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回來,不僅僅是想知道真相……


    他是想要證實,木喬之說的話,並不全是真的……


    到底要讓他如何相信那些事實?他麵前的女人,真的到現在為止,還在欺騙他嗎?


    他目光淡淡的落在晏夫人的臉上,又像是被燙傷了一般微微移開了,他搖了搖頭,道:“吃飯吧。”


    晏夫人察覺出了晏如修的古怪,他對她的態度太冷漠了,比以往更加冷漠,讓她有點心驚。


    她點了點頭,疑慮的看了他幾眼,才吩咐下人準備碗筷。


    晏如修吃飯很安靜,晏夫人卻有點食不知味了。


    兒子回來本該是值得慶祝的事情,但是她此刻卻有點忐忑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餐廳裏燈光明亮,晏夫人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


    她靜靜等到晏如修吃完,才問道:“寧修,晚晚呢?”


    晏如修去美國找木晚晚,這是她知道的事情。


    她也一直期待著晏如修能把人帶回來,她已經半年多沒見到木晚晚了,這才半年,她卻覺得好像是好幾輩子前看過她似的,想念的不得了。


    那是她的孩子啊……


    就算不能相認,隻要以後能一直住在一起,那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這幾天來一直期待著晏如修和木晚晚一塊回來,但是,為什麽晏如修回來了,木晚晚卻不見人影?


    隻是晏如修臉色又這麽古怪,讓她心裏忐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問。憋到晏如修吃完飯,她實在忍不住了,忍不住問出了口。


    晏如修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她沒回來。”


    “她……她還是不願意跟你回來?”晏夫人一顆心沉了下去,手指交握,有些緊張的問道,“為什麽?她……她不想見到你?把你趕回來了?”


    要不然,實在是無法解釋,晏如修這麽快就回來的原因。


    晏如修見她心急如焚的模樣,眸色暗了暗。


    他以前見到晏夫人這麽希望見到木晚晚的時候,從來沒有往別的方向想過,他是奇怪過他母親的態度轉變,但是,他怎麽可能想得到,木晚晚是晏夫人的女兒?


    這個人隱瞞著這麽重要的事情,卻不告訴他,把他蒙在鼓裏,讓他實在是有點怨恨。


    但是這恨意卻無處著落。


    他想要恨她,可是,她卻是真的愛護他。


    從小到大,她沒讓他受過任何委屈。


    隻有那個人……


    原本是她的東西,卻被他搶走了……


    他心裏一痛,一張臉刷的慘白。


    晏夫人見他臉色變色,以為是戳到了他的痛處,手忙腳亂的安撫:“寧修,沒事,大不了以後再去,反正她在那裏,人總是跑不了的,總有一天會……”


    “媽。”晏如修沙啞著聲音問道,“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不去找她呢?”


    “我……”


    “你明明比我更想見到她,為什麽你不去?”


    “……寧修……”


    “你到底……在怕什麽?”


    晏夫人臉色一變,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話一般,突然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十分驚慌。


    她原地走動了幾步,才問道:“寧修……你在說什麽?”


    她還在跟他裝傻。


    晏如修看著她,隻覺得真的累了。


    他自以為他不是傻子,可是他的母親卻把他當做傻子。他從不願意去懷疑她,隻是知道真相之後,再去細想她的種種作為,得出的結論,依舊讓他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她還再試著隱瞞他!


    “為什麽這麽擔心她?為什麽這麽想見到她?她隻不過是你的養女吧?你喜歡的人,不是安安嗎?”他閉上眼,聲音嘶啞,“我不明白,為什麽到現在,你都不願意告訴我真相呢?”


    “……寧修!”晏夫人驚叫了一聲,她捂著嘴看著晏如修,整個人細細顫抖起來,腿腳一軟,重新跌回了座位上。


    她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終於發生了……


    他……他到底知道了什麽?


    ‘“寧修……”晏夫人手忙腳亂的握住晏如修的手指,她哀求道,“寧修,你別問了……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別問了好不好?”


    晏如修看著她哀求的臉,心裏卻浮起的是木晚晚的麵容,那個人是知道這個人是她的母親吧?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她是什麽心情?


    她的母親,曾經親手想要害死她啊!


    “媽……”他輕聲道,“你怎麽就能這麽自私呢……她是你的骨肉啊……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認她?”


    “……!”晏夫人睜大眼睛,看著晏如修,她渾身像是遭了雷擊一般,整個人僵住了。


    幾秒過後,她突然捂住了耳朵,嘴裏發出崩潰的哭聲——“我不是……我不是不想認她……!!我是對不起她啊……我沒臉出現在她麵前……寧修……對不起……我對不起她……”


    ,


    幾秒過後,她突然捂住了耳朵,嘴裏發出崩潰的尖叫聲——“啊——!!”


    晏如修被她嚇了一跳,他試圖伸手扶住她,晏夫人卻突然站了起來,連續後退了幾步,用一種絕望又震驚的眼神看著他。


    她眼淚掉了下來,“寧修……”


    “寧修……”


    她輕聲叫著兒子的名字,顫抖著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我並沒有……不想認她……我是沒臉見她,沒臉認她啊……”


    她做錯了太多的事情,算計了太多,失去的太多,到最後,連唯一的骨肉都不敢相認,她不敢承認自己的失敗,好像一承認,連自己唯一剩下的兒子都失去了。


    隻是她沒想到,晏如修終於還是知道了。


    她不知道做什麽好,甚至不敢看他,她真的知道錯了,可是有用嗎?


    晏如修看著母親痛苦的模樣,心裏更加不好受。


    他來這裏,並不為什麽,隻是求一個真相。


    可是當真相明明白白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真的不能接受。


    原來木喬之說得是真的……


    他沙啞著聲音,低聲問道:“你不認她……又為何,叫我過去找她?媽,我真的不想說你……”他艱難道,“你真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自私。”


    晏夫人渾身一震,她放下被淚水浸濕的雙手,眼巴巴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晏如修。


    晏如修的臉色很難看,在燈光下,是一種青白的蒼白,好像渾身的血色都在此刻盡褪。


    “是我的錯……”晏夫人落著淚,低聲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認賊做女,是我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推到了盡頭……”她淚水朦朧的看著晏如修,輕聲道,“寧修,媽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握住晏如修的手指,她怕晏如修會甩開她,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動。


    “你求我原諒你……那你難道就沒想過,讓她原諒你嗎?”


    晏夫人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她不會原諒我。”


    晏如修看著母親,半晌才發出一聲冷笑。


    他沒說什麽,隻覺得疲憊不堪。


    什麽都沒做,就在心裏認定對方不會原諒。


    連努力都不努力一下,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好不反省。


    這樣一個人,讓對方如何原諒你?


    他望著頭頂的燈火,輕聲道:“如果……你能早點跟她說,她總歸會原諒你的。她一直……希望有個人能愛她。”


    “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她從沒說起你。她沒打算認你。”


    那個人的樣子,好像已經拋棄了過去,再也不會懷念了。


    晏夫人握著晏如修的手指,她聽著晏如修的話,他沒說一個字,都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握在手心的指尖,越來越冷,室內是難堪的沉默,晏夫人等了一會兒,才敢抬頭看他。


    這一眼,就讓她神魂俱裂——“寧修!你怎麽了?!!”


    她哭叫起來,“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麵色蒼白如雪,雙目緊閉,嘴角是一抹鮮豔的血痕,在他蒼白的臉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跡。


    “背部的傷口裂開了,已經止血,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醫生看完躺在床上男子的檢查報告,低聲對著臉色蒼白的晏夫人道。


    晏夫人抹著眼淚低聲道謝,等醫生和護士都走後,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坐在晏如修的旁邊。


    夜深人靜,距離晏如修暈過去並且被送到醫院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握住兒子冰冷的手指,把臉埋在他的手心,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感覺到了心慌和害怕,這種感覺,自從五年前木晚晚和晏如修離婚之後,就一直圍繞著她。


    就算後來晏如修回來,也不曾消退。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擔驚受怕,怕的是晏如修知道真相之後,接受不了,離開她。


    那樣,她就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而現在,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的過去,不想把自己醜陋的一麵暴露在晏如修麵前,隻是這一切,都結束了。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撫摸著晏如修蒼白消瘦的臉頰,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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