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裏有那麽多的無奈和心疼。我看不了那些眼神,低下頭,接過粥,大口大口吃了起來。皮蛋瘦肉粥,裏麵還埋著一隻鹹鴨蛋黃。沙沙姐熬得粥真好,又糯又濃香。可是我連著眼淚一起吃的粥卻有點鹹苦。


    半夜了,醫院走廊裏沒別人,隻有坐在長椅上的我還在一直站在邊上的他。我們都沒說話,就那樣眼睛都無神地看著搶救室的玻璃窗內的那個半死不活的生命。


    半晌,米弘源說話了:“還記得在鑒定中心我跟你說的話嗎?”


    我抬起頭看他,他坐到我的身邊,摟住了我的肩:“你還年輕,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複雜,大多數人都是有兩付麵孔,甚至有幾付麵孔。”


    “你早就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還說什麽三思,三思,你以為我像你那麽多的前思後想,詭計多端?有什麽你就直接說不行嗎?”我沒看他,可是卻明明聽到自己說出來的話裏有幾分撒嬌的成份,我有點扭捏地看他一眼,垂下頭低聲說:“好了,現在也沒有人了,你就直接跟我說吧,我現在再也不是19歲的小姑娘了,我已經有了承受能力,無論遇到什麽事,我都能泰然處之,再說了,賀初夏並不是我的親人,她的生死隻與紅梅阿姨有關。”


    “就是因為她的生死與紅梅阿姨有關係,所以我不想讓你打開那個鑒定證書,如果你不打開,你就不會因為賀初夏的任何事而鬧心。”


    我猛然抬起頭眼睛盯著他:“你說吧。她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她要逃?”


    米弘源的臉在走廊的暗色中一半亮,一半明,我看不出他的表情,隻感覺到他手心溫暖而體貼,就那樣撫在我的後背,隨著手一緊,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賀初夏早已被蛇頭組織硬逼利誘,軟硬兼施,成了他們的內線了。這次就是她偷了你們工程隊的九本護照,賣給了那些不法分子。”


    我一驚,惚地一下站起來,“蛇頭?怎麽這麽嚴重?她怎麽和蛇頭攪到一起的?”


    “不是她,是那個錢大勇,你還記得那個錢大勇嗎?”


    “錢大勇怎麽還在g國?他不是被艾伯特送去警察局了嗎?”


    “錢大勇那家夥鬼精鬼精的很,他欺負艾伯特這類的g國人傻啦巴及的人說啥他信啥。硬是在被送去警察局的半路上說自己家裏有一個90歲的老媽沒人管,所以他求艾伯特放了他。結果艾伯特真就那麽善心,不但把他給放了,還送給他機票錢,為了幫他逃走,還借機把存在工程隊裏的所有的護照都拿到他手裏,謊稱是幫著辦理簽證。”


    我聽米弘源這麽一說,才知道原來工程隊的一百多本護照真是被艾伯特派人拿走了,不過其中一本就真的給了錢大勇,讓他回中國去照顧“90多歲的老媽”。


    “後來呢?錢大勇既然都回去了,那賀初夏怎麽又……”


    “錢大勇是個好人嗎?他那人你還不知道?早就跟國際蛇頭組織的人有勾結,他一轉身就想出一個招,把自己的護照賣給了蛇頭,賺了10萬人民幣。自己卻隱藏在邊境的原始森中接人。”


    “錢大勇就是個垃圾,他不但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就連唯一一個關心他的女人都得被他拉下水,不得不替他蹚混水。”今天的米弘源好像很有時間,他也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麽多的話。和他在一起的之前的那麽多時間裏,他不是強行我做事,就是和我在床上必修課。


    天啊,怎麽又提起必修課了?我的臉有點熱,好在走廊裏暗,他一定看不出來。一時間我有點晃惚,不知道身一何處。


    “夢夢,夢夢,別想太多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總有解決的方法的。”他在我肩頭上的手緊了緊。


    “我多虧沒告訴紅梅阿姨賀初夏是她的女兒,如果她知道了,不瘋才怪。”


    “是啊,誰知道賀初夏的病會這麽嚴重。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腎源。”他站起來,拉起我:“走吧,我們在這裏看著也沒用。回去吧,明天再來。走,我送你回家。”


    我的眼睛睏得都睜不開了,就那樣任由米弘源半抱半拉的把我弄到了車裏。


    我實在太累了,堅持不住,歪著頭在車裏睡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臥室裏,寬大的橡木床上隻睡著我一個人。


    我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上下察看自己,還是穿著昨天的衣服,我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鬆了一口氣。


    跳下床,把臥室的門鎖好,我開始光著腳丫在房間裏到處走來走去,查看了房間裏各處。這房間真的很大,有一個門,推開一看原來是一個比我和春花姨住的那個房子還大的衣帽間當然裏麵還有一個浴室。


    我小聲喊了一句:“有人嗎?”沒有聲音。


    我走進衣帽間,全部都是男人的衣服,鞋子,領帶,公文包。


    我快速走回到臥室,到處看了看,沒有任何人的照片,這是米弘源的房間嗎?明明就是男人的臥室,明明昨晚就是米弘源送我回家的,難道這是米弘源房間?他這是在哪裏的房子?海邊的水泥平房別墅?


    不對啊,那水泥平房別墅在外麵看沒有這麽大啊?我再次到處看看,這才看出點不對,怎麽臥室的房間裏除天花板上有個天窗外,四壁的牆上沒有任何窗子,沒有窗子?難道這房子是在地下室的房子?


    還沒等我想明白,門從外麵被人推開:“夢夢你醒了?”米弘源走了進來,清爽的臉上胡子刮得幹幹淨淨的,一走近我,青蘋果味的味道迎麵而來,我忽然想起自己沒梳頭,沒洗臉,沒刷牙,急忙跑到浴室裏把自己鎖在裏麵喊了一句:


    “我明明是鎖著的門,你是怎麽進來的?”


    “這是我家,我想進哪個門都可以啊,是不是讓我進來幫你洗澡?”


    我急忙推過一隻熨衣台架,把一道門頂上,還推了兩下,這才放心的走進了浴室。


    寬大的浴缸果然挺舒服的,還有衝浪功能。我把自己泡在裏麵好好享受了一下,根本不理有人在外麵一下又一下的敲門:“夢夢,開門,你把門打開,開門,我告訴你那個浴缸不能……”


    我沒聽清楚他的話,在浴缸裏左一個按紐,右一個開關試來試去的。


    忽然一個熱浪從浴缸下麵一下子衝到我的下麵,那股熱流溫熱而有力,直衝我的股溝處,一陣的悸動從下麵傳上來,我的全身一陣的舒適感覺,我一下子躺倒在水裏……


    就在我的頭快要入水的一瞬間,我忽然聽到浴室的門“砰”地從外麵被撞開。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我又是在醫院裏,醫生一看我醒來,明顯的鬆了口氣,對米弘源躹了躬,再躹了一躬:“行了,米先生,她醒了。她終於醒了。”我看著他從米弘源的身後走過的時候,偷偷擦了一把汗,吐了一口氣。我再一轉頭,看到米弘源鐵青著臉,走到我的床邊:“夢夢,你怎麽那麽不聽話?你怎麽就那麽任性?”


    “對不起,我隻是想洗個澡,我不知道那個按紐是那樣的。”米弘源臉色變得蒼白,“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早點把那個拆除了就好了。或者我昨晚上把你放進和我睡一個房間就好了。你能原諒我嗎?”


    我從他的手裏抽出我的手問他:“那你跟我說實話,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我說實話。”


    “是吳蓮芝,之前她裝瘋的時候就住在我家,趁我不在家的時找人安裝了那個“枯木逢春”係統。”


    “枯木逢春?什麽係統啊?”我回憶起那個讓我激動舒適的感覺。能想像得出這個枯木逢春是怎麽回事了。


    “哎呀你就別問了,還不是吳蓮芝在我這裏時,總想和我那個……,有一天,她把我推到這個浴缸裏,給我點了那個按鈕,我差點就……失身了。”他的臉好像有點紅。我的臉也熱起來,可是嘴裏卻“你還好意思說,那你怎麽不幹脆就從了她?省得讓她裝瘋賣傻的,出去丟人。”


    “夢夢,對不起,我一直沒和你解釋過,我把吳蓮芝接到這裏隻是可憐她。開始我以為她瘋了,家裏父母都不在了,隻有一個不著調的妹妹除了給她添亂什麽也不管她。我怕她真的被精神病院收了去,那隻有死路一條了。”


    “你是可憐她?但是可憐也要有個限度啊。如果不是沙沙姐發現了她是裝的精神病,那你早晚有一天淪陷在她的溫柔浴缸裏。”我現在覺得好多了,之前被過電的難受勁已經過去了。說話也有勁了,從病床上站起來,這才看到我剛才是從浴缸裏被抱出來的,現在身上隻穿著一套藍白條的病號服。


    我心裏嘀咕了一下:“怎麽世界上所有的醫院病號服都一個德行?”


    我打開門走出去:“我要出院,去沙沙姐家。”


    米弘源在後麵跟著我:“夢夢,你不能出院,你知道那浴缸裏是微電,微電加上水,其實你剛才是觸電了,醫生說要好好休息幾天才能出院。”


    我回了一下頭微笑一下:“我不是瘋子,不用你可憐。我有自己的親人。別跟著我。我會自己打車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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