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 遲萻才用不舍的語氣說:“塞壬,以後我還能見你麽?”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 黑色在這個世界並不受人歡迎的色澤,人們更喜歡的是海藍色和天藍色,可是在人魚看來, 這雙眼睛卻像他們最喜歡的晴朗的夏夜夜空。


    每一個星辰璀璨的夏日夜晚, 人魚們總喜歡倚在礁石群上仰望夜空,一邊梳理著他們的頭發,一邊哼唱著歌, 優美的歌聲在海麵上遠遠飄蕩,吸引那些海洋生物。


    他低低地嗯一聲, 說道:“可以。”


    遲萻抿嘴笑起來,伸手碰了碰他銀色的頭發。這銀色十分純粹, 更為他添了一種純美的氣息,使他看起來美得不像人類。


    他的肌膚像大理石般,泛著冷冷的色澤,沐浴著海水時, 又是那麽的漂亮。


    人魚果然是造物主最眷顧的藝術品, 他們屬於大海,美麗而強大,自由而凶狠。


    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 遲萻得寸進尺地摸上他的臉, 手指沿著他的臉部輪廓往下滑, 輕輕地滑過那凸起的喉結時, 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緊繃。


    這是所有生物最脆弱的地方,就算是人魚也一樣,而他肯讓她碰,已經表明他的態度。


    就算他沒有任何記憶,在她麵前,他從來不會拒絕她的碰觸。


    遲萻靠過去,將臉靠在他的肩膀,呼吸著他身上屬於海洋的氣息,笑著說:“塞壬,我好喜歡你啊。”


    男人半晌沒反應,許久才淡淡地嗯一聲。


    遲萻咬著嘴唇笑起來。


    他的胸膛和人類一樣,那裏的肌膚光滑潔淨,薄薄的肌理覆在上麵,完美的體魄,足以使最矜持的貴族小姐臉紅。而他的背部,卻可以看出與人類不同,在脊椎的部位上有一條極長的魚鰭,那魚鰭的色澤從根部的海藍色自然地過度到淡紫色,在絢爛的朝陽光下,泛著燦爛的光澤,美麗得如夢似幻。


    人魚的性情冷淡而凶殘,沒有惹到他們時,他們遠遠地看著人類,不親近也不作弄,可一旦惹到人魚,海妖的怒氣,足以讓大海為之憤怒。


    遲萻又和他說了好多話,說的都是“安琪爾”和鯨島的事情,直到太陽漸漸地攀升,天色大亮,巡邏的海軍船終於到來。


    遲萻站在礁石上,朝路過的海軍船揮舞著手中的白手巾,旁邊不遠處,海豚不斷地跳出海麵,吸引經過的海軍船的注意。


    那艘有鯨島標誌的海軍船開過來,放下梯子讓遲萻上去。


    遲萻轉頭看了一眼礁石,沒看到那男人的身影,便知他不喜歡在人類麵前出現,心裏不由得有些失落。


    遲萻上到海軍船時,海豚仍在那邊跳著舞。


    因為海豚,海軍船停在那兒,一群人都在看那隻海豚跳舞,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小家夥可真是活潑,看起來還沒有成年。”一名士兵說道。


    這話得到其他人的認同,他們很少見到這麽活潑的海豚。


    直到海豚不再跳舞,船才開始調頭離開,而那隻海豚則跟在海軍船後頭,船上的人發現這隻海豚跟著他們後,看向遲萻,心中了然。


    “這隻海豚是你的夥伴?”巡邏隊的隊長過來問道。


    遲萻看他一眼,點點頭。


    他看她一眼,似乎有些驚訝。


    這艘船的負責人叫愛德華·希爾,是鯨島海軍第七隊的巡邏隊隊長,年約二十七八左右,他穿著筆挺的藍白相間的海軍軍裝,英俊挺拔,極具男性的魅力。


    遲萻從“安琪爾”的記憶中知道,愛德華·希爾出身貴族,身份高貴,他的劍術不錯,年紀輕輕就當上鯨島第七巡邏隊的隊長,可謂是前途無量,在眾多島嶼中,極受貴族小姐們的喜愛,很多貴族小姐將他例為丈夫人選。


    愛德華又詢問遲萻流落到礁石群的原因,聽說遇到海盜時,他的神色有些陰沉,說道:“達勒先生,你很幸運。昨天在位於馬聖裏航線五十海裏的公共海域,聽說有海盜召喚來一頭深海霸王章,導至海盜全體覆滅,另一艘商船也損失不少,不過他們很幸運,船上的成員都沒事。”


    遲萻聽罷,鬆了口氣,說道:“這就好。”


    葛利老大的船員能平安無事,也從中看出他們的實力,怨不得葛利老大敢走這一趟。


    愛德華·希爾查看過遲萻的身份證明,確認她是鯨島的島民後,方才放下心中的懷疑。


    這個世界的人,如果想要成為某些大島嶼的島民,需要去政府專門的部門登記,交納上一筆金幣,便能得到一個島民的身份,這身份證明一般寫在一種防水的紙上,就算泡了水也不會消失。


    當然,遲萻的這份身份證明,帶有她的出身證明,母親是鯨島的島民,這身份更可靠。


    “最近馬聖裏航線這一段的海域十分不安全,你們算是幸運的,很多商船都沒能等到救援,就整船覆滅,那些可惡的海盜不知找到了什麽方法,竟然能得到海妖的幫助,馭使海獸攻擊商船,比以往還要可怕。”


    愛德華說著,又看一眼還跟在船後麵時不時地跳出海麵的海豚,對遲萻道:“你是被海神眷顧的人,運氣不錯。”


    這個世界的人類,喜歡將被海豚親近的人類視為幸運者。因為在海洋中航行時,如果有海豚跟在船後,往往運氣會比較不錯,很少會遇到海妖和海獸的攻擊。


    遲萻見識過塞壬對海豚阿瑞斯的態度,明白海豚應該是海妖們認可的夥伴,所以有海豚跟隨著船隻時,海妖一般不會出手做什麽。


    遲萻笑了笑,說道:“確實,我的運氣不錯。”


    愛德華離開後,遲萻沒有進船艙休息,而是站在船尾,倚著欄杆,看著跟在後頭的海豚,不知道塞壬有沒有跟來。


    她覺得,以那男人的性格,一定會跟過來的。


    ***


    夜晚,上床休息的時候,遲萻突然聽到一陣咚咚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敲擊著船板。


    她從床上坐起來,坐了會兒,發現那敲擊的聲音還在,便直接下床,穿好衣服,走出船艙。


    甲板上有巡邏的軍人,他們看到遲萻時,並沒有過來,繼續自己的工作。


    遲萻看了看,往船尾而去。


    船尾處沒有人,遲萻探頭看一眼,發現這種時候,除了巡邏的人外,其他人都已經休息。


    遲萻便倚著欄杆,探頭往海裏看。


    嘩啦的聲音響起,海麵上炸起一朵水花,接著就見那隻海豚從水裏出現。


    海豚從海裏跳出來,在月亮之下起舞,像是和遲萻打招呼。


    “嘿,阿瑞斯。”遲萻笑著和跳到半空中的海豚打招呼。


    船頭的那些巡邏士兵已經知道她有一隻海豚夥伴,並且在白天時一直跟著船,所以聽到這邊的動靜,隻探頭看一眼,便沒有再注意。


    海豚重新回到水裏,等再浮出來時,遲萻發現坐在海豚背上的人魚。


    他抬頭看過來,月光下,如海中的浪花,水珠從光滑的大理石肌膚滑落,那海藍色的魚尾在月色下更美麗得眩目,每一片魚鱗都泛著泠泠的光澤,比上好的藍寶石更透亮。


    “塞壬!”遲萻驚喜地低叫一聲。


    他看她一會兒,朝她張開手,手裏有幾顆藍月亮果。那幾顆藍寶石般的水果在他手裏,白色與藍寶石色形成強列的對比,一時間不知道是那藍寶石果襯得他的手更美麗,還是那藝術般的手襯托了藍寶石。


    大自然的美,更適合人魚,不需要任何人工匠氣的雕琢。


    他將幾顆藍月亮果拋上來,遲萻探身接住。


    “下來!”他說,雙手伸出來,示意她跳下。


    遲萻猶豫了下,將幾顆藍月亮果塞到身側的挎包裏,然後踩上欄杆,不管不顧地朝海裏跳下去。


    男人伸出手,坐在海豚背上,穩穩地將她接住。


    遲萻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親昵地在他唇角輕輕地蹭了下。


    男人身體微僵,下意識地緊緊抱住她,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氣息,不知道心裏頭突然泛起的悸動是什麽,卻讓他明白,他舍不得放開懷裏的這個人類,仿佛他找了幾百年,就是為了找到她。


    塞壬又摟緊她一些,在船上的巡邏軍人過來查看時,抱著她鑽進海裏。


    他沒說一句就抱她進水,遲萻差點嗆著,趕緊閉氣。


    適應海水的包圍後,遲萻發現夜晚的海麵下太過黑暗,除了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外,什麽都看不到。


    她索性直接閉上眼睛。


    海豚歡快地跟在他們身邊,時不時地過來蹭蹭人魚,它很想去蹭蹭遲萻,但人魚冷冷地看過來後,它隻好委屈地繼續再蹭蹭海妖王。


    突然,他的手碰碰她的眼角。


    遲萻睜開眼睛,發現原本黑暗中的海裏竟然有明亮的光,等那光群近一些時,遲萻才發現這是一種會發光的魚,成群地經過,帶來光明。


    因為它們的存在,將原本黑暗的海洋世界變得更加精彩美麗。


    白天和夜晚的海洋,都有屬於各自的美麗。


    男人牽著她的手,去追逐那發光的魚,看她開心的樣子,他的神色雖然仍是冷冷淡淡的,但眼神卻漸漸地變得柔和。


    接著,他又帶她潛到海裏,帶她一起去看夜晚中的海洋美景,有發光的魚、發光的石頭、海明珠,五彩繽紛的色澤,宛若海底的水晶宮,是人類根本看不到的美景。


    原本那裏有一條巨大的海蛇守著,海蛇盤踞在海底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長達百米,粗壯的身形,如同要化蛟一般。如果人類靠近,絕對會被這條巨大的海蛇一尾巴抽死。


    在他們到來時,那海蛇動了動,尾巴就要抽過來,被塞壬一手捉住。


    他將海蛇的尾巴拍回去。


    那條纏在岩石上的海蛇看到是他,身體舒展開來,然後朝遠處遊去。


    跟著他們的海豚歡快地去欺負那條海蛇,在海蛇腦袋上撒歡一會兒,才進到海蛇守護的地方。


    過了三個小時後,遲萻感覺到呼吸困難時,塞壬才帶她重新浮回海麵。


    此時,月影西斜,天色已經不早了。


    “你要回去休息了。”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但遲萻就是聽得出他的失落,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一口,笑著說,“明晚你來接我,我和你一起。”


    “嗯。”


    他淡淡地應一聲,神色看不出異樣,遲萻忍不住再親他一口。


    直到她真的要回去了,男人將她帶到那條艘仍在海麵上平穩前行的海軍巡邏船後,遲萻正琢磨著要怎麽上去時,男人已經一把舉起她,將她往船上拋去。


    遲萻:“……”


    身體在半空中翻個跟鬥,遲萻踩著欄杆,輕盈地跳到船上,安全著地。


    多虧她這兩個月勤奮地修煉,不然被他這麽一拋,肯定得摔得個狗啃泥。遲萻為自己平安著地比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探身朝海裏看著她的人魚和海豚揮揮手,這才擰著濕嗒嗒的衣服,準備回船艙。


    路上,遇到剛從船艙出來的愛德華·希爾。


    看到她渾身濕嗒嗒的,愛德華·希爾蹙眉,問道:“你這是……”


    “剛才到海裏和阿瑞斯玩了會兒……哦,對了,阿瑞斯就是白天的那條海豚。”遲萻回答道。


    這話聽起來沒問題,但仔細一想,問題可大了。


    她三更半夜不睡覺,跳到海裏跟海豚玩,船上的巡邏人員竟然沒有發現不說,等她回來時,船上的巡邏人員仍是沒有聽到動靜,如果換成海盜……


    遲萻看著這位年輕英俊的第七巡邏隊隊長變化不定的神色,心裏有些好笑。


    從初見時,這位鯨島的第七隊的巡邏隊隊長就是一副年輕有為、穩重自持的樣子,還有那麽點對海盜的疾惡如仇,現在露出變幻莫測的神色,瞬間就打破他身上那種嚴謹正直的氣息。


    遲萻麵上依然一副淡然鎮定的樣子,說道:“長官,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愛德華·希爾的目光從月光下的海麵移到她身上,淡淡地應一聲。


    等遲萻離開後,愛德華·希爾便召來今晚巡邏的人員,詢問情況。


    由於休息時間太晚,第二天遲萻醒來時,時間已經不早。


    她從船艙出來,就看到站在甲板上拿著望眼鏡的第七巡邏隊隊長,想到昨晚他的樣子,心裏頭又有些想笑。


    愛德華·希爾見到她,將正準備去廚房吃飯的遲萻攔住,問道:“你的劍術怎麽樣?”


    “還能看吧。”遲萻回答。


    愛德華·希爾凝視她,手中摩挲著望眼鏡,突然抽劍朝她刺來。


    遲萻的反應極快,反手抽劍格開那刺向要害的劍,飛快地避到一旁。她的速度太快了,等愛德華第二劍過來時,刺了個空。


    愛德華·希爾深深地看她一眼,收劍入鞘,說道:“我覺得,你的劍術應該不隻能看,應該非常高,像你這個年紀,十分不容易。”


    遲萻沒感覺到他的殺意,對他的試探並未生氣,依然笑著說:“謝謝,全憑運氣。”


    “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海軍?我可以作你的擔保人,推薦你進海軍。”愛德華·希爾說道,遲萻的劍術及年紀,讓他生起愛才之心。


    海軍的考核十分嚴格,但如果有擔保人,實力也足夠,要進軍海卻非常容易。


    遲萻想了想,說道:“其實我的夢想是弄條屬於我自己的船,以後出海經商,對加入海軍沒有興趣。”


    愛德華·希爾聽罷,有些遺憾,倒也沒有勉強。


    雖然很多平民都想要加入海軍,可海軍的束縛太多,不如商船自由,很多有能力的人更向往大海的自由自在,自己弄條商船,在海洋航行,在島嶼與島嶼中穿梭,是很多男人的夢想。


    像葛利老大,便是如此。


    一天時間便在遲萻的修煉中過去。


    晚上,遲萻從船艙中出來,便見穿著一身筆挺的海軍服的愛德華·希爾站在船頭。


    聽到聲音,他淡淡地看過來。


    遲萻朝他笑了笑,往船尾而去。


    接著遲萻發現,那位第七隊的巡邏隊隊長也跟著過來了。她略一想,就明白他對她仍是抱著懷疑,所以今晚想看看她到底怎麽做。


    月亮從海平麵升起來時,就見一條海豚從海麵上跳出來,帶著水花跳到半空中,跳起漂亮的舞蹈。


    很多士兵都忍不住跑過來觀看。


    遲萻轉頭對那位巡邏隊的隊長道:“長官,我要下海去玩了。”


    愛德華凝視她,沒有說話。


    遲萻身體躍起,腳踩著欄杆,朝海裏跳去。


    一隻海豚遊過來,遲萻輕盈地落到海豚背上,然後朝船上的人揮揮手,就跟著沉進海裏去會她男人。


    “嘿,剛才看到了麽?他竟然直接跳到海豚身上!”一個士兵驚奇地說。


    “喬伊看起來很瘦,這並沒有什麽,海豚足以承受他的體重。”


    “他的平衡感真好!”


    “嘿,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他怎麽上來?”又有士兵問道。


    “誰知道,反正船上是沒有人接應他,昨晚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竟然到海裏去玩了。這小子真是個怪人,竟然願意到海裏陪隻海豚玩,就算那海豚是她的夥伴,她也不用做到這程度,可真夠拚的。”


    聽著周圍的士兵的討論,愛德華·希爾不語,隻是看著海麵,等待遲萻回來。


    隻要等她回來,他的疑惑自然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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