幽月古城的盛夏,就如同一頂厚厚的帽子蓋在天際,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雪辭與嶺藍天未亮便出了城,顧疏煙則等在這裏,沒有去管。


    她不懂武功,過去隻能添亂。


    有薄雨落下淅淅瀝瀝,帶來一絲涼意,她倚在窗口往外看,其實也看不清什麽。


    隻是院外的小徑上偶爾會有人經過,她不出去,便每日搖鈴讓人送來飯菜,倒也沒什麽事做。


    “也不知道王爺怎麽樣了!”她自語著,嘴角掛著甜甜的笑意,雖是下著薄雨,倒也不大,路過的人都沒有撐傘,倒有一種雨中輕漫之感。


    雨中有一對年輕的夫婦,邊走邊說笑,顯然是新婚,女子落後男子半步,跟在他身邊,男子顯然在等她一起走,步伐很慢,否則以女子的步伐是跟不上他的。


    也不知那男子說了什麽,女子就微微垂首,小手從衣袖裏伸出來擰了男子的腰一下,就著兩人距離的偏差,顧疏煙剛好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好笑。


    男子擰巴了幾下腰,忽然傾下身子在她臉上偷了個香,女子頓足下意識的捂著臉,透過指縫往旁邊看了看。


    男子哈哈一笑,攬過她的腰相攜而去,女子想躲卻總躲不開,扭扭捏捏的向前走。


    顧疏煙一直目送兩人離去,這才驚覺胳膊已濕了一半,原來她方才瞧得入神,竟將胳膊伸了出去。


    “曾經,我也那麽無憂無慮過……”


    風雨過後,夕陽綻紅,這一等就是五日,雪辭歸來臉色很難看,張口就說:“王妃,冰蓮被人搶走了。”


    顧疏煙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是什麽人嗎?”


    “是太子的人,不過不是先前我們所見到的,太子派了兩撥人。”


    他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原來今年的藥王穀並沒有為難眾人,隻是出了一道題便讓他們過關。


    那就是挑五十個人上台混打,堅持到最後的可以提任何一個藥王穀能辦到的要求。


    那是一場混戰,於斷石之上打得是血流成河,了解這一情況的人都知道,以往的藥王穀是絕對不會如此的。


    “他們說,藥王穀內定然是出了什麽事,穀主心情不好才這樣惡作劇。”


    雪辭很著急,除了通過藥王穀的考驗,要得到冰蓮別無他法。


    那場試練他與嶺藍自然沒有參加,因為他們發現太子和如嬪的人都上去了,隻好在下麵等結果。


    如嬪的人勝出,也順利拿到了冰蓮,當時的情況很混亂,也不知從哪跑出來一夥人,橫衝直撞的,直接就將所有的人衝散開來。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冰蓮被人搶走。


    “嶺藍呢?”


    顧疏煙見雪辭都回來半天了,卻沒見到她人影,心中一沉。


    果然,雪辭有些懊惱的說道:“她讓我先回來報信,她去追那人。”


    “走,去看看。”冰蓮已經送出,一年之內他們是沒有機會的,通往祁連山深處的地圖是三個月換一次,可藥王穀每年卻隻給外人一次機會。


    如今冰蓮已經送出,一年之內再無機會,他們留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


    “王妃,我去追就好了。”


    顧疏煙執意前往,“若如你所說,是太子的人拿了冰蓮,那他肯定會直接回京,我留在這裏等什麽,一起走。”


    他們的行禮很簡單,幾個包袱往馬車上一扔就解決了。


    祁連山脈,形成了一個圓,將整個幽月古城三麵環繞著,他們一出城便算進了山。


    兩人下了馬車,將東西先放在山腳下的一戶農家,便輕裝上陣進了山,帶著冰蓮逃走的人還沒走出來,像是被人趕著往山裏去了。


    越往裏麵走,地麵越發的濕滑,很難走,雪辭不時的回頭看她。


    林子裏樹木高大粗壯,有的甚至需幾人合抱,很有年限,且密不透風,空氣中帶著腐爛的味道,很難聞,顧疏煙一邊向上爬,一邊笑著說道:“怎麽?覺得我是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會給你拖後腿。”


    雪辭訕訕的一笑,“隻聽過王妃打小便上馬射箭,可自打認識您,就沒見過,我還以為那都是大家瞎傳的。”


    路上有很多的腳印,倒也不難找路,隻是走了很遠也不見一個人影,顧疏煙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他聊著,“外麵不也傳我囂張無禮,任性妄為嗎?”


    雪辭:“……”就是因為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他才沒有相信顧疏煙能吃得了這苦。


    他們並沒有走出去多遠,一個時辰後順著嶺藍留下來的記號便來到了一處高崖之上。


    從高處往下看,底下是一個山穀,由於樹木的阻擋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大,也不是特別深。


    雪辭蹙眉,“王妃,您先在這裏等著,我下去看看。”


    顧疏煙點頭,在旁邊坐下來,揉了揉腳腕,再抬頭看了看天,有些迷糊,他們一路走來怎麽一個人也沒看到。


    不是說有很多人進山了嗎?


    不多時,雪辭上來對她點了點頭,“王妃,您要下去嗎?”


    “嶺藍在下麵?”


    “記號還在下麵,想來不會離太遠。”


    沒走出去多遠,他們又再次向上走,就這樣來來回回走了三次,終於看到了嶺藍。


    “這上上下下,也不知道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嶺藍正半蹲在草叢中,見是他們連忙壓低聲音,讓他們過去。


    眼前又是一個低穀,在下麵有兩夥人在廝殺,明顯的訓練有速,出手淩厲,皆是身手不凡之輩。


    “小姐,隻剩下他們了。”


    顯然這一路上他們所經過的山穀裏那些屍體,都是被這些人殺的。


    “中間那人的身上一定有冰蓮,他們在保護他。”嶺藍指著被保護著的男子,稍顯狼狽,也看不清表情,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而保護他的這些人中,有一人雪辭認了出來,是太子身邊的近衛統領,追他們的則是一夥黑衣人,人數並不多,卻很是沉著冷靜,一步一步追趕,不急不躁。


    很顯然他們仍有餘力,但不知為何沒有逼得太緊。


    “那個人……”顧疏煙輕語,感覺那個逃跑的男子身影有些熟悉。


    “小姐,你認識他?”嶺藍來得比較早,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沒有輕舉妄動。


    顧疏煙蹙了下眉頭,搖了搖頭,並不認識。


    此刻那個男子扭過頭看了後麵一眼,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我們該怎麽辦?”


    他們一共來了三人,嶺藍與雪辭的武功自然是很高,但也對付不了這麽多人,而這兩方人馬也沒有拚出個輸贏來,讓人心焦。


    “再等等。”


    幾人順著一邊跟了上去,眼看著又是下一個低穀了,地勢再次要發生變化。


    顧疏煙向四周瞧了瞧,道:“走,繞過前麵去,要是有機會就搶。”


    不能再往裏麵走了,這祁連山脈處處都透著詭異,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們會遇到什麽,絕不能再深入了。


    三人小心翼翼的避開所有人,蹲在一旁的草叢裏,身後果然又是一處低穀,顧疏煙抽空往下看了看,意外的是這次卻沒看到底,似乎很深,半空中有迷霧阻擋,也不知下麵是什麽。


    不過她也沒多想,眼下這兩夥人已殺到了不遠處,而最先逃走的男子也近在眼前,雪辭與嶺藍對視了一眼,剛準備起身,忽然眸光一凝,向旁邊看去。


    天外飛仙,一劍橫過,男子的胸口瞪時就血流如注,半跪在地上。


    一切快到了極致,雪辭的臉色很難看,來人武功極高。


    “救他。”


    顧疏煙突然厲喝一聲,將嶺藍與雪辭嚇了一跳。


    不隻是他們,就連跪在那裏的男子也驀然抬起頭來,至於那使出一劍飛仙招式的黑衣人,隻是目光凜冽並沒有停手。


    “快去救他。”顧疏煙來不及解釋,連忙伸手將兩人推了出去。


    雪辭與嶺藍也知事態緊急,也顧不上問什麽了,兩人同時出手攔下了那人。


    與此同時,顧疏煙也跟了過去,對著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伸手,“玉哥哥,你沒事吧?”


    男子抬眸微笑,依如記憶中那樣的柔柔目光,他踉蹌著起身,並沒有說話,拉過顧疏煙就向前跑。


    沒走幾步就被發現眼前無路可走。


    “玉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此人正是霍玉,剛才離得遠,再加上陌生的臉她才沒將他認出來,此刻離得近了一切都明了。


    他戴著麵具,若不是他剛才受傷露出腰間佩著玉穗,她根本就認不出他來。


    那還是她小的時候送給他的。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霍玉目光淩厲,更多的擔憂和無所適從。


    他沒有想到顧疏煙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會看到他這般狼狽的模樣。


    兩人心情都很激動,顧疏煙尤其是,“玉哥哥,你為什麽沒有回邊城,你可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就撇見不遠處寒光一閃,飛速朝他們飛來。


    她來不及想什麽,隻能將霍玉往旁邊一推,接著後背一疼整個人向前撲去。


    “小姐……”


    雪辭和嶺藍大叫著向前衝,可入眼的隻有一片白茫茫,嶺藍急得就想往下跳卻被雪辭攔住,她回手便是一巴掌,雪辭怒極,“你……”


    “放開我……”嶺藍怒目以示,將他甩開。


    雪辭攔不住,便大聲喊道:“你跳下去摔死了還怎麽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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