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作的死, 跪著也要作完。


    這句話成為遲萻這段日子的真實寫照,說多了都是淚。


    如果她知道這男人會瘋狂成這樣, 真的選擇以身入魔,然後變成人世間最厲害的魔頭——真正義意上的魔,並且依然天賦異稟, 給她十個熊膽, 她也不會心大地說出那樣的話。


    當然,她更想捶死當時以為他真的死亡的自己,竟然因為一時傷心, 忘記這男人的德行,甚至想跳下血池去殉情, 反正死了就在下個世界繼續相遇,死亡不算什麽。


    當時連自己都被自己的癡情感動, 事後想想,那都是屎。


    天微微亮,與她癡纏一夜的男人終於神清氣爽地從她的身體退出來,從溫柔鄉中離開。


    遲萻剛睡下不久, 整個人困倦得不行, 感覺到他離開時,便翻身要坐起來。


    男人修長有力的身軀貼到她身上,摟著她纖細的腰, 親吻她紅腫的唇, 說道:“養心殿那裏傳來消息, 父皇的身體快要不行了, 我要過去瞧瞧,你繼續睡。”


    遲萻瞬間清醒,瞪大眼睛看他。


    他將她揉到懷裏,柔情蜜意地親她一會兒,方才起身離開。


    遲萻擁著被坐在那裏,瞪著窗外春日明淨的天空,想了想,重新倒頭繼續睡。


    等她睡醒後,遲萻迎來老皇帝駕崩、十七皇子成為新皇的消息。


    老皇帝駕崩前,將所有的皇子、宗室和朝臣召進養心殿,當著所有人的麵,立下遺旨,指明將皇位傳給十七皇子。


    遲萻整個人都呆了。


    聽到這消息,景陽宮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宮人們抬頭挺胸,做事都比平時要利落幾分。


    遲萻被流音扶下床時,腿一軟差點就摔倒,流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臉理解的神色。


    遲萻木著臉,想了想便不解釋了。


    她並不是因為十七皇子突然當皇帝高興得腿軟,而是被那男人折騰到腿軟,不管是哪一個,都挺羞於啟口的,就讓她誤會吧。


    流音伺候她穿衣後,拿梳子給她梳頭,一邊笑著說:“最近這段日子,主子會比較忙,等忙過這陣,什麽都好了。”


    遲萻對她的話不置可否,用完午膳後,就呆坐在窗前的紫檀木榻上,支著下巴望著天空。


    就在她以為要這樣發呆一天時,國師突然上門。


    遲萻見到仙風道骨的國師,讓宮人給他上茶後,說道,“殿下不在景陽宮。”


    國師微微頷首,對她道:“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遲萻挑眉,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慢慢地抿著。


    國師凝望她,用不疾不徐的聲音說:“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預言被破,世界的軌跡變得撲朔迷離,亦不知是好是壞。”


    遲萻不以為意地道:“預言的另一種說法,即是提前預知事情,既然如此,那說明很多事是可以提前打破的。國師安知這樣的未來,不比預言中的更好?”


    預言中,妖魔降世,天下大亂,如今妖魔被十七皇子反噬,十七皇子成為太常山新任的妖魔之主,豈不是比預言中的情況要好?


    國師默然。


    他打量著麵前的少女,回憶初見時的印象,當時他說她很不錯,並非誑語。


    他修行一生,隱約能觸摸到世界的法則規律,看得到世界運行的軌跡,也看得到很多人的命格。可他唯獨看不見遲氏女的命格,但他能看到她身上勃勃生機,這生機,也是打破預言的存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存在對這個世界有多重要,重要到能決定未來的世界軌跡。


    擁有這樣勃勃生機的人類,從命格上說,確實很好。


    結果也出乎意料,因為她的幹預,十七皇子以身成魔,反噬妖魔,成為太常新一任的妖魔之主。


    若他能一心向善,為人間故,定然有益於人間。


    新的預言裏,世間因為這位人間帝王,妖魔泯跡人間,還人間一個太平。


    國師今日前來,為的便是再看一眼這個人,驗證新的預言。


    國師離開後,遲萻忍不住眺望養心殿的方向,琢磨國師話中之意,爾後不由一哂。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世界的運行軌跡會變成什麽樣,因為她曾經看過這個世界的千年之後,知道千年之後是什麽樣的。


    到了晚上,梆子打過三更鼓後,十七皇子方才回來。


    遲萻坐在燈下看書,見到從夜色中走來的男人,忍不住朝他露出笑容,問道:“餓了麽?可要用膳?”


    他頓了下,說道:“你用膳了?”


    “沒有,等你一起。”她抬頭朝他微笑。


    十七皇子聽罷,便讓人擺膳,陪她一起平平淡淡地用膳。


    遲萻看著燈下優雅用膳的男人,不知不覺間就將他與第一個世界中的司昂重疊在一起,現在她已經知道,現在的這個司昂,就是第一個世界裏等了她千年的司昂,也知道很多以前不明白的地方。


    他已非人類,並不需要進食,擁有長生不死之身。


    用過膳後,兩人並沒有歇息,而是沿著光線昏暗的宮廊散步。


    直到她消食差不多,兩人方才上床歇息。


    他如同往常那般,將她擁的懷裏,直到她睡著後,方才起身離開,去處理老皇帝的喪事。


    一連半個月,十七皇子都忙得很少回來。


    遲萻開始時還會過問幾句,後來便沒再問了。


    老皇帝的喪事過後,十七皇子在宗室及朝臣的支持下,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永興。


    蘭貴妃被尊為太後,入主仁壽宮,遲萻這位十七皇子妃被封為皇後,母儀天下。


    新帝登基那日,他攜著遲萻的手,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祭拜天地、昭告廟宇後,看著下方參拜的朝臣和萬民,轉頭對遲萻笑道:“天下為聘,朕娶你為妻,可好?”


    遲萻眉眼帶笑,頷首道:“自然是好的。”


    以八皇子為首的皇子們在老皇帝的喪事後,便開始鬧騰起來,不服新帝,以新帝為妖魔降世為由,聲稱他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老皇帝的遺旨定是被人做過手腳,老皇帝臨終前的遺囑,肯定是被妖魔所迫。


    這群鬧騰的皇子們最後都被新帝以雷霆手段料理,將他們丟到南嶺至西夷一帶,並且非常仁慈地允許他們將身邊的能人異士都帶過去,免得人到那裏,就被那邊的山鬼給撕了。


    其他沒被料理的皇子們見識到新帝的雷霆手段,頓時乖得像個鵪鶉,新帝說東,不敢往西,就算心裏明白新帝是個妖魔,也不敢公然和他唱反調。


    等這些事情塵埃落定時,夏天已經過去。


    聽說十七皇子登基為帝,自家閨女從皇子妃變成皇後,遲靖夫妻都被這始料不及的結局給驚呆了。


    他們趕到京城時,十七皇子已經登基,天下大定。


    作為皇後的娘家人,他們被允許進宮見皇後。


    遲靖夫妻與閨女見過麵後,看她臉色紅潤,心裏還頗為欣慰,隻是當他們看到下朝後過來尋皇後的新帝,那欣慰就變成了恐懼與防備。


    他們雖然知道十七皇子是妖魔轉世,可當年在江南見他時,他仍是個身體虛弱的人類,雖有異瞳,卻不見任何妖邪之氣。可如今,這位新帝雖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卻是一個真正的魔,一身魔魅的氣息,不說人類懼怕,就是鬼神也避之不及。


    而他們的閨女,卻嫁給這樣的妖魔。


    司昂對嶽父嶽母還算是客氣,當作沒看到他們的神色,含笑同他們說話,接著和嶽父一起去占星塔拜訪國師。


    林氏便留在鳳儀宮裏與閨女說貼心話。


    直到感覺不到新帝遺留的魔氣,林氏臉色才好一些,緊緊地拉著女兒的手,顫聲道:“萻萻,皇上他……”


    遲萻笑了笑,說道:“娘,他以身入魔,成為太常山新任的妖魔之主。”


    “那你……”不害怕麽?


    林氏心中複雜,不說人類與妖魔同處一室都要戰戰兢兢,更何況是天師與妖魔,素來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豈能同處一室而不兩相防備敵對?或許哪一天,那妖魔就控製不住將身邊的天師的靈體吸食幹淨。


    “他是司昂。”遲萻說,臉上帶著微笑。


    林氏頓時不知道說什麽。


    遲萻輕輕地拍著她的手,繼續道:“娘,他是司昂,是先皇傳位的人間帝王,連國師也承認的皇帝,他身上擁有人間帝王的命格。”


    林氏聽罷,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最後隻好道:“娘隻希望,你能幸福。”


    遲萻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我現在很幸福啊。”


    這個世界比所有世界都要幸福,因為她終於可以陪他一起慢慢地變老。


    占星塔裏,正陪國師說話的年輕帝王突然失神,仿佛在傾聽著什麽,接著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


    國師心知有異,轉頭看他一眼。


    遲靖也轉頭看過來,發現皇帝臉上的神色,心中微動。


    離宮後,遲靖便問妻子當時在鳳儀宮裏,和皇後說了什麽,等聽完妻子轉敘的話,遲靖方才明白當時皇帝為何會露出那樣溫柔的神色。


    “靖哥,有什麽不對麽?”林氏問道。


    遲靖回過神,朝她笑了下,說道:“沒有,我隻是在想,當年國師的預言,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就算是世間難容的妖魔,也並非沒有感情的,端看怎麽選擇。”


    林氏並不笨,聽到這話,就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她低首凝神想了下,依然沒有一個答案,最後隻道:“或許這就是萻萻的緣,不管是福緣或孽緣,隻要他們幸福就好。”


    這世間有千萬人,千萬種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不可強求。若是那妖魔能為一個人守心,安守這天下,又何必管那麽多?


    “你說得對。”遲靖笑著附和,將心底深處的憂慮壓下。


    人和妖魔真的可以和平相處麽?他暫時也不知道,而現在,因為有一個人以身入魔,這人間的格局將會變化,隻是他不知道,在未來,當能束縛妖魔的人類逝去,這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


    遲靖暫時不知道,隻能拭目以待。


    ***


    成為皇後,對遲萻的生活並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白天修煉,晚上陪那位皇帝做些不和諧的事情,然珠在夢裏癡纏。


    先帝駕崩三年後,又到選秀的日子。


    在朝臣和後宮的宮人眼裏,帝後恩愛,後宮隻有一位皇後,再無其他嬪妃。


    隻是再恩愛,作為皇帝也必須擔負起開枝散葉的責任,這後宮裏隻有一個皇後,沒有嬪妃,這次選秀勢必要進新人。


    然而,朝臣還沒有上書提這事,皇帝就幹脆利落地宣布,隻要他在的一日,永不選秀。


    朝臣被這消息轟得驚呆了。


    懼於這位皇帝與以往所有皇帝都不一樣,朝臣們雖然覺得皇帝此舉不妥,但仍是沒說什麽,想著等再過幾年,也許皇帝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哪個男人能守得住?就算是妖魔也是一樣,遲早會改變主意的。


    於是朝臣們就這麽等啊等的,等皇帝登基滿十年,後宮依然隻有一位皇後,連個小皇子的影子都沒見到,朝臣們又急了。


    不說朝臣急,連宗室的那些老王爺也急了。


    晚上,遲萻再次被某位皇帝壓在床上往死裏地弄時,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又不用生孩子,你天天都想這種事情不覺得很羞恥麽?”她揪著他的頭發,怒火衝天。


    皇帝將她壓在身下,一個用力地頂.弄到深處,看她在失神的瞬間,低沉的聲音變得沙啞,充滿情.欲的味道,“孩子有什麽好的?朕可不需要一個孩子來打擾我們。”


    “可是那些人……”


    “他們想要小皇子,就將朕殺了,重新再立個皇帝,否則永遠不會有小皇子。”他冷酷地說,俯視她潮紅的臉,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汗濕的麵容,說道:“朕已是妖魔之身,這天下不需要出現一個魔子,會擾亂人間秩序。”


    若是他真的給那些朝臣弄個小皇子,隻怕到時候急的便是國師和天下之人。


    遲萻無言以對。


    其實她心裏明白,這些世界雖是真實的,但他們其實隻是過客,所以他們無論在這裏停留多久,都不會有後代。在迪奧普斯的那個世界裏,她成為塔蘭斯國的王子妃後不久,就知道這個規則。


    所以,在這個世界,她和他在一起那麽久,她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遲萻並不意外。


    隻是世人不知道,連他也以為,因他是妖魔之身,不能與作為人類的她孕育子嗣。


    最後不管是朝臣,還是宗室,終於打消讓某位皇帝選秀的意圖,仿佛已經死了心,不再操心皇帝子嗣的問題。


    依然美豔年輕的太後某日和遲萻一起逛禦花園賞花時,歎了口氣,攜著遲萻的手,對她說:“皇上的子嗣之事讓你操心了,外麵說什麽你不用管,皇上自有主張。”


    遲萻壓根兒就沒操心過,但見太後特地安慰自己,自然要作出表態來。


    太後是個不管事的,平時就是吃喝玩樂,仿佛將年輕時在先帝後宮被壓抑的天性釋放出來,簡直是越活越年輕,看情況,估計還能活個幾十年。


    太後對兒子雖然也關心,但到底因為皇帝自幼就與常人不同,所以不管他做什麽,太後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從來不會多嘴去說什麽,對遲萻這位皇後,那也是不管的。


    有這麽一個放任不管的婆婆,遲萻在後宮活得瀟灑自在,無比的舒心。


    遲萻成為皇後的第十五個年頭,終於知道景陽宮那處密室的秘密。


    密室通向皇陵,司氏的先祖曾在那兒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底皇宮。


    這處地宮裏,有一個偌大的祭台,祭台下是幹枯的血池,雖然池中的血漬已幹,但遲萻仍能從殘留的氣息中感覺到那衝天的魔氣,還有四散在地宮中凶煞無比的妖魔精魄,可見當年有多少妖魔被誅殺在此。


    遲萻前腳到這裏,後腳那位皇帝就跟過來了。


    他站在血池的對麵,看著祭台前的人,神色莫測。


    遲萻一看到他這樣子,就知道這位皇帝又開始要黑化,再不做點什麽,後果會不堪設想。於是她很自覺地朝他走近,抓著他的衣襟,在他彎腰時,直接吻上去。


    一吻結束,遲萻說道:“皇上當年未入魔前,就是靠這東西活下來的?”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雖然這麽多年來,她對他的態度從未曾改變,但他卻仍是不願意讓她看到曾經的自己弱小到隻能用這般殘忍邪惡的邪術維持生命,以吞噬妖魔之血獲得活下去的力量,這非常人所能接受的事情。


    當年他雖然是人類,卻因為是太常山的妖魔選中之人,可以馭使那些妖魔,使鬼神避之,而那些低等的妖魔便成為他維持生命力的糧食,邪惡而殘忍,卻是他活下來的方式。


    後來離開地下宮殿後,皇帝便讓人將地宮的其他入口封住,隻留下景陽宮中的那條密道。


    遲萻知道這事後,沒有說什麽。


    或許她知道他要做什麽,想到千年後的事情,心知他的選擇,心裏微微有些難過。


    ***


    永興二十年,帝後下江南,一路同遊江南,萬民齊迎,萬鬼齊避。


    永興三十年,皇後病重。


    自從傳出皇後病重的消息後,皇帝就罷朝,一直守在鳳儀宮裏,太醫們被召到鳳儀宮,連國師都被請過來,整個皇宮都沉浸在一種教人窒息的氛圍中。


    皇後的病情卻沒有好轉,一直惡化下去。


    夜深人靜,遲萻從昏睡中醒來,看到擁著她而眠的男人,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著他依然年輕的麵容。


    三十年過去,他依然是當年的樣子,入魔後,他的身體永遠停留在青年時期,俊美逼人。


    她修煉有成,靈力滋養著她的身體,使她看起來依然年輕。


    但她知道,人類終究會老會死的,可能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她就會變老,到時候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當年的老皇帝和蘭貴妃,讓人看一眼便覺得辣眼睛。


    曾經她還暗地裏笑過,卻不知多年後,終於輪到她和司昂也變成這樣,想想就覺得辣眼睛,難以忍受。


    不過,她知道,她是看不到那一幕了。


    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盡頭。


    感覺到她的動靜,皇帝瞬間清醒,看著懷裏的人,問道:“萻萻,你哪裏不舒服?”


    遲萻朝他笑著,見他起身要去叫國師時,拉住他的手,說道:“司昂,你不要走,陪我說說話。”


    皇帝的身體僵硬了下,緩緩地轉頭看她。


    遲萻朝他伸手,被他攬到懷裏時,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親了下,笑著說:“司昂,能陪你四十年,我已經很滿足。”


    從幼年時期來到他身邊,在這個世界,她整整陪了他四十年,比所有世界都要長,她已經滿足了。


    皇帝低下頭,沒有說話。


    “你帶我去看日出吧。”遲萻又說。


    皇帝讓宮人拿來一件鬥蓬將她裹住,抱著她來到皇宮中一處最高的閣樓頂上。


    他坐在那裏,懷抱著她,看著遠處晨光未曦的夜空,兩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話,說著當年他們小時候的相遇,說著這些年的相守,她的臉上一直帶著微笑。


    皇帝偶爾在她說得高興時,低首吻她一下,看她明亮的雙瞳,忍不住想要永遠留住它。


    當雄雞打鳴,日出東方,整個皇宮沐浴在霞光中,遲萻在他懷裏慢慢地閉上眼睛。


    皇帝維持著擁抱她的姿勢,望著天邊朝陽初升,直到天色大亮,深秋之夜凝結的露珠沾濕他的頭發,他依然將懷裏的人護得嚴嚴實實,沒有讓露水沾上她的麵容。


    她就像小時候那般,安靜地蜷縮在他懷裏閉眼入睡。


    可是他知道,這一次,她永遠不會睜開眼睛了。


    ***


    永興三十年秋,皇後遲氏病逝。


    皇後喪禮結束後不久,皇帝駕崩,新帝登基。


    此後大齊延續百年,天下大亂,外族入侵,民間各處紛紛起義,經過十年戰亂後,人們重新在這片大地上建立起新的皇朝。


    太常山妖魔之主不知所蹤,人間妖魔紛紛避居雲澤,經年之後,妖魔漸漸從人間消失。


    當人間再無妖魔蹤跡,雲澤之地從人間消失,世上再無雲澤。


    爾後百鬼夜行,人間紛亂,玄門不得不齊集所有的驅魔世家,一起參與撰寫《百鬼錄》。


    千年後,一群天師應邀來到度假山莊捉鬼,曾經的地宮深處,沉眠地宮的帝王蘇醒。


    蘇醒後的皇帝,因為強行沉眠,等待一個輪回,使得記憶漸漸地流失在時間深處,唯一記得的,隻有一個刻在心髒中無法遺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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