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木喬之整個身子幾乎被埋在了沙土之下,他在掩護多琳的時候,腦袋被飛出來的鐵片撞擊了一下,整個人暈了好久。


    他跌跌撞撞的從鬆軟的沙子裏站了起來,去搜尋多琳的身影。


    海岸邊,多琳站在那邊,靜靜的看著一片狼藉的海麵。


    她比木喬之醒的早。


    木喬之慢慢走到她的身後,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就在一瞬間,一切已成定局。


    “我的弟弟……”多琳的聲音隨著海風輕輕的飄了過來,“我的弟弟,他就在這片海洋裏。”


    “我的弟弟……”多琳的聲音隨著海風輕輕的飄了過來,“我的弟弟,他就在這片海洋裏。”


    “永遠,沉睡了……”


    “是我……殺了他。”


    “是我殺了他!”她的聲音驀然尖銳起來,突然狂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殺了我的親弟弟!我殺了蘭斯!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琳?”


    木喬之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上前一步,試圖拉住多琳的手,對方卻捂著臉,瘋狂的笑著,蹲下來,用自己的手緊緊把自己抱住,瑟瑟發抖。


    “我害死了我的弟弟……”


    她閉上眼,落下來的眼淚混雜著淡色的血液,她低聲道,“對不起……蘭斯,姐姐對不起你……”


    她一邊顫抖著,一邊落淚,慘白的臉上,兩道血痕蜿蜒而下,像是最後的道別。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抱住自己的腦袋,一邊哭一邊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多琳?”


    木喬之蹲下來,掰過多琳的肩膀,他碰觸到了她的眼神,然後渾身的血液像是凍結了。


    多琳的目光瘋狂而無焦距,這樣的眼神,他隻在一種人身上看到過。


    他拒絕承認這個現實。


    “多琳?”他用力抱住她,手足無措的看著她在他懷裏哭,“你沒錯,別哭了……別哭了……”


    他抱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汽車行駛的聲音由遠而近,來到他這邊。


    有人叫了起來:“在這裏!”


    那些人很快就跑過來了,有人衝了過來,把他拉起來,問他:“晚晚在哪裏?”


    來的人有6個,三男2女,還有一個小孩。


    木喬之看著這群人,微微有些恍惚,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易寧夏看著這一片狼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來了,晚晚呢?


    那個人說,晚晚就在這裏。


    可是人呢?


    這裏方圓百裏都是空地,有人在這裏,都能一覽無餘。


    除了破碎的船體,隻有這兩個人而已……


    “晚晚呢?!”


    許醉見到多琳,終於忍無可忍,衝了過來,質問道。


    但是當她見到多琳的臉的時候,卻一下子愣住了。


    “對不起……”


    多琳看著她,一邊哭著,一邊喃喃道。


    許醉嚇得退後了一步,有些猶疑不覺得看著木喬之和多琳。


    這兩個人……


    晏如修昨天剛剛做完手術,此刻本不應該出了無菌病房,但是接到了消息,他已經等待不及,晏夫人扶著他下了車,在看到不遠處的木喬之的時候,嚇得幾乎站立不住。


    他!


    是他!


    她腦內一片空白,下意識的要去擋住晏如修的視線,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晏如修不可置信的看著不遠處那張跟自己相仿的臉,整個人如遭雷擊!


    木喬之眼神複雜的看著不遠處的晏如修,此時此刻見麵,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他前腳才殺死了他弟弟的愛人,後腳就被抓包……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在這裏。


    他前腳才殺死了他弟弟的愛人,後腳就被抓包……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在這裏。


    蘇悅衝到海岸邊,他望著海麵上的景象,一張笑小臉刷的變得慘白!


    他跟許醉打過仗,怎麽可能沒見識過炸藥?


    空氣裏還彌漫著硫磺的氣息,這麽濃重的味道,那得是多少斤炸藥?


    人呢?


    她在哪裏?


    一顆心緩緩下沉,許悅視線在海麵上不住搜尋,突然就看到了海麵上漂浮著的一個人影!


    “在那裏!”


    蘇悅大叫了一聲,眾人的視線紛紛聚集向了海麵。


    隻見布滿船體殘骸的海平麵上,距離岸邊五百來米的地方,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正隨著海濤的波動而在起伏,因為海麵上碎片太多,人影距離海麵又遠,眾人一時之間,竟然沒有看見。


    木喬之抱住多琳,他順著蘇悅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眸子微微睜大,目光中顯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模樣。


    ——那個在海麵上起伏不定的人竟然是木晚晚。


    那麽多的炸藥,就連鋼鐵都炸的粉碎,而木晚晚竟然沒有粉身碎骨,反而周身完好。


    就在他愣神的檔兒,唐雲笙和易寧夏已經跳進了海裏,向著對麵遊去。


    十幾分鍾後,木晚晚就被帶上了岸。


    她麵色蒼白,臉上布滿細微的擦痕,濕發粘在臉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雖然氣息微弱,但是胸膛卻還有著起伏。


    她原本應該是隻穿著一件裙子,此刻身上卻包裹著厚厚的一層防彈衣,防彈衣的一層已經破碎掉了,而最裏麵的那層卻保存完好,或許是這樣才保存了她的一條命。


    木喬之目光複雜的看著木晚晚身上的防彈衣,他知道,這件防彈衣應該就是蘭斯在最後時刻穿在木晚晚身上的。


    他的老師這一賭博,贏了,但是此刻他卻完全無法高興起來,他看著他懷裏不住哭泣的多琳,堅硬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弄的皸裂,有淡淡的疼痛流了出來。


    這一次是他們贏了……


    但是作為贏的一方,他卻失去了全部,他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可是,他過去的近30年,能完全舍棄嗎?


    “媽咪!”蘇悅看著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木晚晚,低叫了一聲,他緊緊握住木晚晚的雙手,在木晚晚失蹤後就沒有哭泣過的孩子,此刻終於忍受不住,撲在她懷裏低聲啜泣起來。


    連日來的緊張,害怕,委屈,此刻一下子爆發出來,讓他幾乎崩潰。


    許醉站在一旁,她看著易寧夏和唐雲笙把木晚晚圍在中間,幾日來完全沒有休息的男人們臉上終於放鬆下來,疲憊而蒼白的臉龐上帶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轉頭看向唯一沒有走近的晏如修,男人那雙琉璃色的雙眸緊緊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木晚晚,眸內複雜而深邃,他沉默不語,隻是一雙手卻緊握成拳,顯露出晏如修此刻的激動。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身側麵色多變的晏夫人。


    晏夫人看著跟晏如修麵容相似的木喬之,雙手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木晚晚很快就被帶到了醫院。


    因為防彈衣的保護,她內髒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隻是頭上的一處在爆炸的時候受到了擦傷,血流不止,縫了好幾針。


    她身上細碎的傷口很多,為了避免感染,要在無菌病房住個幾日。


    等到一切忙完,安定下來,已經到了半夜。


    晏如修畢竟昨天才做完手術,在海邊被海風一吹,又開始發高燒,晏夫人看他這個樣子,再也不敢想東想西,在病房內忙前忙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夜晚,她又想起躺在手術室裏的木晚晚,心裏不免有些愁苦。


    她的兩個孩子都住院了,她做母親的,卻根本無能為力,實在讓她心焦。


    晏如修差不多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再次醒了過來。


    他有些吃力的坐了起來,晏夫人伏在他的床沿邊睡著了,這幾日連日的勞累,讓她頭發已經變得花白,晏如修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睡著了的母親,心裏不知道什麽感受,他閉上眼想起早上時候晏夫人的表現,無聲的歎了口氣。


    就算是事到如今,他的母親,依舊無法對他完全坦白。


    她還有事情瞞著他。


    等到身體積蓄起了力量,他才扶著牆壁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問了護士,得知木晚晚剛從手術室出來,在無菌病房,又吃力的往無菌病房走去。


    他真正距離她見麵也才幾天,而早上再次看到她的時候,卻好似已經隔了萬年。


    真正的千山萬水。


    他在看著躺在地上被易寧夏他們包圍著她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邁不開腳步。


    遠遠的注視著,就已經讓他的心痛苦萬分。


    他見到她的時候,知道她還愛著他,不管怎麽樣,他們這輩子,依舊有機會在一起。


    隻是這一次見麵,他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這種認知,讓他竟然邁不開腳步,去看她,去確認……幾乎要落荒而逃。


    要承認這個現實,對此刻的他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晏如修腦內紛紛擾擾的閃過萬千思緒,等到站在了木晚晚的病房門口,頭腦裏一切思緒,好像一瞬間就不見了,他透過病房門口的窗戶向裏麵看去,看到了躺在病房裏的木晚晚。


    她還昏迷著,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布,雙目緊閉,雙唇蒼白,好似一抹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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