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當風霽白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之時,楚泠琅弓著腰,在院外尋找著什麽。


    野草生的又密又高,加上沒有任何光線的夜晚,隻能一寸一寸地摸尋。


    楚泠琅的額上冒出焦急的汗,野草的邊緣割著他的手掌,割出細細密密的小傷口。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的指尖終於觸到一塊冰涼的小物件,楚泠琅神情一鬆,將那東西勾了上來。


    透過月光,那是一塊小小的,用紅繩係起來的小玉件。


    楚泠琅溫柔地看了片刻,然後收進手心裏,歎氣呢喃道:“還好沒有丟太遠……”


    他的目光轉向那小小的柴房,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輕手輕腳走至門前。


    他先是透過漏洞的紙窗看了一會兒,看見風霽白酣睡的麵容,微微的呼吸隨著胸膛上下起伏,看上去十分的安靜。


    但是好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樣子,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身上那條唯一的薄毯子滑落在地上。


    楚泠琅終於還是沒有忍住,他悄悄地打開一條門縫,像是一條貓一樣,側身輕輕走了進來。


    他修長的影子靜靜覆蓋了她的全身,風霽白沒有醒,這段時日,她很嗜睡。


    楚泠琅撿起那毯子,非常小心地蓋在她的身上,又用手掖了掖。


    風霽白皺了皺眉心,發出似有若無的嘟囔,仔細一看,發現她手臂上有一些紅色的點點。


    夏季還沒有來,就已經有了蚊蟲,特別是這個小小的柴房,更是蚊蟲尋歡作樂的場地。


    楚泠琅從懷裏掏出一小瓶藥,將藥膏挖了一點點,在她的手臂上輕柔且疼惜地揉著,然後想了片刻,還是用尖利地指甲刺破手指尖,將冒出來的一點點血抹在她睡的枕頭上。


    他的血,天下蛇蟲聞味即避,所以應該能夠驅散一些蚊蟲。


    如果此時有月光透進來,就能驚異地發現,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對待這什麽稀世的珍寶。


    但是若仔細觀察,他的眼中還有一抹隱秘的痛苦。


    不會很久了……


    他想。


    ……


    次日,風霽白醒來,先是迷糊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處境。


    因為被發落到柴房裏了,所以沒有任何人來理會她,風霽白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她也、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郡夫人!


    風霽白並不是沒有什麽脾氣的人,楚泠琅與另一個女子成婚這件事一直哽在她的心頭。


    她翻身起床,趁著楚泠琅還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得趕緊趕到大理寺,找到蘇清修。


    於是她輕巧地打開房門,看到空無一人的院子,忽然又想起了昨日被楚泠琅給扔掉的小玉瓶。


    蹭地一下,煩躁的火氣又冒了出來。


    理智告訴她應該趁沒有注意到她趕緊走人,但是她的腳就像立在了那裏,沒有挪動分毫。


    半晌,風霽白終於做完了心理抗爭,歎了一口氣。


    能怎麽辦呢,又不是他的錯……


    她走進庭院中,躬下身慢慢找著,用手撥開草叢,尋視著每一個角落。


    但是沒有,什麽也沒有。


    心像是重重地墜落,墜落至一片虛無。


    良久,風霽白站了起來,低垂著眼眸,發呆了許久。


    隨即不再回頭地離去,直奔大理寺。


    一路上並沒有什麽人,這讓風霽白舒了一口氣,但是眼看大理寺就在眼前了,突然一個人擋在了她麵前。


    風霽白急忙停下,抬頭看去,竟是一早上都沒有出現的楚泠琅。


    “……你?”


    “你什麽?你來這裏做什麽?”楚泠琅危險地低著頭垂視她,冷冷道。


    “報案。”風霽白如實招來。


    “報案?”楚泠琅眉梢一挑,“我怎麽不知道府中有什麽事需要報案的呢?”


    風霽白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道:“我要找到流月。”


    “流月到底是你的什麽人?你要這麽費心尋她?”


    “流月不是我的什麽人,但是她是你的什麽人。”風霽白講話留了一半,果然挑起了楚泠琅的好奇心。


    他抱臂看著風霽白,冷漠道:“繼續,編出一個好的故事讓我信服。”


    風霽白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盡管她這個笑容在路人眼裏也能看出赤裸裸透著“你這個傻逼”的意味。


    “好,”她點點頭,“我編。”


    “第一,如果我不去找她,她很有可能會死。”她伸出一根手指。


    “第二,如果她死了,下一個就是你。”第二根。


    “第三,如果你死了,”風霽白停頓片刻,“有人會做夢都會笑醒。”


    楚泠琅換了個姿勢,有些納悶道:“你這第三條怎麽聽著那麽不舒服。”


    “我編的,愛信不信吧你。”風霽白丟下一句話,就腳尖一點,直接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對著楚泠琅驚愕的眼神,風霽白頭也不回地在屋簷上躍過,三五下就直接到了大理寺內部。


    她僅僅來過一回,但是對裏麵地形卻很熟悉了。


    楚泠琅遠遠看著,沒有再上前阻擾了,良久,他浮現出一個短暫的笑意。


    不過轉瞬即逝,他看著那高大雄偉的皇宮,身上穿著朝服,今日又是皇上召見的日子。


    他還有一場戲要做。


    ……


    風霽白很快就找到了蘇清修,剛好,葉靈也在他身邊。


    她翻身下去,像一隻輕逸的羽毛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直到抬手敲了敲門,裏麵的倆人才發現居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


    “你是誰!”葉靈喝道,同時抽出刀來,警惕地看著來人。


    風霽白一愣,才意識到自己是帶了人皮麵具的,所以葉靈自然認不出她。


    還沒等她說話,葉靈已經等不耐煩,他以為這又是一個蘇清修身邊的奸細眼線,他三兩步衝上前,握刀的手淩厲一揮,堪堪就要到風霽白眼前。


    還好風霽白反應迅速,她一個閃身躲開了刀鋒,又襲向了葉靈的後背,在葉靈轉身又反手一擊時,握住了他的刀鞘,壓低聲道:“是我。”


    葉靈呼吸一滯,立刻意識到了眼前這陌生女子是誰,他立刻停下動作,充滿歉意道:“對不起,我沒有認出來……”


    風霽白摸了摸他的頭,返身走進了之前他們待的屋裏,而蘇清修異常淡定,從風霽白出現的那一刻就在翹著二郎腿飲茶,現在已經飲完第二杯了。


    “好久不見了,蘇大人。”風霽白對他微微一笑。


    而蘇清修隻是叼著杯子,對她點了點頭:“許久未見風大人不僅變了個樣子,還變了個性別。”


    風霽白忽然想到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的這一事實,但眼下他的反應也是很淡定,不禁有點奇怪,反問道:“蘇大人不覺得詫異嗎?”


    蘇清修道:“有什麽好詫異的,這幾個月來我詫異的事多了去了,別說你是個女人,就算楚泠琅突然光著身子出現在我麵前跳舞,我也是欣然接受的。”


    風霽白與葉靈同時靜默一下,不約而同想到了那個場麵,頓時有些不寒而栗。


    “對了,你幹什麽去了?”蘇清修又折回話題。


    “主人,您在那裏都還好嗎?”葉靈也馬上道。


    風霽白扶額搖頭,葉靈立刻露出擔憂地神色,進而憤怒起來:“我就知道,還不如我去一刀砍了那個傻逼!”


    “咳嗯,葉小公子,我還在呢,你剛剛說什麽?要砍人?”蘇清修立刻妝模作樣道。


    葉靈沒有搭理他,對他翻了個白眼。


    “對了風大人,我突然想起來葉靈在這裏蹭吃蹭喝花費了不少,我算一算一共是……”蘇清修立刻掰手指頭算到。


    “夠了夠了,你連這點錢都算,當初不如讓你誰牛欄好了!”葉靈憤怒地表示要掀桌。


    風霽白無奈安撫了一下葉靈,轉頭對蘇清修道:“錢是小事,欠蘇大人的人情在下自然也是記得的。”


    蘇清修一笑:“我的人情可是很貴的。”


    “自然,如若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在下自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自然是知道這交易算是正式達成了。


    可憐葉靈,不懂這倆官場老油條的深沉心思,還以為自家主人又要被坑了。


    找回正題,風霽白將大致的情況與他們說了說,在說的過程中,風霽白越想自己越失敗,這混進郡王府的難度可比混進皇宮裏簡單多了,為什麽自己就如此失敗。


    她不忍細想,隻能將所有原因一股腦推給神經不正常的楚泠琅身上,要不是因為他,自己早幹完一票了。


    隨後,她將流月的事說了說,並且將紙條上的內容說了出來。


    乍一聽到“浮鴉”二字,風霽白和葉靈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這上麵,但此時蘇清修這個局外人卻提出了一個很令人驚異的點。


    “莫尋,她這個意思是讓我們不要尋找她嗎?”蘇清修慢慢開口道,“但是,如果她不想要別人找她,為什麽要留下條子使人起疑呢?除非,還有這麽一個可能……”


    見風霽白抬頭看向他,蘇清修輕輕一笑:“很常見的把戲,這張條子可能不是她寫的,而是由‘綁架’她的那個人給你留下的,一些想讓你知道的信息,而‘莫尋’,應該是給你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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