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也稱鬼集市。


    每座城市的陰司管轄之地,都會有一處被成為鬼集市的地方。


    此鬼集市,不同於陸亥初次下地府見到的鬼集市。在特定語境下,鬼集市指的是陰司官方掌管的一處冥土,那裏每逢月半、月底會開放地下交易市場。


    鬼集市的存在,陰司明麵上並不允許,但也不反對,算是灰色市場。


    在冥界混活幾百年,誰都會有走運的時候,無論是去冥界不知深處帶回了奇異寶物,還是從哪處無人染指的冥土探索到了寶貝,亦或者是殺人奪物搶來的髒貨,都可以再鬼集市拍賣。


    在這裏,沒有誰的身份尊貴,也沒有誰地位高人一等,沒有外人和本地人,有的隻有買家和賣家。不問身份,不問來曆,不問貨從何來,不問貨入誰手,能問的隻有價錢。


    和人間的鬼市、古董街一般,鬼集市的貨物同樣有真有假,有不起眼的高級法器,也有炫酷到一塌糊塗但本質是不知名怪物糞便。賣家隻負責亮貨,不說真假,買家買定後概不退貨,所以無論買到是真是假、是虧是賺,全靠買家一雙眼和聽天由命的運氣。


    有人在鬼集市打眼,一百年積蓄一朝虧完,也有人一夜暴富,從此完成人生逆襲,走上人生巔峰。


    對冥界的人來說,鬼集市比賭場更加刺激。


    陸亥身上抱著三萬多陰德點以及一些物件,想要去獲得一本進階巡遊的心法基本不可能,即使有,他也買不起。


    因此去鬼集市,先賣後買才行。


    數了數身上的東西:


    三萬二千陰德點、應聲蟲、戊級法器攝魂鈴、丁級法器鎖魂戒指(未完全解封)、戊級儲物法器乾坤袋、戊級法器招魂幡、鬼差令、祝福石、鬼差修煉手冊。


    許顏那邊也有兩件寶物:丁級法器幽冥水母衣,不知價值的始皇印。


    許顏的寶物陸亥肯定不會去動,他身上也有幾件是不能動的,特別是鎖魂戒指。能賣的也就幾樣:應聲蟲、攝魂鈴、鬼差修煉手冊。


    其中鬼差修煉手冊是大頭。


    作為陰修最基礎的修煉心煩,鬼差修煉手冊市場最廣,要的人多,有的人少,於是價錢不錯,起價也能賣到五萬陰德點。


    若是能入拍賣場,價錢翻倍也不是難事。


    今夜恰逢月底,鬼集市將會再次開放,陸亥準備好物件,除了鎖魂戒指,其他物品統一裝在乾坤帶中。


    陸亥從小二口中得知鬼集市冥土所在地,原本打算叫上許顏,帶她去見識一下地府的人文風情。但許顏如今陰籍已經不在地府,屬於天命,除非成仙,否則進不了地府。


    冥土倒是能進,但鬼集市冥土需要從地府進入,因此許顏是去不了了。


    正愁沒有人陪同的時候,關小不知是不是從小二那裏得到消息,打來電話嚷嚷著要去給他當導遊。陸亥這才想起來,關城陰司的閻君可是關小的奶奶,關城地界恐怕還真是她的後花園。


    陸亥豎起招魂幡,默念己名,漸漸一圈黑色漣漪在他腳底蕩漾開來。


    一股暈車一般的眩暈感傳來,五秒鍾不到,遠處傳來人聲。睜開眼,已經是到了關城陰司城門下。


    遠處,依舊是尋常鬼魂的集市,他們偷來敬畏的目光,又匆匆避開眼。


    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又被身後噠噠的聲響吸引過去。


    那位少女穿著初時所見的藍寶石無袖連衣裙,露出深壑一般的性感鎖骨,和修長白皙、高傲仰著的脖頸,柔軟的黑發有兩縷垂在渾圓高聳的前胸。她踏著亮紅色的高跟鞋,裙下是一節筆挺纖細的小腿,白嫩、泛著光澤,如玉一般。


    她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在灰暗的冥界更加顯得亮眼,為這死氣沉沉的世界帶來一絲人類才有的生機。


    他們營營役役,麻木等著一個投胎的機會,她嫋嫋婷婷,璀璨的眸子凝視著陸亥,似乎也在等一個機會。


    不同那次在舞會看呆了眼,這一次陸亥在她灼熱的目光凝視下,逃避似得避開眼睛。


    “怎麽,不好看嗎?”關小兩手拎起裙角,翩翩轉一圈,像極了公主。


    “沒有沒有。”陸亥連忙搖頭。


    “那怎麽不敢看我?”


    “太亮眼了……你看他們不也是不敢直視你麽……”


    “哼,膽小鬼!”關小嬌哼一聲,轉頭帶路。


    陸亥默默跟在後麵,低著頭,老老實實像個跟班。


    自從許顏死而複生,他是越來越不敢去麵對關小了,有些關係,真不是那麽好理清的。


    冥土的入口就在陰司城外北方的驛站,驛站外有一條很短的死路,路的盡頭是一圈藍光。


    “膽小鬼,跟上了。”


    關小帶頭進入,陸亥緊隨其後。


    穿過藍色光幕,別有一番天地。


    眼前是一條極具古風的筆直街道,街道兩旁是兩米五高的牆壁,灰牆黑瓦,牆頭隱約掛著火紅的燈籠,很有過年的氣氛。視線抬高,遠處建築,也影影綽綽從黑暗中露出頭角。


    至於街道中央具體情況,因為三米外有一層水簾隔開,看不清楚。


    “呆子……給,帶上。”關小見陸亥呆愣著,從腰間掏出兩塊麵具;一塊卡通的粉色貓臉,另一塊是鏽紅色的惡鬼形象。


    不用說,關小遞給他的,自然是呲著獠牙的醜陋惡鬼麵具。


    “鬼集市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都不願意暴露身份,所以戴麵具是基本禮儀。”關小帶上粉色貓咪麵具,舉起雙手,亮出貓爪對陸亥發出“可怕”的貓叫聲。


    陸亥入鄉隨俗,戴好麵具。


    等到穿過眼前的水簾,一瞬間,熱情的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的聲音,如海潮撲進耳朵,讓陸亥恍惚有回到童年,站在年前街道的錯覺。


    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著各異,從現代牛仔、t恤到古代漢服、秦服都有,統一的是,大家都帶著動物、怪物麵具。


    城牆的燈籠下,商販們在地上鋪一層綢緞或一塊抹布,上麵琳琅滿目都是小物件。有人捧著貨物和來往的買家介紹,有人高冷的坐在原地,對買家的砍價不屑一顧。


    關小的小脾氣也退了,開始扮演合格的導遊角色。


    導遊關小是這麽開場的——


    胸膛高挺,脖子後仰,小手一揮,將眼前所有人、物囊括住,豪氣雲天道:“這條街,是我奶奶罩的!”


    陸亥這等小屁民,隻得瑟瑟發抖聽著大人物的話。


    不過接下來,關小語氣一變,悶悶不樂道:“不過他們隻買我奶奶的麵子……哼,前年的時候,那奸商賣了我一張假魂玉,要是再見到那奸商……”


    陸亥哭笑不得地看著關小一個人碎碎念。


    關小似乎抱怨夠了,但氣沒消,見陸亥一旁傻笑,就更氣了。


    “笑什麽笑,走啦!跟丟了你被人賣了,我才不管你!”


    “是是是,大小姐……”


    眼看關小氣呼呼走在前頭,陸亥趕緊跟上。


    這時,一個帶著黑色牛頭麵具,穿著金邊黑袍的男人從身後大搖大擺走來。關小沒回頭,還以為是陸亥跟上來了,剛停下準備說話,卻被那人狠狠撞到肩膀。巨大的力量,讓關小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關小揉著肩膀,還沒說話呢,對方卻是先開口了。


    “長沒長眼?連老子都敢撞?屁大的地方,還真是刁民多!”牛頭麵具男罵咧著,這才看清楚關小。雖然關小帶著麵具,但玲瓏的身材,白皙光澤的皮膚,多半是個美人。“喲,還是個漂亮女鬼,來,本大人給你個道歉的機會,今晚你陪我去——”


    關小哪裏受得了這個氣,這條街可是她奶奶罩著的。


    眼見她要發飆,陸亥上前將她拉到身後。


    用眼神讓關小克製一點後,陸亥轉頭,悄然將鬼差令露在外麵,冷冷看著牛頭麵具男子。


    對方眼睛不瞎,也看到了陸亥腰間的鬼差令,知道陸亥用身份在警告他。牛頭男子並不買賬,不過正要開口時,身後跟著的隨從拉了拉他衣角,耳語兩句。


    牛頭男子不耐煩揮退隨從,猶豫了一下,雙眼將陸亥兩人打量清楚,這才轉身離去,留下一句狠話。


    “嗬,本大人今天有要事在身,等老子回來再找你們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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