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重重的落下,打在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而那老人背後還趴著個半大丫頭,一邊哭一邊向著酷吏求情。


    “打死你就好了!還給老子省口糧了!”那麵目猙獰的小吏惡狠狠地推開那丫頭,把那丫頭一下子推到在地上。


    “住手!”宮釋見此場景,怒氣衝衝地快步走過去,然後眨眼的功夫狠狠地在那人膝蓋上一踹,將那人摔了個狗吃屎。


    風霽白緊跟在他身後,隻不過是蹲下了身,探了探那老人家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


    還好,雖然傷口嚴重,但還留著點氣。


    “哪來的小兔崽子!竟敢這麽對本大爺!看你老子我不把你腦袋打個開花!”那小吏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滿目怒氣的瞪視著宮釋,然後一鞭子朝著宮釋甩了過去!


    “打你個爺爺!“宮釋往旁側一躲,閃開了狠辣的鞭子,沒成想那小吏更加憤怒,不顧一切張牙舞爪地就往前一撲。


    宮釋輕蔑地笑了笑,就這點伎倆?


    可沒想那人不是朝著宮釋麵前撲,他猝不及防地落下地來打了個滾,在宮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鞭子橫掃過去,鞭尾卷了宮釋的腳踝,蠻力地將他扯倒在地。


    宮釋摔在地上,緊緊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那人又獰笑著將鞭子往他臉上甩去。


    這一下要是挨實了,宮釋那細嫩的臉皮子都能被鞭子上的倒刺給刮下來大半。


    宮釋下意識地抬手,可再快也快不過如毒蛇般的厲鞭,在這一刹危機時刻,一隻手快速狠厲地抓住了那鞭稍。


    鞭子被緊緊攥在風霽白的手心上,收落不及,來勢洶洶的鞭稍在風霽白的手背上反打了過來,瞬間,風霽白的手背上就紅了一片。


    “你……!”那人甚至沒有看清風霽白是何時出手的,他想收回鞭子,卻發現鞭子那端穩如磐石,“你也想死嗎?”


    風霽白冷冷地看著他,另一隻手緩緩舉起一塊白玉雕刻的鑲金玉牌:“想死的是你吧?襲擊皇子以及朝廷官員,夠你祖宗十八代再死一遍的了。“


    那吏呆愣愣地看著那塊玉牌上刻的“禦”字,半晌,臉上堆成一個比哭都更難看的笑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手輪番打著自己的臉:


    “哎呦大人有大量!小的這個狗眼睛實在是沒有認出貴人啊!請貴人們恕罪啊!”說完,他還朝著宮釋這個位置重重地磕了好幾個響頭,一聲一聲地跟鑿在石頭上似的,聽著就令人生疼。


    宮釋這時已經從地上從容地站了起來,但是他還是滿臉怒氣,畢竟從小到大可沒有人動過這金尊玉貴的小皇子一根頭發,現在可想而知這個人的下場會有多麽慘烈了……


    “嘔……”那快被打死的老人像一隻鯰魚般彈起來,然後哇哇地吐了好多黑血。


    “爹!爹!”那嬌弱的女孩子一下子又撲到了老人身邊,沙啞的嗓子絕望的哭喊著。


    而那老苦工的身體卻像痙攣一般劇烈抽動了好幾下,突然兩手兩腳一攤,不動了。


    風霽白又趕忙側過身去,用手指摁住他的脈搏,脈象卻已經驚人的衰弱了下去。


    “您救救他吧,救救我爹吧!我給您磕頭了!”那小丫頭見風霽白可能是個麵善的,不住地求她,淚水流了滿麵。


    這時,這個老人睜開渾濁的眼睛,看著這個小女孩,竟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話:“二丫……家裏的老鼠洞裏……還藏著幾塊餅子……你和你娘好好、好好省著吃……”


    說完,他頭一垂,歪倒在地上,風霽白探視這他的鼻端,已經沒有了氣。


    那名喚二丫的小姑娘哭的萬分可憐,伏在她父親身上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風霽白憐憫地看著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裏劃過晦暗的情緒,而宮釋這邊,則是惡聲惡氣地道:“說!你為什麽打他!”


    那官吏伏在地上,背上被宮釋用力地踩著,他斷斷續續地說:“殿下饒命啊,是,是這個人偷東西啊!而且是三天兩頭的偷廚房裏的吃食,這、這小人隻是略微懲罰了一下。”


    宮釋明顯不信,他更加生氣了:“胡扯,你看那人長的那麽幹瘦,怎麽會是偷吃的,你這個人生的那麽肥膩,我看是你自個吃的吧!”


    風霽白將這個窮苦人睜地大大大的眼睛闔上,原來這人並不是老人,應該正是中年的樣子,隻不過被這苦難磋磨成了這般老態。


    她站起來,緩步走到那個小吏麵前,垂下眼看著他。


    那人本能感受到了一陣巨大的壓力,他渾身不自主地顫抖起來,甚至不敢抬起頭來看那個正在俯視他的人。


    “每日供應的餐食是多少?”


    聽到這一問,那小吏愣了一下,他眼珠子在眼眶裏打轉了幾圈,然後吞了口唾沫,道:“每人每日三個饅頭一張烙餅,一碗稠粥,一碗稀湯麵。”


    這是標準的檔次,但是風霽白卻眯起了眼睛。


    “不對。”


    她的聲音雖輕,卻像一把錘子鑿在官吏的心頭上。


    那人又顫顫抖抖地補充道:“是小人說錯了,有時候糧食運送不及,會適當減少點吃的。”


    “他在說謊!”那個小丫頭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踉踉蹌蹌地走到風霽白身邊,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控訴著:“他們從來都不給我爹他們吃飽飯!每日隻有野菜湯!還要從自己家裏交糧食上去,我家隻有一個病老娘,糧缸裏實在沒有吃的了,眼睜睜瞅著我娘快不行了,爹才想著從工場廚房裏拿點餅子回來……”


    “明明是偷、是偷……”那官吏立刻回瞪著丫頭,還辯解道。


    就在這混亂之時,一些人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還沒等到風霽白和宮釋回頭,就聽到一陣響亮的聲音:


    “哎呀,原來是風大人和三皇子殿下!真是有失遠迎!怎麽提前來這也不告訴本官一聲呢!在下真是失禮懈怠了。”


    這聲音,正是在帳篷裏講話的那些人中的一個。


    “嗬,你來的正好,本官親眼看著你這手下的人打死了一個勞工,也不知您這要怎麽處置?”


    風霽白冷笑一聲,稍微側開身子,露出那地上顫顫巍巍跪著的小吏,以及那已經變涼了的屍體。


    工部侍郎王慶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他原本在帳篷裏聽到有人稟告說見到了兩個貴人正在山裏巡視,猜想著不知道會不會是正要主持負責春獵的風霽白提前過來了,就趕緊帶著人往這邊找,沒成想,人是見著了,卻好巧不巧讓她看見了這事。


    “還有,什麽叫有失遠迎?難道你把我當成是客了嗎?王侍郎,你還記得是誰來負責這次春獵的?”


    風霽白這句話讓王慶瞬間就流下來了冷汗,他哆哆嗦嗦地點頭,唯唯道:“是、是,是在下考慮不周。“


    他的本意是想壓著這個新來乍到的官,自己獨自在這春獵圍場裏做山大王,享受著供奉和克扣款項後帶來的油水,但是這風霽白明顯不吃這一套,看來日後還是要想個辦法把人給‘趕走’。


    王慶又見到那不成器的官吏和躺在地上的勞工,該死的!怎麽早死不死偏偏這個時候給我滾去見閻王了。


    他狠狠地踹上去,將那官吏給踹到一丈多遠,口裏惡罵道:“你這是怎麽管的?人怎麽會在你這裏死掉!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


    又對風霽白和宮釋嬉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貴人們見到了這副糟蹋場景,來人,還不把這地上的屍體抬走?”


    他一招手,身後竄出了兩個身穿一樣的小吏,他們仿佛是司空見慣了一般,麵無表情地將人抬走。


    那二丫連忙撲上去:“你們要把我爹帶到哪裏去?放手啊放手啊!”


    風霽白輕輕一揚手,攔住了人,她的麵容更加冷峻,連日來的糟糕心情終於在此刻一並爆發:“王大人,此事還沒有結束呢?你想把人帶到哪裏去?”


    可王慶沒有感受到風霽白的低氣壓,他以為這個人是想要點好處費,於是他朝著風霽白擠眼一笑,悄聲道:“嘿嘿,風大人這是心急了吧?來來來,到在下的監工帳篷裏,咱們好好的商討一下,怎麽‘處理’這事,嗯?”


    風霽白盯著他,一笑:“處理?我現在就可以處理了。”


    在場各位不明白她這話的意味,隻見風霽白慢慢地踱到那打死人的官吏麵前,冷冷地說:“咱大宣朝的律法怎麽寫的來著,殺人——”


    她說話的同時,從袖裏抽出一把袖劍,朝著那官吏身上淩厲的一劃,銀光一閃,伴隨著血花飛濺。


    “——是要償命的。”


    “啊!”那官吏驚聲痛呼,死死地捂住傷口,在地上痙攣抽搐。


    風霽白漫不經心的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她看了一眼嚇癱軟的王慶,緩聲說:


    “王大人,正好本官初來乍到,不懂這監工的‘規矩’,還請你好好地跟我講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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