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月華如水銀般傾瀉而下,灑落在院外,兩扇朱紅色的木門大開著,門口那道青衣的身影仿佛被鍍了銀色,格外的顯眼。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整座院子裏刹那間變得鴉雀無聲,板子聲、哀嚎聲都停了下來。


    “小姐……”王嬤嬤喜極而泣,不可思議的喊道,就連她對顧疏煙的出現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就那麽會功夫,小姐就在尚書府失蹤了,肯定是被人擄走的。


    小漁亦步跟在顧疏煙身後,小臉上布滿了喜悅,可望向林則紀姑姑等人時,眼神卻躲躲閃閃,很是害怕。


    顧疏煙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王嬤嬤身上,邊走邊問道:“姑父這是看疏煙礙眼嗎?”


    她沒有去看林則,而是來到王嬤嬤麵前,清冷的目光看向按住王嬤嬤的兩個下人,那兩人連忙鬆開手,小漁極有眼色的上前扶著王嬤嬤起身。


    “四妹妹回來了,爹爹聽說你失蹤了,急的跟什麽似的,怎麽會覺得你礙眼呢?”大小姐林若雪當先反應過來,上前親切的拉住顧疏煙的手,神情關切。


    見她沒躲開,又繼續說道:“這不,林叔已經派人去府外找了。”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看向小漁,問道:“你這丫頭,既然知道四妹妹在何處,為何不與我們說清楚,自己跑開算怎麽回事,這不,害得爹爹和紀姑姑以為四妹妹出了什麽事,讓這一院子的奴才們跟著遭殃。”


    林若雪本是想套小漁的話,看顧疏煙到底是在哪裏找到的,誰想小漁聽她問話,卻不言不語,一幅低頭認錯的樣子,倒不好怪罪。


    顧疏煙在心中冷笑,林若雪幾句話就將這些人心裏的恨意轉嫁到自己身上,當真是好本事,以前還真是小看她了。


    將手從她手心裏抽開,顧疏煙對著她輕笑,才再次看向台階上的林則,說道:“姑父,疏煙錯了,不該這麽晚還去看姑姑,惹出這麽多事,害得大家為我擔心。”


    林家父女皆一幅見鬼的表情看著顧疏煙,過了半晌,林則才假意斥道:“你若想你姑姑,白日裏去也沒人攔著,怎麽的晚上過去呢,那地方陰冷,你這身子還未好,落下什麽病可教我如何向上卿大人交代?”


    “疏煙知錯了。”


    林叔也連忙上前告罪,“老爺,是奴才的錯,沒想到四小姐會去後堂看夫人。”


    他這話也就是告訴林則,他沒有派人去那裏找,顧疏煙說的可能是真的。


    沒待林則開口,院子裏快步走進來一個仆婦,手裏還緊緊的抱著一床錦被,來到顧疏煙的麵前,道:“四小姐,您把被子忘奴婢那裏了。”


    這個人的出現讓林則徹底放了心,這仆婦是守後堂的人,也是府上的老人,斷無可能為顧疏煙扯謊。


    小漁在旁連忙接了過來。


    事情已經明了,林則也不好再說什麽,隨意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林若雪上前安慰了幾句也帶著林絳雪走了,主子們一走,下人們也退了出去,紀姑姑走在最後。


    她是站在台階上的,從顧疏煙麵前走過時,神情倨傲,仿佛看不到她這個人,徑自向前走去。


    顧疏煙唇角微微一彎,忽然伸出右腳向前一絆。


    紀姑姑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躲著她走的四小姐會突然伸腳絆她,當下腳步一錯整個人就向前撲去。


    “碰!”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明顯,驚得院子裏其他的下人們立刻躲向一邊。


    “啊……顧疏煙……”幸好深秋裏穿得厚些,紀姑姑倒沒怎麽摔著,邊喊邊就往起爬。


    顧疏煙‘呀’了一聲,回身看著王嬤嬤,道:“嬤嬤,她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嗎?”


    王嬤嬤那是人老成精的主,立刻會意,指著那兩個扛著板子還未走的下人,道:“還愣著做什麽,這種直呼主子名諱的奴婢,你們還不給我打。”


    那兩人隻覺得今夜特別奇怪,風水轉得太快,但看顧疏煙的目光投過來,兩個也顧不得什麽了,當下就動起手來。


    可憐的紀姑姑人還未起來又被一板子拍在地上,這次可沒那麽幸運了,牙齒磕在地上當下就掉了兩顆,卻再也不敢亂罵了。


    走出去沒多遠的林則父女自然也聽到了紀姑姑的喊叫,隻有林絳雪停下腳步想往回走,卻被林若雪攔住,拉著她跟上了林則的腳步。


    顧疏煙由著王嬤嬤和小漁扶她進了主屋,整個人身子便有些不穩,待坐到軟榻上時,才喚王嬤嬤,“嬤嬤,教訓一下就得了。”


    “奴婢曉得。”


    “外麵那些人,都是因我連累,賞些銀錢讓他們好生休息,我明日稟了姑父再為他們請大夫。”


    王嬤嬤點頭稱是,退了出去。


    屋子裏小漁鋪好床鋪,便過來扶顧疏煙,道:“小姐,您今晚先將就一下,明個奴婢讓母親為您做些新的鋪褥。”


    顧疏煙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問道:“剛才沒時間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星宇送她回來時,就發現府外人來人往似乎出了什麽事,她便多了心眼讓他從偏僻的地方入府,誰想剛走到後堂那裏,沈星宇就看到小漁在被人追,順手拉了她過來。


    小漁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說府裏的人都說她被人擄走了,問她去了哪裏。


    顧疏煙想了想,便和小漁串通好,沈星宇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錦被扔進後堂,小漁則去裏麵找顧疏煙,那仆婦見小漁來找人雖然覺得奇怪倒沒多說什麽,隻說那裏沒有人,誰想回去後卻發現了一床錦被,這才有了剛才的仆婦過來送被子的事。


    但時間有限,她還沒來得及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此刻她人躺在床上,還是能發現床上有刀劍的痕跡,定然發生了什麽大事,小漁上前小聲將事情說了一遍,神色中帶著驚恐。


    顧疏煙聽到有人來殺她,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看來今夜的事情不簡單。


    她剛才還以為隻是因為沈星宇帶她出去,被發現她不在府上,林則才要怪罪,如今看來,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想到這裏,她忽然感激沈星宇,若不是他突然過來又誤打誤撞的燙了她的手,帶她出府,恐怕此刻的她已經命歸黃泉了。


    她眸光清明中帶著一絲冷意,回想她這兩輩子加起來得罪的人,眼前想讓她死的恐怕也就是她了。


    難道真的是林絳雪嗎?


    不應該啊,陸銘還沒娶她,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麽會讓她死?


    林絳雪是萬不敢違背陸銘意願的。


    正在她不知所然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在窗口響起。


    “小丫頭,你怎麽還沒睡?”


    顧疏煙見是他,眉目倒是比往日柔和了些,問道:“你怎麽還沒走?”


    沈星宇身子一閃,帶著麵具的臉就出現在床前,道:“我本來都走了,可是看到有人和我們走了一樣的路,鬼鬼祟祟的想溜進府,肯定不是好人,我就給你順便帶過來了。”


    顧疏煙目光微閃,問:“人呢?”


    沈星宇走到窗口,伸手一撈,便將兩個人提了上來,扔到顧疏煙的麵前,一人身上踢了一腳,道:“現在可以開口說話了,不過要是再亂喊,我就把你們丟去喂貓。”


    白了這傻王爺一眼,顧疏煙看著地上被綁成一團的兩個男子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其中一人當先開口,顧疏煙話音剛落,就直接回話,雖然身子不停的抖著,所幸說話很利索,“小人姓白名四,是東街泥裏巷人,小人不知要娶的是小姐您,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顧疏煙以為問半天也不定問出個結果來,誰想剛起了個頭,這人就一股腦全說了。


    而旁邊另一人,一直低著頭不吭一聲,外麵有敲門聲傳來,沈星宇回身望去,就在這時,這人忽然一個閃身順著窗戶跳了出去。


    速度奇快,沈星宇剛欲追卻被顧疏煙攔了下來,“不用管他。”


    “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誰嗎?”沈星宇卻不開心了,“我去抓他回來。”


    這時,小漁從外麵進來,手裏端了些熱菜湯,顧疏煙再次出聲攔他,道:“那人不重要。”


    隨後叫白四的這人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讓顧疏煙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


    有人找到他,讓他今夜在後門等,說帶他進來給他一個媳婦,讓他隨他進來接人。


    顧疏煙聽完沒有再問什麽,倒是沈星宇盯著那人瞧了半天,說道:“就你這樣的,還想娶小丫頭當媳婦?”


    白四傻愣愣的看著他點頭,隨後又將頭搖得像鼓似的。


    顧疏煙覺得無趣,倒沒怪罪他的意思,看著天色不早了,便讓沈星宇帶他先離開。


    今夜發生了很多事,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才是林絳雪安排的,那另一夥來殺她的黑衣人又是什麽人?


    上一世的她,根本沒有遇到過這件事,這麽一想,定然與她這幾日所做的事有關。


    回想與林氏姐妹及林則相處的情形,她思索不出有什麽值得他們出手的原因。


    “小姐,那些人今天肯定不敢再來了,您還是早些休息,明日再想吧!”小漁看著她用了些湯也沒吃什麽菜,眉頭緊蹙的模樣,便上前勸道。


    更深露重,顧疏煙看著窗外的夜色,燭光下映出她蒼白的臉,神思有些恍然。


    而這個問題不隻困擾著她,同樣也讓林則頭疼不已。


    雖然在顧疏煙院裏時沒有出聲,但他是什麽人,怎麽會沒有發現異樣。


    所以剛回到主屋的他,就語重心長的說道:“絳雪,好好準備做你的順親王妃,不要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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