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中,藏著幽幽的黑影,昭示著未知的危險。


    不知道是什麽觸動了它,蠱母本來常年沉睡,這時居然醒過來了!任羽鋒心裏一緊。


    突然,湖底冒出了一串串的泡泡,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幽深的湖底衝了上來,速度之快,已是非常興奮的狀態。


    在水裏不好活動,兩人當下決定回到岸邊,在地上還有可能拖住它。


    任羽鋒一把推開風霽白,示意他來引蠱母,風霽白心知自己不如任羽鋒,何況還受了傷,便沒有猶豫,返身向上遊去。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蠱母已經從湖底衝到了眼前,風霽白顧不得驚懼,隻能向上遊去,另一邊,任羽鋒反手握著自己的烏金碎葉刀,此刀刀身極為修長,在水中能夠減少阻力,反應自如。


    他泅遊到另一邊,誘導著蠱母,同時在它身上狠狠插了一刀,蠱母巨大的身體瘋狂扭動,可是它並沒有像任羽鋒預想的那樣翻身追趕他,反而是直衝衝地遊向風霽白。


    任羽鋒瞳孔一縮,當下心道不好,趕緊衝了過去,但是這個時候,蠱母已經離風霽白極近了。


    風霽白感受到危險就在自己的身後,但並沒有回頭看,雙腿的痛楚仿佛已經被冰冷的湖水凍結麻木,她從湖麵中冒出,奮力遊向岸邊。


    任羽鋒的速度比她更快,翻身上岸後,將風霽白從水中拽起,在兩人倒在地上的時候,蠱母從水中冒出,伴隨巨大的水花是一聲驚顫的吼叫。


    祝羽裳聽到聲響,慌忙抬頭,手中的書簡一下摔落在地:“這……這是……?”


    蠱母全身醜陋不堪,像是一條巨大的蠕動的蟲子,渾身上下都是粘液,仔細一看,那些粘液下還粘連著無數黃白色的如雞蛋般的蟲卵,覆滿了它整個下腹。


    看上去無比的惡心!


    它並不理睬任羽鋒,一並向著風霽白衝來,風霽白低頭看到了自己腿上的血,當下明白了它是聞著血腥味而來的。


    她一把推開任羽鋒,然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跑,一邊跑一邊喊道:“蠱衣是什麽?!”


    任羽鋒下意識道:“是它身上的鱗片……等等,你要做什麽!”


    風霽白站定,抽出自己的銀霜劍,橫在自己的胸前,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個龐然大物:“它不跟著你,我來解決它,你帶著祝小姐快走!”


    任羽鋒簡直要抓狂:“你在開什麽玩笑……!”他並不理會她的愚蠢的建議,他知道這個鬼東西有多麽難搞!


    他提起劍,加入了戰局。


    最後兩個人都力竭了,而那蠱母卻隻傷了一點皮毛,那鱗片堅硬無比,難以刺入分毫。


    風霽白分神了一刹,那蠱母一掃尾巴,堪堪要掃到她的身上,這一下要是落實了,那幾乎是沒命回去了。


    任羽鋒眼疾手快,將風霽白往後一推,擋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他的背上被重重地割開一道痕跡,鮮血蜂擁而出。


    風霽白瞪大了眼睛,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任羽鋒的血,竟然……是藍色的……暗紅中透著幽幽的藍色,是鬼魅般的色彩。


    那蠱母忽然頓了一下,然後慢慢湊近任羽鋒,好像是要聞他身上的味道……


    風霽白忽然感覺到任羽鋒的身子在輕微的顫抖,她忙問:“你怎麽樣了?”


    任羽鋒沒有回答,隻是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手握成拳頭。


    那蠱母反應極大,在確認了任羽鋒身上的味道後,開始興奮的扭動,扭動自己的身體,想要把任羽鋒給卷進自己的懷裏。


    任羽鋒猛地睜開了眼睛,那眼中是猩紅一片,他在沒有催動的情況下,就已經變成了赤血夜冥那般模樣。


    他在喪失理智之前,將風霽白往出口處狠狠一推:“你……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那蠱母已經把他整個人卷入了自己的骨肉中,任羽鋒在它的懷裏就像是沒有一點防抗能力的布娃娃,低低的垂著頭。


    就在風霽白充楞不知所措之時,祝羽裳跑過了攙起了她,她表情複雜,手裏不知道從哪裏拿著那三顆鬼骨璽,她道:“它要吞噬他了……”


    “什麽?”風霽白慌忙道。


    “蠱母認子,他又是在蠱衣的喂養下長大的,自己本身就是一個蠱,蠱母將他認成了自己的孩子……想要吞吃他……”


    風霽白抓著她的手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祝羽裳表情落寞又難堪:“茅草屋裏有寫,我父親寫的……”


    她又看向了生死不明的任羽鋒,喃喃道:“這是成為‘人蠱’的最後一道程序……任羽鋒馬上就要成為那個樣子了……”


    風霽白看著任羽鋒,他的眼睛是無盡的紅色,無神地垂視著地麵,但是卻仿佛藏著世間最深沉的絕望……


    “我不想成為殺人的兵器,所以我掙脫了。”


    “我想像一個人一般活著,所以我救了那些村民,他們對我有恩,我護著他們。”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任羽鋒的時候,他抱起哭泣不停的小丫頭,細心地哄著,那血腥黑暗的不堪過去被深深隱藏在他的背後。


    曾經以為再一次活著,卻仍舊逃不開本該屬於自己的宿命嗎?


    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嗎?


    任羽鋒低笑一下,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風霽白在愣愣地看著他,兩人的視線在恍惚交匯,他輕輕蠕動了一下唇。


    然後他咬牙,右手在蠱母身上狠狠一抓,指甲因為暴起而迸裂開來,一手的藍血,分不清楚是蠱母還是他的,或者,本就是自己的?


    他將抓取的鱗片,往地上遠遠一丟,盡力扔在在風霽白的麵前。


    他的最後一句輕微的幾乎聽不見的話是:“你走吧……謝謝你……”


    祝羽裳拉著她就要往洞開走,但是風霽白卻紋絲不動,她急道:“你還在愣著幹什麽?待會兒就出不去了!”


    “我不能將他扔在這裏不管。”風霽白喃喃道。


    “他本來就是一個‘人蠱’!就算蠱母不吞噬他,他也會成為這個樣子的啊!”祝羽裳急的大哭,風霽白突然甩開了她的手,看著她道,搖了搖頭道:“他不是,他是一個人。”


    風霽白在祝羽裳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衝上前去,抓起地上的鱗片,很快就來到了蠱母的麵前。


    蠱母意識到危險,但是正在消化吞噬任羽鋒的它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不停的甩動自己的尾巴,風霽白看了一會兒,然後等到一瞬停止的契機,輕輕躍上了蠱母的腦袋。


    她將銀霜劍往蠱母那雙汙濁的眼睛裏狠狠一插,散發著惡臭的鮮血噴湧而出,蠱母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


    任羽鋒因為它的動作,一下子就從蠱母的身上滾了下來,風霽白也跟著跳了下來,趁著蠱母嘶吼的時間,拉著任羽鋒就往洞口出跑。


    奈何她有傷,怎麽也走不動,加上任羽鋒也處於半昏迷狀態,狀況非常的不好。


    祝羽裳已經打開了洞穴的門,依稀能看到外麵真正的星空,她焦急地跳著:“快一些啊!”


    但是蠱母已經恢複過來了,它徹底暴怒,巨大的身體在地上摩擦,發出風一般的聲響,很快就逼近他們。


    任羽鋒虛弱道:“把我扔給它。”


    風霽白不語,她用劍撐著地,汗水將她的麵容浸的十分狼狽。


    “你聽到沒有!”任羽鋒突然掙紮起來。


    “你還是閉上你的嘴巴吧。”風霽白冷冷道,話落,那蠱母的尾巴就掃了過來,將兩人掃落地上。


    祝羽裳驚恐地捂住了眼睛,那隻蠱母張開布滿獠牙的大嘴,正要一口吞掉兩人。


    風霽白迅速爬起來,將任羽鋒與祝羽裳往洞穴外一推。


    她背對著,反手將銀霜劍橫插進了蠱母的嘴裏,暫時擋住了凶猛的進勢。


    “好了,現在可以出來了……”祝羽裳腳踏在洞外鬆軟的泥土上,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風霽白知道沒有那麽簡單,隻要她一鬆手,那隻蠱蟲必定會隨她一起衝出來,就算她不太懂蠱,但是也知道這個東西絕對不能放出來,否者這個天下沒有安寧之日了。


    她將手中的蠱衣往任羽鋒手上一塞,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而這時任羽鋒正好清醒了一瞬。


    “你不要命了!它的目的是我……你出來,我引它進去,然後你們出去後炸掉這個山……”


    “你聽我說。”風霽白用力地反駁他,她的眼睛有些悲涼和倉皇。


    “我欠你良多,你應該活下來……”她慢慢道,“你的時間還有很長。”


    “我最後請求你,把這個帶到京城,給楚泠琅,他的時間不多了!算我求求你。”風霽白抓緊他的手,眼中好像泛出了一點點淚光,但是她旋兒又笑了。


    這個笑並不是對著他的,任羽鋒知道。


    “你告訴他……我已經回了靈霄……讓他不要來找我了……”風霽白斷斷續續地道,手已然快要堅持不住。


    “還有就是……我不後悔……不後悔愛上他……”


    一行清淚順著她的麵容緩緩流下,是世上最淒美的景色。


    “你就那麽在乎他嗎!”任羽鋒大吼,怒意大漲,為了一個人,值得嗎!


    他的手往前一伸,想要將風霽白拽出,卻見風霽白緩緩搖了頭,然後將三個鬼骨璽放在他的手心上。


    “我隻是想他好好的活著。”


    隨著鬼骨璽的離開,洞門轟然一聲落下,重重地將洞外隔絕,也將人也隔絕了。


    任羽鋒重重地捶了一下山壁,痛苦地發出一聲嘶吼,他知道,由內部關上的石門,就算是有鬼骨璽,也打不開了。


    祝羽裳呆呆地站著,然後她慢慢走前,但還是離任羽鋒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她還是很害怕他,即使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這十年前的悲劇都是由她的父親親自導致的,但是心中還是因為母親的死而充滿了怨言。


    但是看著他那麽痛苦無力的樣子,心中也不免悲涼。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著任羽鋒道:“我知道有一處地道,好像是連通這個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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