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再論秘辛


    直到今天,我都沒忘記譚飛龍一個個求人放掉鷹眼的情景。直到今天,我也沒弄明白,在自己被張家逼到死角都沒開口求人的譚飛龍,為什麽會低聲下氣地求人放過鷹眼。


    或許,就像孫純所說的那樣,譚飛龍一直都把徐來胡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作為父親,可以原諒孩子任何一個錯誤,哪怕他在別人眼中已經罪大惡極。


    譚飛龍在親自把鷹眼送上了自己的轎車,看著她開車離去之後,才鬆了口氣,默然坐進車裏,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普濟寺。


    我陪著譚飛龍回到譚家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等到天黑之後,卻翻出譚家院牆,順著我悄悄留在鷹眼身上的追蹤符,一路追了過去。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當我追到郊外一處廢棄的工廠時,水冰魄也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我看向對方時不由得一愣,後者卻先開口道:“我不想留下任何隱患。你呢?”


    “一樣!”我話沒說完,水冰魄卻猛一回頭,厲聲喝道:“什麽人?出來!”


    易晴和孫純一前一後從院牆陰影裏走了出來。易晴先開口道:“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放過鷹眼,就跟過來了。”


    我看向對方:“你們想阻止我?”


    “沒有!”易晴搖頭道:“隻是來幫你們收尾。”


    “走!”我一馬當先衝進院裏時,易晴和孫純也交相掩護著對方逼近了倉庫大門。


    我們幾個同時看見了盤膝坐在空地上的鷹眼。她手裏夾著半根沒抽完的煙,身前放著一瓶喝了大半的白酒,兩隻眼睛帶著空洞地看向我們:“你們來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尤其是他!”


    鷹眼手指的人是我。在她眼裏,我應該就是一個卑鄙小人。


    我直言不諱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不會給自己留下什麽麻煩,所以我一定要來。”


    鷹眼異常平靜地說道:“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我死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我沉聲道:“你說。”


    鷹眼直視我道:“我看得出來,你去普濟寺之前,並沒做好萬全準備。你憑什麽能贏我們?”


    “就憑你們不是術士!”我說道:“正因為你們不是術士,我才不得不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帶人衝進普濟寺。”


    “從那天徐來胡扮成和尚出手偷襲我們開始,我就覺得他不是術士。他能運用法術,應該是借助了外力。一個借助外力操縱鬼神的人,就好比是一個正在玩炸藥的小孩兒,不僅容易把自己炸死,說不定還會拖累很多人。”


    “一旦你們操縱的鬼神失控,我再想去挽救就來不及了,我不得不倉促應戰。”


    我雙手抱肩道:“你們對術道上的事情不是一無所知,但也隻是一知半解。這就給了我去做手腳的機會。換成一個真正的術士,絕對不會跟我用麻將賭生死。從你們坐在牌桌上時,你們就已經輸了。”


    鷹眼尖叫道:“不可能!我哥哥最喜歡麻將,而且還專門學習過千術。你們連他怎麽碼牌的手法都沒看出來,怎麽可能是利用麻將取勝?你最後不是用骰子打了我哥嗎,他是死在暗器上!”


    “是死在了麻將上!”我沉聲道:“徐來胡玩了一輩子麻將,卻不了解麻將。”


    “一百三十六顆麻將,其中一百零八顆脫身於《水滸傳》中的一百零八將。一百零八將又各自代表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因為梁山好漢來自四麵八方,所有又有‘東、南、西、北、中’,這五張牌。梁山好漢有人出身白丁,有人出身官宦、商賈,麻將裏又加入了白板和發財。全套的麻將還有‘春夏秋冬’、‘梅蘭竹菊’,代表四季。”


    “天罡地煞、四麵八方、白身官吏、春夏四季,都在一副麻將當中轉動,麻將本身已經包羅了天地人和。所以,麻將是唯一能讓氣運快速轉動的賭具,術道中人早就在用麻將轉移氣運了。這一點,你不知道吧?”


    鷹眼厲聲道:“你故意拉我們打麻將,就是想要轉移氣運?”


    “準確點說,是要以運衝術。”我說道:“氣運在法術當中舉足輕重,以運衝運、以運攻術的辦法,比比皆是。其中最簡單的就是衝喜,以喜氣衝晦氣、喜運衝黴運。術士如果能在短時間操縱氣運,足可以用它破除法術。”


    我繼續說道:“我跟你們打麻將,就是為了讓我們四個人的氣運相互流轉。如果,我們一直不贏就算了,隻要我們贏上幾把,氣運就會隨之移動。”


    “任何一種氣運轉動,都可能把我和水冰魄身上的孽氣轉給你們。也或許都轉到我的身上。這就給了我操縱氣運攻擊徐來胡的機會。”


    我沉聲說道:“當然,這還不夠。我一再激怒徐來胡,就是為了讓他拍桌子瞪眼。拍桌子摔牌,是麻將中的大忌,就是因為這種做法會衝散自己的牌運。他的氣運一散,我就能趁虛而入。我把水冰魄和我身上的孽氣一齊攻向徐來胡,他身上的法衣能承受得住嗎?”


    鷹眼驚叫道:“你什麽時候轉移的氣運?我怎麽沒看見?”


    “就在最後一把牌上!”


    我看向鷹眼道:“我在桌子底下碰了水冰魄一下之後,連著打了四張牌出去:一筒,八筒,幺雞,五萬。一、八、雞、五,移花接木。”


    “就在你勸徐來胡的時候,水冰魄已經動了手。那時,你的注意力全都在徐來胡身上,所以沒看見她的動作。”


    “你……”鷹眼氣得雙目圓睜,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不要說鷹眼覺得自己冤枉,就是當時的水冰魄都差點沒理解我的意思。我讓她轉移自己身上的孽氣、死運,等於是在讓她轉移詛咒。


    挪動過一次詛咒,再想挪動一次,成功率不會超過三成。所以,多數術道中人不會去冒這個險,自然也就有了“詛咒不能再轉嫁”的說法。


    事實上,詛咒還是可以往外轉移的,隻不過,移動一次,成功的幾率就會降低幾分,甚至隨時都可能爆發。


    用麻將轉移氣運、詛咒的辦法,是我師父想出來。可就算是他,也隻是一直停留在理論上,並沒有親自試驗過。如果我不是被逼急了,不可能去冒這個險。好在我成功了。


    當然,這些話,我不會去告訴鷹眼,甚至不會讓水冰魄聽到。


    我繼續說道:“你們的法術,說白了就是用孽氣指引式神殺人。所以,那些東西看似報應,又像是詛咒,卻都似是而非。”


    “這一點,是我後來才想明白的事情。我當時用兩顆骰子打徐來胡,其實是孤注一擲。轉不走氣運,我死;轉得走氣運,他死!”


    我沉聲道:“這就是後來,為什麽我和水冰魄當著惡鬼的麵跳出屋子卻沒受到攻擊,反倒是徐來胡被惡鬼撕成碎片的原因。”


    鷹眼咬牙道:“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要殺我哥。你所謂的生死鬥才是真正的局。你卑鄙!人都說鬼神無眼,我總算是見識到了。你在生死鬥上作弊,鬼神卻不罰你,他們長眼睛了嗎?”


    我搖頭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不是術士!”


    “術道生死鬥,不論是文鬥還是武鬥,都可以使用法術。隻有生死鬥的雙方都是術道中人,才可能請鬼神見證。所以,我們無論誰在動用法術,都是神鬼認可的範圍。”


    我話音一頓道:“別以為,徐來胡使用千術的時候,我沒看出來。小鬼推磨、暗度陳倉,那幾招我也會,隻不過,我為了麻痹徐來胡,沒去用而已。”


    我說完之後又補充道:“既然千術都在鬼神允許的範圍之內,那我為什麽不能用運術?”


    “這……”鷹眼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之後,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你明知道我哥使用千術,卻不點破,你是故意害死七組的組員!”


    “我點破了,徐來胡還會上當嗎?”我沉聲道:“隻要是爭鬥,就不可能沒有犧牲。我早就提醒過水冰魄慈不掌兵……”


    水冰魄在我說話的時候,始終麵無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但是,她沒有跟我翻臉,就說明她已經默認了我的做法。


    鷹眼沉聲道:“如果我哥第一把不放易晴、孫純,你還能看著他們去死?”


    鷹眼的問題讓我避無可避,除非我選擇默不作聲,否則,無論我怎麽回答,都會得罪其中一方。


    鷹眼冷笑道:“你不會不敢回答了吧?”


    我淡然道:“如果徐來胡選擇殺他們,我就算拚上跟惡鬼對碰,也會出手殺徐來胡。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吧?”


    “果然是這樣!”鷹眼冷聲道:“你一直沒有把七組當人,他們在你眼裏就是可以犧牲的工具。”


    “我把他們當做戰友,死得更快!”這倒不是我的氣話。惡鬼暴動時,七組集體不聽命令,差點把我陷進敵群。連同舟共濟都做不到的隊友,也一樣會落井下石。我不會把命交給他們。


    我沉聲道:“你的問題如果問完了,就該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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