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中最尊貴的地方,主殿裏並不冷,火盆燒得正旺,卻少了些人氣。


    顧疏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與皇後在前世也未見過幾次麵,摸不著她的性子,再加上她擔憂自己的哥哥,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立時大殿裏靜謐無雙。


    “母後……”直到季夫人輕喚,一雙單鳳眼噙滿了笑意,“您怎麽自個發起呆來?”


    這般說話,更是顯得她們關係極好。


    皇後微微一笑,忽然看向顧疏煙,道:“疏煙想必已經知道你二哥進宮的事了!”


    顧疏煙先是一愣,隨後垂眸稱是,“臣女也是剛聽說。”


    她也不敢多問,怕說錯話,隻能等著皇後自己開口。


    果然,皇後下一句就驚得她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吏部尚書林則正跪在殿外,皇上正要拿他問罪呢!”


    顧疏煙嘴唇一動,“什,什麽罪?”


    皇後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欺君之罪。”


    “什麽?”


    “怎麽會?”顧疏煙和王嬤嬤都嚇了一跳,沒想明白好好的怎麽會犯下欺君之罪?


    皇後歎了口氣,這才慢慢道來。


    古華皇室有訓,每五年一次的選秀,凡年歲十三至十六的均要上報,凡未有婚約在身的均要上報,然後從各縣、洲、守、郡直至京都,層層甄選,入宮時隻餘數十人,再由皇帝欽點,留三人矣。


    林則此次就是遵循這個古訓,將顧疏煙和林如雪的名字上報,然,對於顧疏煙有婚約之事並不知情,以至於花冊已到了禦書案上,才被提及。


    讓皇帝好生惱怒,責令則跪在禦書房外,等著定罪。


    而說出這件事的則是顧家二公子顧晨。


    顧疏煙聽罷,心中有些煩悶,不知二哥為何會這般魯莽,難道父親臨行前就是這樣教他的嗎?


    “娘娘,臣女想見二哥,請問他現在何處?”


    皇後搖頭,“怕是見不到了。”


    旁邊季娉婷解釋道:“顧家二公子未經傳詔入京,已然犯下大罪,如今恐怕有一群人等在禦書房參他呢。”


    顧疏煙身子晃了晃,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複又重新拜了下來,磕頭說道:“娘娘,臣女想見哥哥一麵,請娘娘幫幫我。”


    王嬤嬤也跟著跪了下來,“請皇後娘娘恩典。”


    “先起來說話吧!”皇後歎了口氣讓她們起身,思慮片刻才說道:“本宮已多年不管後宮之事,此次選秀乃是由沈貴妃主持的,這件事怕是要問過她才行。”


    回到尚書府,顧疏煙立刻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已有了消息。


    吏部尚書林則欺君罔上,已暫押天牢等候發落,尚書府其他人則被圈禁,不得外出。


    “那二哥呢?”顧疏煙看向王嬤嬤,問道。


    王嬤嬤搖頭,“根本沒有二公子的消息。”


    “到底是怎麽回事?”顧疏煙心慌了,前世裏並沒有發生這些事,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若是林則被問罪,那就說明二哥的確去過皇宮,提過自己有婚約之事,可二哥為什麽會沒有消息呢?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畢竟林府被圈禁,二哥若知道一定會來看自己。


    這樣想著她就躺不住了,要起身,王嬤嬤連忙扶她坐起來,道:“小姐莫急,奴婢已經差人去打探了,很快就會有消息。”


    她雖這樣說,眉頭都聳在一起,顯然心中無底。


    顧疏煙又怎會不知道,扶著王嬤嬤的手起身,道:“其他幾位小姐呢?”


    林府出了事,她們不可能置身事外。


    “回小姐,大小姐倒沒什麽動靜,二小姐讓人去請順親王了,不過人還沒見到,三小姐倒是來看過您兩次,神情倒不見緊張。”


    顧疏煙冷笑,“順親王怕也是自顧不暇了。”


    “小姐,您還是寫信給老爺夫人吧!”王嬤嬤思慮片刻,希冀的看著顧疏煙,說道。


    顧疏煙先是一愣,隨後心情百轉,道:“先不急,等等再說。”


    她心裏有一種隱憂,這件事怕不是那麽簡單,前世裏陸銘借機陷害顧家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這說明聖上從未對顧家放心過,無論這次的事情是針對誰,她都不能將父母拉進來。


    僅過了半個時辰,林如雪便出現在她房裏,同行的竟然還有林絳雪,讓顧疏煙意外的是,林若雪於最後也走了進來。


    林氏三姐妹算是到齊了。


    “妹妹可好些了?”林如雪一進來就像到了自個屋裏,隨意的坐了下來。


    其他兩人卻沒這麽自在了,大小姐林若雪與顧疏煙幾乎算得上是仇人,二小姐林絳雪一直看不起顧疏煙,又為了陸銘與她作對,於是兩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顧疏煙輕輕笑了笑,道:“二位姐姐坐吧!”


    外麵天色已晚,屋子裏點上了燭火,卻也不怎麽明亮。


    四人說著眼下的局麵,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林絳雪最先站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到軟榻前,將顧疏煙嚇了一跳,“二姐姐快起身,你這是做什麽?”


    林絳雪搖頭,道:“我知道四妹妹討厭我,哦,是討厭林府的所有人。”


    “但是無論怎樣,父親母親也算養育了你一場,能不能看在這個份上,救父親一命。”


    林若雪沒應聲,卻也跪了下來。


    將顧疏煙弄得一頭霧水,喚她們起身未果後,隻得將目光投向林如雪。


    “姐姐們快起來吧,妹妹也是咱們自家人,怎會對父親不管不顧。”林如雪無奈,隻得起身扶她們。


    顧疏煙這才明白,外頭之所以沒有顧晨的消息,隻是宮裏那位還不想林則死,想讓她們自救。


    說白了,就是欺君之罪已定下,可若顧疏煙根本就沒有婚約在身,隻是一場謠傳,那林則自然無事。


    “這是誰告訴你的?”顧疏煙看向林絳雪,王嬤嬤都沒得到消息,她,怎麽會知道聖上的意思。


    要知道自古君心最難沒,妄猜聖意者沒幾個好下場。


    林絳雪也沒有隱瞞,“是王爺讓人送的信。”


    顧疏煙輕蹙眉頭,陸銘,他想做什麽?


    若是自己進宮,那他就再也沒機會了,而宮裏那位亦然,對付顧家也不會那麽簡單了。


    “四妹妹,你一定要救救父親……”不隻林絳雪著急,想必這府上的所有人都焦急吧,林則若出事,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林絳雪的王妃之位,林如雪的選秀之利,林若雪的錦衣玉食,所有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就捏在了自己手上。


    “麻煩二姐姐幫我打聽一下二哥的下落。”


    既然是交換,那她也要想清楚再回答。


    林絳雪自然也明白這個理,直接就應下來,轉身離開。林若雪也跟了出去。


    “姐姐似乎不是很著急。”顧疏煙看向林如雪,她的神情是冰冷的,眼神卻充滿了無辜。


    “妹妹這話若叫旁人聽了去,會道我沒良心的。”她輕笑了聲,“妹妹會救父親的不是嗎?”


    “姐姐覺得我在二哥與姑父之間,會選擇救誰?”顧疏煙拋了一個問題給她,林如雪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笑了笑,讓她好生休息,便離開了。


    稍時,王嬤嬤帶來消息,“小姐,皇後娘娘有消息送來。”


    “說。”


    “娘娘讓人送信說,聖上已經下旨讓二公子返回邊城了。”


    顧疏煙蹙著眉頭,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你去想辦法確認此事,我總覺得不對勁。”


    聖上這是有意放林則一條生路,那二哥與霍玉此行又是為了什麽?


    “奴婢明白,已經潛人去追了。”王嬤嬤亦神情凝重,半晌還是建議道:“小姐,要不還是給老爺夫人寫信吧!”


    “不必。”


    今生換她來守護這個家。


    王嬤嬤見她心意已決,便歎了口氣,道:“那林尚書,救是不救?”


    這個決定直接影響著顧疏煙的後半生,若選擇救人,那此生她就要在宮裏終老了,若不救,她與林府的緣分就到頭了,且外界傳言定會讓她再無容身之處。


    隻想到這些,王嬤嬤就一陣頭大,不知道怎麽會弄成這樣。


    “嬤嬤,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


    如果沒有選擇之前,她可以不理會,既無力也不會反抗,於她來說在哪裏都沒有影響。


    隻是有了選擇,人就會有向往,會不會有一天,她也能得到另一種幸福。


    夜靜月明,星星點點的照耀著大地,不知煩愁為何物,卻道人間好風景。


    翌日一大早,天光正好,萬裏無雲似乎迎來了新日子,露珠兒凝結,滴落林間,一片清新如年。


    “小姐,你在哪呢?”


    小漁的聲音傳來,小心翼翼的,假山後顧疏煙輕笑,待她走近才出聲喚她。


    “小姐,你嚇死奴婢了,怎麽出門也不告訴奴婢一聲?”雖是責怪,卻帶著濃濃的關切。


    顧疏煙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下次一定告訴你。”


    “二哥可有消息?”


    小漁搖頭,“沒有二公子的消息,嬤嬤說她派人一路向東,沿途似乎沒有什麽動靜。”


    顧疏煙仰頭望著天空,藍色的天空裏沒有一絲雜色,卻不知這人間已是一片混亂,說不盡繁華背後幾度斜陽化為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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