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黑下來。


    天黑後, 遠處的荒漠裏傳來荒獸的嚎叫聲,淒厲悠遠,隨著風聲傳來, 讓人打從心裏產生一種寒意。


    武天大陸的野外是危險的, 趕路的旅人很少會在野外露宿, 都會盡量趕往下一個城鎮, 進入城鎮中休息。不過對於天魔城的人來說,野外露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比起那些城鎮, 他們反而更喜歡野外。


    吃飽喝足,遲萻有些泛困。


    就算是低階的武者,兩天不休息也沒什麽, 不過現在遲萻的情況不同。她被人下了軟骨粉,那軟骨粉的效果是三個月,這三個月內, 她如同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除了能正常行走外,武者的一點能力也使不出來。


    這種軟骨粉的製造材料在武天大陸很常見, 也很容易分辯,所以很少有人會誤食它,因為它沒有解藥。如果誤食, 除了耐心地等三個月後恢複外, 別無他法。


    遲萻能猜測出遲家人喂原主吃軟骨粉的原因, 就是怕她不服遲家的安排。將人灌了軟骨粉, 三個月後,人都已經被送進天魔城,以天魔城的森嚴守備,到時候她想逃也逃不掉,不會給遲家招禍。


    想到這裏,遲萻憋著一口氣,能感覺到原主的絕望和憤怒。


    一陣夜風吹來,她身上的紅色的嫁衣飄起,襯著那張如雪的容顏,姿態甚是優美。


    然而它的美麗,也像是諷刺,讓遲萻越發的心塞。如果天魔城的城主不是司昂,遲萻一定扭頭就走。


    遲萻站在風口處扮深沉,那些天魔城巡邏的侍衛走過,見到她時,趕緊遠遠地避開。


    這可是他們城主生平第一個主動碰觸的女人,不管她以後會不會是城主夫人,天魔城的侍衛們都不敢對她不敬。


    不遠處,司隨對沉默地站在那裏的男人道:“城主,遲姑娘好像吞食過軟骨粉,她現在的武力無法使出來,如同一個普通人,所以您……”最好將她當成易碎品,輕拿輕放。


    男人聽罷,轉頭看他一眼。


    司隨十分識趣地說:“再過兩個半月,她身上的軟骨粉就會消失。”


    男人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遲萻感覺到背後悄無聲息地貼來的人,那熟悉的氣息並未將她嚇到。


    她剛轉頭,就被他一把抱起,就這麽抱進唯一的帳蓬裏。


    帳蓬的空間並不大,進來兩個人後,顯得更是狹窄。地麵上鋪著軟墊,還有毛茸茸的毯子,一看就很溫暖。


    遲萻被男人擁著躺下。


    她躺了會兒,就掙紮起來,“我想換衣服……”既然這次不是嫁人,那就不用穿成這樣。


    男人稍稍撐起身,一隻手支著腦袋,俯首打量躺在自己身邊的人,目光從她美麗的臉蛋落到衣襟,伸手撫著衣襟上的紅色結繩,按住不給她換。


    “你什麽意思?”遲萻眯眼看他,一點也不怕他。


    雖然在這個世界,這男人是傳說中即將要覺醒的天魔,讓世人恐懼,但上輩子這男人比現在還要智硬,遲萻都已經習慣了,哪裏會害怕?


    男人一隻手按在她的胸口,如果不是他的表情深沉冷淡,遲萻有一種他在耍流氓的感覺。


    “這樣很好。”他開口道,聲音低沉。


    遲萻抿嘴,將他的手拉開,翻身背對他,哼道:“有什麽好的?我隻是被送去伺候你的丫鬟罷了。”


    她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能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貼過來,不由分說將她摟到懷裏,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呼吸在她頸邊拂過,帶來微微的癢意,讓她的身體有些發軟。


    “不是丫鬟。”他說著,雙手用力地摟著她。


    遲萻故意問,“那是什麽?”


    男人沒有說話,但力氣更緊一些。


    遲萻覺得腰快要斷了,悶哼一聲,然後就發現男人趕緊放開手,一把將她翻過來,發現她的臉色憋得紅通通的,嘴唇咬得紅腫,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將一旁的毛毯拉過來蓋到她身上,低聲道:“睡吧。”


    遲萻眼睛發困,唔一聲,迷迷糊糊地進入睡眠。


    她的睡姿非常標準,安靜地躺在那兒,在他的氣息籠罩下,睡得十分香甜,顯然一點也不怕他,甚至沒有被他嚇醒。


    這個發現讓男人的心情十分愉快。


    他甚至舍不得睡,就趴在她身邊,歪著腦袋,這麽看著她,整整看了一整夜。


    天微微亮,遲萻醒來,剛睜開眼睛,神色還困盹著,就看到趴在一旁盯著她的男人。


    她習慣性地伸手過去摟他的脖子,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含糊地說一聲“早安”。


    男人伸手摟著她,呼吸微微發熱,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眯起,像是十分喜悅。然而這種喜悅隻是瞬間,他突然將正要起床的她按在毯子上。


    遲萻瞬間清醒,驚訝地看著他。


    男人抿著嘴,遲疑會兒,陰沉地問:“你將我當成誰?”


    遲萻:“…………”


    等男人繃著臉大步走出帳蓬,遲萻呆呆地坐著,最後忍不住抹把臉。


    當成誰?還不是當成你自己?


    沒想到這個世界的男人醋勁同樣那麽大,更讓人心累的是,這疑心病也太重。她不過是習慣性地親近一下,他就以為她將他當成別人,不然按照正常的邏輯,作為一個一品世家的小姐,她應該害怕天魔城城主才對。


    去你的!為什麽她一定要害怕天魔城城主啊?


    遲萻心塞塞地跟著爬出帳蓬。


    帳蓬外的天魔城侍衛看到她,都投以詭異的眼神。


    剛才看到他們城主繃著臉出來時,那身壓抑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顫抖,不用猜也知道誰將他弄成這樣的。隻是沒想到罪魁禍首還好好地活著,從帳蓬裏爬出來。


    遲萻頂著侍衛們詭異的眼神洗漱後,接著吃過早餐,終於拔營出發。


    紫色的麒麟獸站在小樹林前,威風凜凜,從鼻孔裏噴出紫色的電弧,看得遲萻忍不住挪了挪。如今她是一個沒有武力的普通人,這些麒麟獸噴個電弧就能電死她。


    天魔城的城主繃著臉走過來,用披風將她裹住,躍上麒麟獸。


    一行人繼續浩浩蕩蕩地朝天魔城而去。


    遲萻窩在男人懷裏,偶爾會掀開披風,看周圍的環境。


    這一路上的環境都以荒原居多,每隔一段距離會遇到一片小樹林,頑強地生長在這片幹旱的荒原中,葉脈呈現淺黃色,很少能看到翠綠色。


    荒原裏時常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狀的動物,都是一些低級荒獸。


    這個世界的動物有三種,一種是神獸,例如作為座騎的麒麟獸;一種是荒獸,會給人類帶來危險;一種是普通的野獸,沒有什麽殺傷力,作為食物的存在。


    浩浩蕩蕩的麒麟獸在荒原中路過,激起一陣陣雲霧,那散發的氣勢,很少有荒獸敢招惹。而那些敢招惹的荒獸,一般不是普通的荒獸。


    傍晚,他們來到一座城,一行人進城。


    進城時,那些守城的侍兵們看到領頭的那隻紫色麒麟獸,還以為這次來了皇族,等看到旁邊那些騎著黑色麒麟的侍衛身上的打扮,特別是額頭那黑色鑲紫色五芒星晶石,已經昭告他們的身份,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一行人進城,行人見到,莫不遠遠地避開。


    遲萻默默地看著路人的反應,再次明白天魔城在這個世界的威懾力,十分不正常。


    最後他們在城裏的一家客棧打尖,直接包下一個院子。


    遲萻被男人抱進院子裏的主臥室,在司隨讓人準備好熱水後,他抱著她去洗澡。


    那一瞬間,遲萻幾乎有一種自己變成廢人的感覺,特別是看到那男人要撕她的衣服,又舍不得,最後笨手笨腳地幫她脫衣服時,遲萻已經不知道說什麽。


    她矜持了下,“我自己可以……”


    男人當作沒聽到她的話,就像養隻小寵物一樣,將她脫光後,放到浴桶裏,然後站在那裏看她。


    遲萻:“…………”


    媽蛋,這男人到底要做什麽?難不成現在就想開吃?


    雖然她懷疑這男人現在就想推了她,可惜直到她換上幹淨的衣物,被放到床上時,那男人都沒有推的意思。


    司隨端來熱騰騰的食物,食物精致可口,以南人口味為主。


    遲萻瞅著坐在旁邊的男人,他轉頭看她,終於開口道:“不合胃口?”


    遲萻搖頭,正想說什麽,就見那男人麵無表情地端起碗,夾起一塊炙烤的荒獸肉遞到她嘴邊。


    遲萻嘴角微微抽搐,還是乖乖地吃了。


    和這男人什麽沒下限的事情都幹過,被他當小娃娃一樣喂也沒什麽。


    吃完飯後,外麵的天色黑得差不多時,男人再次將她往床上推,讓她乖乖睡覺。


    “我還不困……”遲萻掙紮著說,這才天黑。


    男人摸摸她的腦袋,聲音低啞:“你現在是普通人,乖乖地睡,別熬夜。”


    遲萻終於明白他這兩天為什麽會將她當成一個小娃娃來照顧,感情是以為她現在沒有武力,如同一個普通人。但普通人不代表是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娃娃,這男人到底對普通人有什麽錯誤的認知?


    遲萻搞不懂他的想法,伸手扯著他的衣襟,將自己挪到他懷裏,嘟嚷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似乎在思考,那雙帶點渾濁的血紅色眼睛沒有情緒,半晌說道:“你是我的妻。”


    “不是去伺候你的丫鬟麽?”遲萻反駁。


    男人的表情有些難看,“不是,是妻子。”


    遲萻心花怒放,但仍是忍不住逗他,“那會有婚禮麽?”


    “婚禮?”他懵懂地看著她。


    遲萻可以再次確認,這男人在這個世界,似乎好像也沒什麽常識,精神方麵十分貧瘠,不知道是不是“天魔”的身份造成的,還是他的精神依然有問題。


    “是啊,隻有舉辦過婚禮,才能成為夫妻。”遲萻說。


    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頭,將她摟到懷裏,摸著她挺翹的臀部,說道:“那就舉辦婚禮。”


    舉辦就舉辦,你摸著我的屁股算什麽?


    遲萻將他推開,爬坐起身,再次逼問,“其實你們天魔城原本想要帶走的是我五姐遲菁,她不樂意,就將我推出來。如果當時她樂意,被送去天魔城,你是不是也要娶她?”


    “不娶!”他繃著臉,硬梆梆地說。


    遲萻故意擺出一副不相信他的樣子,“說得倒是輕巧,隻怕到時候你見到她,就像對我那樣,說要娶她呢。”


    雖然相信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但遲萻隻要想到這一幕,仍是有些氣悶。


    “不會。”男人忍耐地道。


    “你說不會就不會?”


    他陰鬱地看著她,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壓抑著說:“絕對不會。”


    不知何時,房間裏一股黑色的風在徘徊,帳幔被吹得膨脹起來,窗欞也在啪啪作響,仿佛被主人的心情影響,整個房間的物什都顫動起來。


    遲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對上那雙隱隱有血色滑過的眼睛,終於發現這男人要發飆了,二話不說撲過去,捧住他的臉就吻上去。


    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隔壁的司隨感覺到一股魔風徘徊,擔心發生什麽事情,趕緊跑出來,哪知道剛來到主臥門前,就發現那魔風已經平息。


    司隨盯著主臥室的門,不知道裏麵發生什麽事情,為什麽城主會差點失控。


    屋子裏,遲萻被男人壓在床上吻得幾乎窒息時,迷迷糊糊地看著床上的承塵,心裏有些後悔。


    這個世界的男人很容易發飆,發飆的後果不堪設想,不能撩撥太過,以後要注意分寸。


    結果,她被吻暈過去,接下來什麽都不知道。


    這麽一暈,就直接暈了一整夜,天亮後才醒來。


    醒來時,遲萻發現男人依然趴在身邊看她,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眨也不眨,要是不熟悉他的人,被這雙眼睛這麽專注的盯著,一定會嚇瘋。


    遲萻卻已經習慣了。


    她朝他伸手,像隻小貓崽一樣將臉拱到他頸窩前,笑盈盈地道:“早安。”


    然後附上一個吻。


    接下來,就算再被他懷疑她將他當成誰,遲萻也不惱,雖然沒辦法解釋,可看他生悶氣的樣子,她的心情就格外的舒爽。


    出發時,男人突然想到什麽,對司隨道:“回到城裏就舉辦婚禮。”


    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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