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退去,不昧步入水池,水麵沒頂,轉瞬到了淵底,魔道準聖們在此幽居,黑暗濃稠得撥不開,身心魂都被擠壓著,掙脫不得,唯有身處周圍幾盞燈籠的照耀下,方感安適。


    細觀懸在半空的小燈籠,內裏不是火燭或照明石之流,而是一片發著光的草葉子。


    這草葉子來自淵底唯一生長的自然之物,名曇摩伽。


    淵底道玄氣機極強,於此坐忘悟道,神思順暢,有助修行,但黑暗是它最天然的防禦,如果沒有曇摩伽的照耀,準聖也無法在黑暗的侵蝕下久留。


    在這無盡淵底,準聖們依著曇摩伽的生長處立精舍、蓋道場、築殿堂,鑒於曇摩伽生長地東一塊西一簇,極為分散,祂們的修行地也都相隔甚遠,離傳送口最近的是用於議事的聖魔殿。


    不昧拿出聖魔殿詔令,一盞小燈籠順著詔令氣息飄到她身前,主動為她領路。


    這裏的一盞燈籠對應一座準聖居處,需該準聖信物為引,才能令燈籠開路,若是強行亂闖,恐遭黑暗、陣法、禁製等多重侵害。


    不昧跟著小燈籠,目不斜視,黑暗始終在她三步之外,除了曇摩伽葉所照之地,看不清其他。


    約莫一刻後,熒黃光亮漸漸鋪滿目之所及,在舒張的曇摩伽叢後,聖魔殿橫陳如高闊的堤壩。


    不昧進入聖魔殿,曇摩伽的光無處不在,陰影無處躲藏。


    循例述職完畢,不昧靜等匪麵開口,時間一點點流逝,靜默變得不太正常。


    她抬眼看去,與匪麵的視線對個正著,可她眼神沒有半分波動,“魔尊還有何吩咐。”


    匪麵忽得笑了,一張冷硬的臉因此顯得有幾分詭異,“你修習聖地正統傳承,離圓滿不遠了吧。”


    聖地傳承門檻都很高,講的是一個“契合”,祂即使將所有傳承都拿到手了,也不是想修就修的,自己隻選了其中一門鍛真身的烈火魔胎修行。


    不昧卻在魔窟中,得到了沉恨閻魔經的承認。


    沉恨閻魔經是魔道至高傳承。


    獲得聖地傳承,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魔道教徒千方百計提升實力,謀取功勳,隻為求得一個進入魔窟修習聖地傳承的機會,卻不知,一旦入了魔窟,想要再出來,可不容易。


    匪麵仗著聖地傳承是祂從嫡傳身上剝來的,對進入魔窟且獲傳承的教徒威逼利誘,發了有關效忠的毒誓。


    不昧沒有否認,她是快準聖了。


    匪麵對她有點忌憚,一是她修魔天資奇高,如若聖地魔道還在,她入內門列嫡傳之位是早晚的事,再來,聖地魔道餘威仍存,要是冒出一個有野心有實力的聖地魔道準聖,對祂們這些外來魔道準聖是一個威脅。


    但匪麵不想放棄一尊修了沉恨閻魔經的傀儡,那麽,祂隻有讓她永遠掙不脫。


    “不昧長老,對上三座之位,你是什麽想法?”


    “沒有想法。”


    “那你要什麽?”


    “我要天下無敵。”


    匪麵發笑,是了,不昧眼中沒有善惡,沒有是非,甚至沒有她自己,隻有力量。


    當初不昧通過了沉恨閻魔經的考驗,祂抓著這本經書,沒有立馬給出去,隻是玩笑般問,“力量與自由,你選什麽?”


    “力量。”毫不猶豫。


    “追隨我,沉恨閻魔經給你。”


    不用威逼,隻這利誘,不昧便幹脆利落地發了誓,讓祂一腔腹稿沒有用武之地。


    今時,祂又道,“到現在為止,我一直有履行誓約,保你性命,不叫其他魔道準聖害你一分,你若成了準聖,我倒是有點難辦了,畢竟擁有聖地正統傳承的準聖,威脅性太大,他人倘若全力對付你,我也難保。”


    不昧略微思考,“你想要我怎麽做。”


    “代價提升,改發血誓,此生忠於我,永不得背叛,我承諾我若活一天,你的地位權力無人能動搖,待你成為準聖,魔道上三座之一,會是你的。”


    “加一條,我要再進魔窟一次。”


    這種內容的血誓,有點類似主仆契約了,一旦契成,她實力超過祂也擺脫不了誓約的束縛,而且匪麵對她的行蹤、狀態都會有所感應。


    匪麵允許手中的兵器追求強大,點頭答應了她的條件。


    不昧沒有拖泥帶水,馬上取精血立誓,匪麵感應到誓成,抬手放她走,“去魔窟吧,希望再見時,你能給我一個驚喜。”


    魔窟在聖魔殿地下,匪麵的神識一直關注她,“看”著她的身影被地下洞窟吞沒,黑沉石門鎖住洞口。


    翌日


    九天半數準聖應邀上了古天庭,沉恨魔淵也熱鬧了一下,往日不常見的上尊們一位位飛出淵底,惹得教徒們放下手中事,匍匐在地,動也不敢動。


    “謔,不愧是古天庭,招招手,咱們的上尊都去了。”


    “也沒都去吧,我瞧著,至少有十數位沒離開。”


    “你還數啊。”


    “用得著數嗎,這威壓一陣接一陣的,我還能不知道離開了多少位?”


    教徒們拍著褲腿,小聲議論了會兒,看見巡守隊出現,頓做鳥雀散——教規可是很嚴格的,不論是私下或公開場合,兩人以上站一起說話,讓那群瘋狗似的巡守隊發現,必得接受盤問,甚至問也不問,直接大棒就打下來了。


    惹不起,惹不起。


    古天庭天門關閉,論道會如期舉行。


    朱天帝域


    被排斥在外的太一準聖們默立在帝庭中,雲霧纏著祂們的衣角悠悠蕩開。


    一隊尊者魚貫而入。


    “禦前尊者靈囿\無定\樓焚琴\叁秋。”


    “左右扶教大法師淩未初\明心。”


    “真武軍團鼎天元帥趙玄。”


    “太一戰宮殺生殿軒轅。”


    “戰將黎明之\將進酒。”


    “天權殿主官子濯。”


    “玉衡殿主官魚藥。”


    “開陽殿主官公伯南。”


    “火部元帥澹台承望。”


    “水部元帥央諸。”


    “參見諸位上尊!”


    “免禮。”


    餘笙彈指飛出一道光,散如細絲沒入他們的眉心穴,“等待命令,奇襲沉恨魔淵,你們隻有一個任務,殺光攔路者,如有餘力,破壞圖中標注的紅點。”


    一眾尊者發蒙,這太突然了,怎麽就決定攻打聖地了,不過照司命帝君的意思,他們的任務有幾分曆練意味在裏麵,撇開驚訝,滿心就剩激動,新魔道針對太一已久,雙方的準聖戰力常在邊境廝殺,哪位上尊沒經曆過生死一線。


    這便算了,新魔道被九天環空殘陣攔在朱天外,竟通過各種間接之法,將手伸到朱天萬界裏,下層的將士受其害者,不知凡幾。


    血仇不報,難消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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