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子實際上不想放任湛長風在外麵,焉知她會不會像三千年前那樣挑起戰爭亂鬥,單看她在小黎界和投影世界的作為,真是將戰爭當做吃飯飲水般的家常事,一點也不合無為的作風。


    又要從頭教起了,淩霄子捏須蹙眉,將她送回無垢宮,“好好修煉,別再生事了。”


    湛長風一點也沒將他的話放心上,她從來不生事,都是事兒來找她的,還有紫府裏莫名其妙隨她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陰陽二字令,似乎是石碑文中記載的神朝至寶陰陽律令。


    而這個神朝,好像和天庭妖庭同時代的,可她看過那麽多古籍,沒有見過關於神朝的記載。


    神朝乾坤界的碎片被削減的神朝氣運,樣樣不簡單,尤其看到最後一句,她怎感覺神朝和她殷氏部落有關聯。


    投影世界中的那個皇族,跟易家也有點相似,俱都是子嗣凋零,近乎滅族滅國。


    湛長風下了決斷,這次回小黎界,一定要再去神州看看。


    她落到地上,重新戴上麵具綁覆布條,上空的萬象鍾鳴塔依舊熠熠生輝,雖三十天的時限已到,仍有大部分人在裏麵。


    周邊等候輪回結束的裁判和已經脫離小世界的參賽者看到她出來,又看到她光明正大地偽裝起自己:你是不是當我們瞎喂!


    早出來幾天的餘笙敏銳地感到場中許多人露出了愛恨難言的神色,隨著湛長風向自己走來,那些眼神就幽幽地落到了自己身上,猶如芒刺在背。


    “你在輪回世界裏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餘笙低聲問,她那世界沒什麽大事,就一天到晚開荒,努力活下去,她想明白為什麽活著,就自然脫離輪回世界了。


    湛長風盤坐下來,等裁判宣布第三輪結束,“我沒幹什麽。”


    騙子禽獸,韓千禧覺得自己還沉浸在被她亡國的記憶裏,瞥開了眼,平心靜氣,最後要不是輪回世界裏的師兄一直開解她,她恐怕到現在都出不來。


    緣覺念了聲佛號,“戰爭世界最是多變,恐怕有眾多參賽者還沒來得及經曆感悟什麽,就死了,小僧還要感謝施主給我一個舍身證佛的機會。”


    “你要謝就謝輪回世界中的我,不過我勸大師別掛在心上,一場輪回一場空,一世因緣一世斷,過去和現在,虛和實,當分清楚。”


    “阿彌陀佛,還是施主看得開。”


    剛從萬象鍾鳴塔出來的巫非魚訝然,“什麽姻緣,你與這和尚成親了?”


    “不是這個姻緣。”


    巫非魚哦了一聲,興致缺缺地打坐去了,在一個滿是妖魔鬼怪的世界裏著實心累。


    獨在一邊闔目養神的歲清寒因為這個詞顫了下心弦,又複歸於平靜,一場輪回一場空,一世因緣一世斷,那個世界中的“趙離憂”已經得到答案,解開心結,而從小黎界歸來的一魂一魄,得知此人還好好活著,便已經釋然了。


    這一魂一魄其實最為單純,隻是作為神州趙家之女,在有限而純白的生命裏,於皇宮中遇到了一個足夠驚豔時光的人,又在宮變中,感激這人能來救自己,帶自己離開,即使自己也許在她眼中跟其他婦孺沒有區別,也甘心為她擋刀,希望她能活著。


    從她少年時的容貌中,發現她就是神州太子,且好好活著後,這一魂一魄就放了心,真正與自己相合了。


    歲清寒守持道心,沒有去看湛長風,湛長風也沒有去看她,離開輪回世界,她們不過萍水相逢。


    三十天的期限到了,蒙玥先生統計了三個世界中準時出來的人數,每個世界都隨機投了一百人,大荒涼背景下出來了三十二人,妖魔鬼怪背景下出來了二十四人,戰亂背景下竟然隻出來了十六人,謔,是全都死得早,去了新的輪回,還是想不開啊。


    “今次獲升龍令者,七十二位,爾等隨時可去荒界尋找機緣。”蒙玥先生施法召出七十二枚赤金令牌,送於諸人麵前,“荒界十分危險,最好脫凡或者生死境再去。”


    眾:“謹遵教誨。”


    “蒼莽鬥法正式結束,離政道會結束還有五日,都散了吧,好好去休息休息,另外玲瓏大會在這五日裏,可是會出不少適合你們的好東西。”


    等裁判們離開,眾人也向傳送陣走去。


    “難得過了三關,不如一起去喝酒吧。”將進酒欲言又止,最後憋出了這麽一句話,他在輪回世界中結結實實當了一把被大乾太子安插到明湯的細作,直到在拓榮城戰才回到大乾,一生戎馬倒沒什麽,就是脫離了世界,見到湛長風,還是有點怵,莫名就想肝腦塗地了。


    岑熙也點點頭,他被逼著編了十年的書,最後好歹從書中領悟了道理,回到了現實,然對大乾太子的威勢心有餘悸,到現在都不相信印象裏溫文爾雅的人會成為戰爭凶兵似的殺神。


    他好好瞧了幾眼湛長風,眼下這風光霽月從容自如的樣子多好啊。


    碩獄見氣氛有點微妙,朗聲笑道,“咱那個世界,連粒米都難找,過得跟苦行似的,今日且喝個微醺,放鬆放鬆。”


    “就去會館旁邊的酒家吧。”湛長風道,餘笙巫非魚沒意見。


    順便又招呼了將墨於慎,他們幾人中,還剩何雲天聊清凡鏡時沒從輪回出來。


    岑熙邀了同界的宰飛星歲清寒,然後方籌妙玄百裏無涯顧翰星白尋沙也來了,不知不覺除了幾個急於回去鞏固心境的,大部分都湧進了酒家。


    他們喝酒,有大口灌的,有小酌的,都盡了興。


    湛長風安坐一旁,聽同桌的人講述輪回世界中的趣事,一陣香風飄了過來,“殿下的真容已經在小世界中暴露了,怎還要戴麵具,著實可惜了點。”


    此人顏色豔麗,身材玲瓏,執著酒杯,舉手投足沒有任何逾矩,卻偏偏嬌媚得令人麵紅耳赤。


    魔道容天雅,亦是容夫人。


    若她是火,這會兒卻是遇上了化不開的冰。


    湛長風有禮道,“早晚是枯骨,何必著相。”


    “你怎也來禿子那套,要我說,紅顏勿深藏,行樂須及時呢,我先幹為敬。”她一杯酒飲下,噙著笑意,又飄去另一桌了。


    湛長風摸了下酒盞,接到顧翰星的傳音,“你怎招惹上她了?”


    “這算招惹?”


    “嘿,她看你那眼神赤裸裸得很,看在咱是同一兵團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這人是修合歡道的。”


    “”


    顧翰星就像喝醉了,幸災樂禍道,“別以為你是女子就不放心上,她那道功法可以自由轉換男身女身,修的還不是普通合歡道,是無情合歡道,用愛上一個人殺了這個人來證道的那種。”


    湛長風半點不怯,“那你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嗯?”


    “剛才她似乎往你酒杯裏放了什麽東西。”


    顧翰星驚得跳了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抱歉,我還以為這是你們魔道中人的情趣。”


    去他娘的情趣,顧翰星黑著臉匆匆跑了,殘酒撒了一地。


    湛長風繼續安靜小酌,萬事過心,不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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