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簡淵先生果然名不虛傳,比我想象的還年輕。”


    簡淵伸出手和這個人握了一下,說道:“所以中文名是?”


    “亞瑟·巴伯爾。你叫我亞瑟就行了。”亞瑟笑眯眯的說道:“不過說起來,您好像一點英文都不懂,這有些不太好。”


    簡淵心裏正嘀咕著,亞瑟這個稱呼讓他有了遊戲人物的聯想,結果就聽到這麽一句話,於是說道:“我英文不好,我自己都不操心,您有何指教?”


    亞瑟笑道:“還是有用的。我受聘於美利堅心理學會下屬的波士頓研究所,前不久簡淵先生在國際心理期刊上關於潛意識的探究,讓我們非常感興趣。所以不知道簡淵先生,有沒有興趣出國深造?待遇上,自然要比你現在的一切要好太多。有全球最頂尖的心理學家作為同事和老師,還有各種實驗設備和涵蓋人類知識的書籍儲備,有了這些作為基礎,我想您會有更大的進步。”


    簡淵這才明白,敢情這是來挖人的。那還這麽囂張?不過說實話,亞瑟也確實有囂張的資本,畢竟是美利堅心理學會。


    美利堅心理學會,全稱是The Ameri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這是全美最權威的心理學學術組織,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的主要成員,國際上規模最大的心理學組織。


    建成了PsyFO。這是美利堅心理學會的電子摘要資料庫,包括雜誌文章、書籍、書籍章節、報告、論文的資料。美利堅心理學會是世界上出版心理學書籍與雜誌最多的組織。《美國心理學者》是它的正式刊物,當初簡淵的潛意識概論也被起轉載過。


    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個學會也從一個獨立的學術機構,參與到了政務當眾。成立了美利堅心理學會全國政策研究室,參與美方政府各部門研究和製定關於心理學的公共政策。


    不是簡淵多想,之前顧異同忽然急著要簡淵加入心理研究所,他還奇怪。現在想一想,怕是其中有關聯。


    畢竟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對潛意識的探究可能會給很多社會問題帶來顛覆性的改變。


    說真的,簡淵對於美利堅心理學會的條件,真的是有點動心,這是現實條件,不能否認。但是他確實不會答應,一方麵是已經答應了顧異同,簡淵是不會反悔。另一方麵是考慮到,這個學會的邀約,可能不太純粹。


    其實簡淵自己都明白,潛意識的研究成果,最直接的影響恐怕就是宣傳領域。在現代世界,槍炮戰爭已經不是主流,意識形態之爭才是最激烈的。而潛意識在這種戰爭中,起到的作用可能堪比核武。


    可簡淵隻是想探究自己噩夢的原因,不想參與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眼前這個亞瑟已經通過很多的細節透露出來,他曾經當過兵。這些心理學的小技巧就不用論述了,事實情況就是這樣。


    “抱歉,我已經加入了國內的研究生。”簡淵說道:“而且我不會英文,去了也是睜眼瞎,算了吧。”


    亞瑟笑了:“如果是因為我剛剛的唐突感覺到被冒犯了,我道歉。我沒有別的意思,但這次的機會,是千載難逢。您根本不知道,將會錯過什麽。而且英文也好學,比這中文容易很多。”


    簡淵搖搖頭:“我隻能說中文,這輩子我都不會說任何一種外語。”


    亞瑟露出難以言說的態度,但簡淵能感覺到是一種輕視。亞瑟笑眯眯的說道:“我知道,這個紅色的國家是什麽樣的。但是您這樣的想法,也過於激進了。”


    簡淵笑了:“你以為,我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激進的思想嗎?”


    “難道不是嗎?”亞瑟努力掩飾著輕視,說道:“這是一個全球化的時代,沒有人可以說NO!”


    “你錯了,我不肯學外語,不是因為意識形態,而是因為我要研究心理學。”簡淵淡淡的說道:“我要保持最清醒的大腦,我要時刻保持此時此刻的我,是此時此刻我的。我必須保證不能被任何細微的情緒所左右,最起碼被左右的時候,我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失控狀態。如果你看過潛意識的那篇論文,你就應該知道,人時時刻刻受到外界潛移默化的影響。你也研究心理學,應該懂這是什麽意思。”


    “保持絕對中立理智的思維,這確實是心理學研究的一個基礎。”亞瑟點點頭,問道:“可是這可外語有什麽關係呢?”


    簡淵笑了:“看來你們對心理學的研究,還很膚淺,連這個道理都沒有弄明白。那我告訴你,語言改變性格。”


    “語言改變性格?”亞瑟一臉的莫名其妙。


    “每一門語言,對每一個人都會有不同的影響。這種影響很輕,但卻是實際可見的。學德語的人會將說話重點放在結果上。學日語的人會變得有禮貌,更加注重事物的材質而非外表形狀。說英語的人則更側重行動,說中文的時候也會出現很多定語從句,突然天馬行空,然後又若無其事地重回邏輯。就像你這樣。一個國家的語言,會讓人不自覺地感染上使用該語言國家的民族性格。”


    亞瑟問道:“這有依據嗎?”


    簡淵說道:“我雖然沒有學外語,但是曾經去外國語學院找人調查過。美式英語口型變化大,所以顯得很活躍、自信。講法語的時候,嘴巴會緊繃,發音清脆明快。講韓語的時候,語音會拖長,嘴巴會嘟。講日語的時候,口型變化小,語速快且飽滿有力。而講泰語的時候,音調高,語速慢,說話顯得軟綿綿的......”


    亞瑟接觸的人很多,想了想,說道:“確實是這樣,然後呢?”


    “一種語言,就是一種邏輯思維。就像你這樣可以使用中英雙語的使用者,因為能用兩種語言邏輯進行思考,會不自覺地根據文化場景調整說話方式。這種現象我稱為文化模式切換。”


    亞瑟說道:“cultural frame switg?”


    “隨意你怎麽稱呼。”簡淵說道:“語言,也是潛意識對人思維施加影響的一種方式。在長久的語言切換中,學習者的思維模式和人格特性會像對應語言的當地人靠攏,認知模式和處理信息的模式都會有所不同,甚至還有性格重新塑造的可能性。”


    “在捷克諺語中有一句話是Learn a new la a new soul。意思就是‘學一門新的語言,納入一個新的靈魂’。”亞瑟點點頭,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當語言切換的同時的,人的性格也會被切換?”


    “沒錯,能自由使用兩種語言以上的人,在說不同語言的時候,大腦的思維模式和本身的性格特征,會有不一樣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是‘換了一個人格’也沒問題。這對於其他人來說,當然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這種切換會刺激大腦,讓人的思維更加活躍,更加聰慧。但對於我來說,卻不可以,”


    簡淵說道:“因為我研究的方向是潛意識心理學,我的最終目標是突破潛意識的局限。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潛意識處於保護自身的目的,肯定會對我進行幹擾和製止。而我的性格缺陷,人格弱點,都會變成攻擊的目標。潛意識會像是讓人發燒一樣,不顧一切,甚至用自取滅亡的方式保護我。所以我不能用外語給自己創造出一個相似人格。這種漏洞對於我來說,是致命的。這個世界上有六十億人,每個人都可以學外語。但我不行,學外語就代表,我無法突破潛意識的牢籠了。”


    亞瑟傻眼了,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麽離譜的理由。但是偏偏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是合理的。因為亞瑟會多國語言,他自己是親身體會在切換語言的時候,自己的性格確實有改變。曾經他還對這種事有過好奇,但也是轉頭就忘。


    沒想到簡淵卻從這個不起眼的地方當突破點,有了這麽一番論述。看過《潛意識概論》的他,也明白潛意識的心理研究,最終目標其實就是突破潛意識的保護。因為這種保護從某種情況來說,就是牢籠。


    別的不說,如果人能自己控製發燒,那麽在預警生病之後,就可以控製停止發燒,如果這樣那挽救的生命真的是太多了。


    突破潛意識的保護,這種感覺就像是電腦的使用者在提升自己的權限。如果把人的身體比喻成電腦,那人的理智思維就是電腦的操控者,而潛意識就是電腦權限最高的管理員防火牆。


    就怕某些白癡的操控者,把電腦裏的重要係統刪除,導致電腦死機。所以電腦在被設計出來的時候,就也了一個“管理員權限”。操作者隻能在這個權限下被保護著,所以出現的問題,大多數隻要重啟一下,或者重做一下係統就好了。


    可偏偏有的人,不喜歡這種拘束。他想跨過網絡防火牆去外網看視頻,去被禁止的網站看小電影,甚至去操控別人的電腦,這就是黑客!


    簡淵現在要對潛意識做的事情,其實就是黑客要對電腦做的事情,第一步就是突破權限的上線,獲得管理員權限,可以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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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想象,一個理智的人類,對於自己身體的使用權限,居然是如此之低!


    《潛意識概論》之所以在心理學界有如此大的反響,也是因為看完潛意識對人類的封鎖和保護,這種感覺真的讓很多國外的心理學家忍不住懷疑人生,忍不住猜想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


    因為如果把潛意識比喻為電腦的最高管理權限,那麽創造這台名為“人類的”精密電腦的存在,又是誰呢?


    這種感覺甚至像是在玩一款自由度極高的沙盒遊戲,這個世界太大了,以至於探索不到宇宙的邊界。可是意識卻找到了邊界,就像是遊戲裏的空氣牆,這就是遊戲的規則之一。人類居然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


    那跨過這條線,迎接的到底是什麽?是解開人體的秘密成為上帝的一員,還是麵臨最終極的毀滅?


    甚至有悲觀者看完《潛意識概論》之後,認為地球隻不過是一個監獄,人類是被流放到這裏的。


    也許人類本來是更高維度的生物,是沒有生老病死的存在。可為了懲罰人類,某個存在給人類設計了一件精心製作的囚服,那就是人體。


    真正囚禁每個人的恰恰就是人體。氧氣的氧化,明明是具有腐蝕性的氣體,但人去需要無時無刻的呼吸。


    人類衰老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細胞隻會分裂固定的周期,到一定次數之後,就會停止分裂,沒有了新的生機,身體自然衰敗。另一方麵就是因為氧化作用下,人體無時無刻都在氧化狀態的腐蝕過程中。


    這就是所謂的基因鎖。所以人類必須死,沒有例外!


    人的一生就是刑期,外貌隻是隨機的存在,財富和權勢的獲得在於罪惡的多少,人生的長短乃至輪回,都是刑期的時長。


    這種設計太巧妙了,完美符合了囚牢的設定。因為心理學上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除了身體上的損傷是真實的痛苦以外,其他任何的痛苦都是來源於思維的想法。


    所以有了人體,就可以用最真實的方式懲罰人類。因為有生老病死,有飛來橫禍,有各種痛苦。而這種痛苦就是以最直觀的方式展現。


    說真的,人的需求最根本的,其實就是滿足身體。而滿足靈魂的那一步,卻難如登天。所以人們隻能為了身體的欲望去尋求滿足奔波,試問連擼這種低級情欲都戒不掉的人,怎麽可能去戰勝潛意識呢?


    在國外,這種猜想可以說是大行其道。甚至《潛意識概論》被他們奉為圭臬,因為潛意識真的從某種邏輯上解答了人類的原罪,在地球上就是為了贖罪,這和基督宣傳的“原罪論”是何其的相似!


    簡淵不知道的是,他僅憑《潛意識概論》就已經被國外的某些教派組織強行封為“主教”了。


    其實連亞瑟,有時候都忍不住去猜想這個可能。


    此時聽完簡淵的話,亞瑟最終也是啞口無言了。因為他明白了這個道理,同時也第一次震驚於簡淵的狂妄。


    這個人簡直像是個瘋子,居然要突破潛意識鎖定的人類權限,想要思維越獄!


    如果潛意識真的是上帝給人類的牢籠,那這個人簡直就是在和上帝為戰。實在是個狠人。


    不過同樣的,亞瑟不但收起了輕視,他甚至此時此刻麵對簡淵時,靈魂都感覺在顫栗。因為麵對這樣一個和上帝為敵的存在,那種震撼的感覺是無與倫比的。


    “思維越獄?”


    “差不多。”


    “請原諒我的唐突......”隔了一會,亞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說道:“我想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緒。簡淵先生,我下次再來拜訪,現在我要回去整理一下思緒。”


    “不送了。”


    簡淵不知道亞瑟腦補的這麽厲害,連上帝都搬出來了。但是他說的理由確實是真的,他真的不能學外語。因為那種微量的人格影響,可能會讓他的理智思維受到影響,從而在噩夢裏受到致命的打擊,他不能冒這個危險。


    高考的時候,如果不是英語拉下分數,簡淵的成績其實可以更好。不過現在的這一切,簡淵已經很滿意了。


    思維越獄!亞瑟被震撼的夠嗆,才知道自己小看了簡淵。離開了公司之後,顫顫巍巍的向上級匯報,內容隻有一個:一定要把這個家夥挖過來!


    在這種學術領域,你可以拒絕一個天才,但是卻沒辦法拒絕一個瘋子。不瘋魔不成活,這話中二的很,但是卻真的實用。


    這個世界上,真正走在各個領域最巔峰的那群人,絕對沒有幾個是正常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病!


    而亞瑟走後,簡淵也鬆懈下來。他回頭一看,卻看到林暖兮在偷聽。


    林暖兮看到簡淵發現自己之後,尷尬的走出來,說道:“抱歉,不是故意在偷聽。可能喝多了,道德底線也下滑了,膽大妄為起來了。”


    “沒有那麽嚴重,也不是什麽大事。”簡淵笑道:“你公司的人還沒來?”


    “來了,但是我想和你打個招呼再走,所以就聽到了這些。”林暖兮看著簡淵,忍不住說道:“你之前一直說什麽要保持清醒理智,還不願喝酒,我還覺得你是故作深沉。現在才知道居然有這麽重要的原因,搞了半天我才是那個小醜。”


    簡淵笑了:“別腦補那麽多,我確實是要隨時保持清醒,但也有別的原因。”


    林暖兮問道:“那......我們是朋友對吧?我能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簡淵想了想,說道:“不清醒的話,我就會做噩夢,那樣我可能會死。”


    “不想說算了。”林暖兮撇撇嘴:“幹嘛把我當小孩子哄騙?”


    簡淵笑了,他習慣於這種把戲了。把實話說出來,但是又沒有人信,這也是簡淵設計好的結果了。


    畢竟誰會想到,有人居然會把真相當成謊言一樣說出來呢?滿是真話的謊言,才是最強的謊言。


    隻不過這種樂趣,隻有簡淵自己一個人能感覺到罷了,說起來有些寂寂無聊。


    林暖兮對著簡淵揮揮手,說道:“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要聽到你說出真正的原因。今天太晚了,我頭也痛,回去睡覺了。”


    簡淵笑了,林暖兮這種幼稚又不顯做作的把戲,倒是讓人無法拒絕,於是笑道:“好,我答應你。那麽......再見。”


    “不要說再見,像是訣別。要說拜拜!”林暖兮咧嘴笑著,像是一朵過分陽光燦爛的花,揮揮手:“拜拜!”


    簡淵哭笑不得:“拜了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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