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六月十四號。
陸亥不能再在天京多待，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他必須回去參加。
許顏的傷還沒有好，還在醫院療養。不過好在早前吃過避毒丸，隻是外傷嚴重，沒有更為麻煩的屍毒。
陸亥從張胖子那裏回來後，就去了醫院，和許顏道別。
當他進門的時候，許顏正捧著那副相框出神。直到陸亥走到她身邊，許顏才緩過神來。
“怎麽了？”陸亥感覺到許顏情緒不是很好，捏了捏她肩膀，輕聲安慰道。
“沒有，想到一點往事。”許顏搖了搖頭。
“我定了今晚的車票。”
“嗯，醫院說明天才能轉院，我先在這裏待一天。佳緣飯館那邊有點動靜，我先跟進一下。”
陸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也沒有離開。
距離上車時間還早。
他坐在許顏身後，身高的優勢剛好能看到她手裏的相框。
這也是他第一次認真看這張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深山，開滿白色花蕊的珙桐樹下，四人臉上笑容洋溢，肩並肩而立。他們三男一女，年齡最大的差不多四十來歲，個子矮小，笑容猥瑣，更關鍵的是他雙眼渾濁而無神，是個瞎子。
看清楚那人的麵容時，陸亥有點驚訝，這個矮小的中年人，赫然就是曲衝！
而其他三人，就顯得陌生許多。
隻有唯一的女人，看著和許顏八九分相似，留著長發，穿著登山裝，應該是許顏母親，肖青顏。
另外兩個都是三十多歲的男人，一個國字臉身材虛胖，一個溫雅俊秀有些文縐縐，兩人站在許顏母親兩側。
或許是注意到陸亥看的入神，許顏伸手指了指，介紹起來。
最左邊的曲衝不需要介紹；曲衝旁邊的國字臉是周建軍，也就是周一海的父親；其次是許顏的母親肖青顏，二十八歲正風華正茂的時候；最右邊的俊秀青年，名叫穆三七，也是穆江湖的父親。
當年的肖青顏已經是關城最大家族許家的兒媳，曲衝則是有名的術士，穆三七是名聲顯赫的中醫世家繼承人。
有趣的是，穆三七性情淡薄，脾氣怪異，不喜歡與人為伍。之所以出現在這裏，純粹是因為他一直暗戀著肖青顏。
說暗戀也不對，穆三七當年和許哲言共同競爭是關城一段佳話了。
隻不過後來許顏嫁給了軍人許哲言，穆三七心灰意冷，次年娶了個普通人家閨女。在有了兒子，而許家隻有一個女兒的時候，穆三七曾放言——他娶不到肖青顏，就讓他兒子娶肖青顏的女兒。
不過看現在穆江湖見到許顏和老鼠見貓一般，顯然是不可能了。
許家兒媳、有名的術士，以及中醫世家的繼承人，這三人聚集在一起很正常。
最不正常的是周建軍。
當年的周建軍還沒有發家，隻是個在中學附近擺小攤的攤販子。
當陸亥提出疑問的時候，許顏給出了解釋。
“那時候第一個發現遺跡的，就是周建軍。不得不說，當時周建軍雖然沒文化的，但眼光還是有的。發現遺跡後，他托人找到了曲衝，最後事情傳到我父親那裏，這才成立了一個以他們四人為主的探險隊。”
許顏緬懷地用拇指撫摸著照片中的肖青顏，露出一絲微笑。
陸亥沒有追問，他知道，許顏已經對他敞開了心扉。
“二戰的時候，我奶奶一直跟著爺爺四處奔波，身體落下了不少毛病。在遺跡挖掘的過程中，母親知道裏麵有不少聞所未聞的藥草，作為醫生的她意識到了其中的價值，主動請纓去參與開發挖掘，為了奶奶，也為了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後來的遺跡發覺中，也確實找到了不少藥草，不過藥性不太確定，當時醫療條件不太好，母親就和穆叔叔一起研究。”
“而作為遺跡的發現者，周建軍在得到鬼蓮花後，見好就收，第一個撤走了。”
“再後來的事情，家裏人沒和我細說，但這次來天京，我才知道，一切的變故是因為母親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什麽事？”陸亥問道。
“這個遺跡，不屬於人間！”
“結合昨天的事情，我想，或許那個遺跡真正的地址，是在冥土之中。”
“當時因為這個發現，團隊之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曲衝不願意第一個衝在前麵，每次都畏畏縮縮躲在後麵，最後被穆叔叔指出來後，離開隊伍，去找了周建軍。後來不知為何，他們兩個也鬧翻了。”
“而穆叔叔，其實也已經有了退意。”
“隻有我母親，覺得這是一個對人類大好的機會，如果能獲得冥界的藥草，說不定會對現代醫學做出巨大貢獻。”
“穆叔叔隻好跟著我母親一起繼續。但後來，隨著他們繼續深入，探險隊的其他成員出現大量傷亡，我父親不願意母親再冒險，便強行把她拉了回來。”
“其後的幾年，母親一直悶悶不樂。最後我父親出差的時候，她偷偷跑了出來，找到穆叔叔，繼續深入遺跡。”
“那一次，他們在遺跡裏找到了一條奇怪的古代街道，那裏似乎有人為活動的痕跡。”
“後來不知是誰被街上的人發現，一個團隊三十多人，險些全部喪命。後來，是母親救了他們，以命換命，被他們綁走。”
“再後來，穆叔叔回來後，便將自己關在家裏，至今都沒有出門。”
“我本以為母親已經遭遇不幸，但是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她回來了……”
許顏臉色不太好看，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母親回來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會半夜拿青蛙、蜘蛛做些實驗。慢慢的，她開始偷別人家的貓狗……她總是說著，她知道了永生的秘密！”
“父親以為她瘋了，就把她鎖在家裏。可是……兩個月後，父親從外麵回來，看到原本看守母親的兩個保鏢已經倒在血泊中。而母親正拿著一顆沾滿血的藥丸，強迫奶奶吃下去……”
“奶奶身體本身就不好，又有心髒病，當時嚇昏過去，就再也沒醒來。”
“再之後……”
許顏沒能說下去，低頭抱著相框，眼角晶瑩閃爍著淚水。
陸亥歎息一聲。
後麵的事情，關城沒有多少人不知道。
許哲言怒而殺妻的事情，是許家一輩子抹不掉的黑點。哪怕事情另有隱情，但又有多少人會去真正同情，真正思考呢？
同時，陸亥也大概理解，為什麽許東對孫女是那般冷漠的態度。
恐怕是將對肖青顏的痛恨，強加在了許顏身上。
陸亥心情也不太好受，勸慰道：“別傷心了，等有一天我們有實力，去那個遺跡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還你母親一個公道。”
許顏抹了抹眼睛，抬起頭來看著陸亥笑了笑，不過並沒有答應。
……
告別了許顏，陸亥坐上下午最後一班車回了關城。
到了清華公寓樓下，李倩已經迎在了樓下。
對於兩人去天京如此之久，李倩有相當大的怨念。
特別是聽聞許顏受了重傷的事情，李倩對陸亥意見大的很，晚飯的時候直接給了一碗泡麵。
陸亥可不敢得罪倩姐，再說許顏的傷他至少得背一半的責任，倩姐訓話，他也就老老實實受著。
倩姐不光是訓，動手能力也是強悍。
直到陸亥兩隻耳朵都通紅，李倩才不解氣地掐了他腰間軟肉一把，說道：“明天畢業典禮，別忘記穿正式點，學士服我給你領了，不知道具體碼數，你將就穿著吧。”
陸亥揉了揉快要失去知覺的耳朵，賠笑道：“倩姐領的，我哪敢挑剔。”
李倩白了他一眼：“不光是衣服，頭發亂糟糟的，都得給我好好打理一下，聽見沒？”
陸亥苦笑：“畢業而已，又不是相親，過得去就行了。”
李倩瞪著他，“聽不聽話？！”
陸亥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李倩這才嘟囔道：“明天周一海的堂兄周冰要來學校演講，那家夥……反正你得給我弄得人模狗樣的，別給我丟臉！”
“周冰？”
陸亥聽著有些耳熟，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陸亥不能再在天京多待，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他必須回去參加。
許顏的傷還沒有好，還在醫院療養。不過好在早前吃過避毒丸，隻是外傷嚴重，沒有更為麻煩的屍毒。
陸亥從張胖子那裏回來後，就去了醫院，和許顏道別。
當他進門的時候，許顏正捧著那副相框出神。直到陸亥走到她身邊，許顏才緩過神來。
“怎麽了？”陸亥感覺到許顏情緒不是很好，捏了捏她肩膀，輕聲安慰道。
“沒有，想到一點往事。”許顏搖了搖頭。
“我定了今晚的車票。”
“嗯，醫院說明天才能轉院，我先在這裏待一天。佳緣飯館那邊有點動靜，我先跟進一下。”
陸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也沒有離開。
距離上車時間還早。
他坐在許顏身後，身高的優勢剛好能看到她手裏的相框。
這也是他第一次認真看這張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深山，開滿白色花蕊的珙桐樹下，四人臉上笑容洋溢，肩並肩而立。他們三男一女，年齡最大的差不多四十來歲，個子矮小，笑容猥瑣，更關鍵的是他雙眼渾濁而無神，是個瞎子。
看清楚那人的麵容時，陸亥有點驚訝，這個矮小的中年人，赫然就是曲衝！
而其他三人，就顯得陌生許多。
隻有唯一的女人，看著和許顏八九分相似，留著長發，穿著登山裝，應該是許顏母親，肖青顏。
另外兩個都是三十多歲的男人，一個國字臉身材虛胖，一個溫雅俊秀有些文縐縐，兩人站在許顏母親兩側。
或許是注意到陸亥看的入神，許顏伸手指了指，介紹起來。
最左邊的曲衝不需要介紹；曲衝旁邊的國字臉是周建軍，也就是周一海的父親；其次是許顏的母親肖青顏，二十八歲正風華正茂的時候；最右邊的俊秀青年，名叫穆三七，也是穆江湖的父親。
當年的肖青顏已經是關城最大家族許家的兒媳，曲衝則是有名的術士，穆三七是名聲顯赫的中醫世家繼承人。
有趣的是，穆三七性情淡薄，脾氣怪異，不喜歡與人為伍。之所以出現在這裏，純粹是因為他一直暗戀著肖青顏。
說暗戀也不對，穆三七當年和許哲言共同競爭是關城一段佳話了。
隻不過後來許顏嫁給了軍人許哲言，穆三七心灰意冷，次年娶了個普通人家閨女。在有了兒子，而許家隻有一個女兒的時候，穆三七曾放言——他娶不到肖青顏，就讓他兒子娶肖青顏的女兒。
不過看現在穆江湖見到許顏和老鼠見貓一般，顯然是不可能了。
許家兒媳、有名的術士，以及中醫世家的繼承人，這三人聚集在一起很正常。
最不正常的是周建軍。
當年的周建軍還沒有發家，隻是個在中學附近擺小攤的攤販子。
當陸亥提出疑問的時候，許顏給出了解釋。
“那時候第一個發現遺跡的，就是周建軍。不得不說，當時周建軍雖然沒文化的，但眼光還是有的。發現遺跡後，他托人找到了曲衝，最後事情傳到我父親那裏，這才成立了一個以他們四人為主的探險隊。”
許顏緬懷地用拇指撫摸著照片中的肖青顏，露出一絲微笑。
陸亥沒有追問，他知道，許顏已經對他敞開了心扉。
“二戰的時候，我奶奶一直跟著爺爺四處奔波，身體落下了不少毛病。在遺跡挖掘的過程中，母親知道裏麵有不少聞所未聞的藥草，作為醫生的她意識到了其中的價值，主動請纓去參與開發挖掘，為了奶奶，也為了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後來的遺跡發覺中，也確實找到了不少藥草，不過藥性不太確定，當時醫療條件不太好，母親就和穆叔叔一起研究。”
“而作為遺跡的發現者，周建軍在得到鬼蓮花後，見好就收，第一個撤走了。”
“再後來的事情，家裏人沒和我細說，但這次來天京，我才知道，一切的變故是因為母親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什麽事？”陸亥問道。
“這個遺跡，不屬於人間！”
“結合昨天的事情，我想，或許那個遺跡真正的地址，是在冥土之中。”
“當時因為這個發現，團隊之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曲衝不願意第一個衝在前麵，每次都畏畏縮縮躲在後麵，最後被穆叔叔指出來後，離開隊伍，去找了周建軍。後來不知為何，他們兩個也鬧翻了。”
“而穆叔叔，其實也已經有了退意。”
“隻有我母親，覺得這是一個對人類大好的機會，如果能獲得冥界的藥草，說不定會對現代醫學做出巨大貢獻。”
“穆叔叔隻好跟著我母親一起繼續。但後來，隨著他們繼續深入，探險隊的其他成員出現大量傷亡，我父親不願意母親再冒險，便強行把她拉了回來。”
“其後的幾年，母親一直悶悶不樂。最後我父親出差的時候，她偷偷跑了出來，找到穆叔叔，繼續深入遺跡。”
“那一次，他們在遺跡裏找到了一條奇怪的古代街道，那裏似乎有人為活動的痕跡。”
“後來不知是誰被街上的人發現，一個團隊三十多人，險些全部喪命。後來，是母親救了他們，以命換命，被他們綁走。”
“再後來，穆叔叔回來後，便將自己關在家裏，至今都沒有出門。”
“我本以為母親已經遭遇不幸，但是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她回來了……”
許顏臉色不太好看，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母親回來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會半夜拿青蛙、蜘蛛做些實驗。慢慢的，她開始偷別人家的貓狗……她總是說著，她知道了永生的秘密！”
“父親以為她瘋了，就把她鎖在家裏。可是……兩個月後，父親從外麵回來，看到原本看守母親的兩個保鏢已經倒在血泊中。而母親正拿著一顆沾滿血的藥丸，強迫奶奶吃下去……”
“奶奶身體本身就不好，又有心髒病，當時嚇昏過去，就再也沒醒來。”
“再之後……”
許顏沒能說下去，低頭抱著相框，眼角晶瑩閃爍著淚水。
陸亥歎息一聲。
後麵的事情，關城沒有多少人不知道。
許哲言怒而殺妻的事情，是許家一輩子抹不掉的黑點。哪怕事情另有隱情，但又有多少人會去真正同情，真正思考呢？
同時，陸亥也大概理解，為什麽許東對孫女是那般冷漠的態度。
恐怕是將對肖青顏的痛恨，強加在了許顏身上。
陸亥心情也不太好受，勸慰道：“別傷心了，等有一天我們有實力，去那個遺跡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還你母親一個公道。”
許顏抹了抹眼睛，抬起頭來看著陸亥笑了笑，不過並沒有答應。
……
告別了許顏，陸亥坐上下午最後一班車回了關城。
到了清華公寓樓下，李倩已經迎在了樓下。
對於兩人去天京如此之久，李倩有相當大的怨念。
特別是聽聞許顏受了重傷的事情，李倩對陸亥意見大的很，晚飯的時候直接給了一碗泡麵。
陸亥可不敢得罪倩姐，再說許顏的傷他至少得背一半的責任，倩姐訓話，他也就老老實實受著。
倩姐不光是訓，動手能力也是強悍。
直到陸亥兩隻耳朵都通紅，李倩才不解氣地掐了他腰間軟肉一把，說道：“明天畢業典禮，別忘記穿正式點，學士服我給你領了，不知道具體碼數，你將就穿著吧。”
陸亥揉了揉快要失去知覺的耳朵，賠笑道：“倩姐領的，我哪敢挑剔。”
李倩白了他一眼：“不光是衣服，頭發亂糟糟的，都得給我好好打理一下，聽見沒？”
陸亥苦笑：“畢業而已，又不是相親，過得去就行了。”
李倩瞪著他，“聽不聽話？！”
陸亥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李倩這才嘟囔道：“明天周一海的堂兄周冰要來學校演講，那家夥……反正你得給我弄得人模狗樣的，別給我丟臉！”
“周冰？”
陸亥聽著有些耳熟，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