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在下逐客令啊……陳蓉大致聽得明白,估摸方才走神他誤以為自己不願意離開……


    陳蓉心下譏誚冷笑,什麽怕軍中粗人衝動,這些天自己就躺在大帳裏也不見有人為難,這蕭錦文估計是怕袁尺素知道自己在袁家軍中,找他麻煩吧?


    “嗯,容我吃頓飽飯,下午便走,可好?”陳蓉無謂的聳了聳肩,自己本也不打算久留……袁家,她可不是很喜歡呢!


    “陳姑娘還發著燒……不如再等等?”老軍醫有些於心不忍,“既然是易先生看重之人,咱們自當多加照顧……”


    “你知道什麽!”蕭錦文虎目瞪了他一眼,轉而不好意思的看著陳蓉,“陳姑娘……”


    陳蓉擺了擺手,“好了,蕭校尉客氣了,叨擾這麽多日已經很不好意思,何況這軍營之中本就不該是女子該隨意進出的地方,午飯也不必了,陳蓉就此別過了。”說著她撐著床榻起身,躺了許久加上高燒未退,整個人隻覺得頭重腳輕,踩著棉花一般。


    “陳姑娘——不若末將下午送送姑娘?”


    陳蓉扶著桌案擺了擺手,表示不必。


    “陳姑娘打算去哪裏?”


    “嗯?”


    蕭錦文猶豫再三,“本來有些話不該末將說,隻是……罷了,就當末將僭越了……末將看得出姑娘和易先生關係不一般,先生為袁家軍籌措糧草解了軍中燃眉之急,全軍上下感恩戴德,因而理應好生將姑娘送去鳳襄與先生匯合,可是……”


    “可是你家大小姐下了死令,不不許你們救我……而且打算置我於死地?”陳蓉語氣平靜的續道。


    袁尺素這般要求,蕭錦文不敢明著違抗,畢竟他隻是個小小校尉……可又怕陳蓉不知情跑去鳳襄,被袁尺素抓住……可要他直接說出自己家主子這種陰暗心思,還真有點不厚道,所以就想編個理由搪塞過去,既能讓袁尺素滿意,也能保全陳蓉。


    本就不善說謊的蕭錦文早就編不下去了,如今被陳蓉拆穿,反而鬆了一口氣……


    “蕭校尉對陳蓉的關懷,陳蓉銘記於心。”陳蓉施了一禮,她是真的不怪他,蕭錦文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幫自己,萍水相逢很難得了。


    “陳蓉你這個妖女,害了行之哥哥就算了,竟然勾搭男人勾搭到我袁家軍來了?”袁尺素的聲音忽然自帳外響起,接著“呲啦”一聲帳簾被人扯了下來。


    陳蓉抬頭便看見袁尺素一身戎裝站在門口,柳眉倒豎,一雙圓睜的杏眼滿是怒氣……


    “小姐——”蕭錦文俯身行禮,暗道了一聲糟糕,本以為袁尺素在鳳襄被蘇易牽扯住,暫時不會來軍中,卻沒想到還是被撞上了。


    “蕭校尉,尺素一向敬你在戰場上驍勇無敵,卻沒想到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袁尺素也許是看到陳蓉氣急了,說的話也有些過分,當下住了口,頓了頓續道,“這軍中不許女子擅入,難道都忘了?”


    “難道你是男子不成?”陳蓉憋了一眼袁尺素,嘴角扯笑。


    袁尺素聞言,眼中怒火更盛,眸光深處帶了一抹陰狠,“我看你說不定就是敵國的細作,混入大武軍中意圖不軌!來人——將她拿下!”


    聞言,蕭錦文上前一步擋住了陳蓉,“小姐,陳姑娘怎麽會是細作,是末將將她留下的,正要送她離開……這幾日她一直昏迷,才醒過來……連軍帳都未曾出過。”


    雖然蕭錦文對袁尺素有幾分畏懼,但到底是上陣殺敵的將領,還是有幾分血性,麵對她這樣擺明了的陷害實在無法做到袖手旁觀,當下心一橫,暗道,即便今日得罪了大小姐,日後在將軍麵前再無前途也不能袖手旁觀。


    “蕭校尉又怎麽知道她不是?你跟她很熟?”袁尺素冷笑一聲,一字字問道。


    “她——”蕭錦文想說,易先生舍命相護的人怎麽可能是細作,可看了看袁尺素的表情,生生咽了回去,直覺告訴他越是那麽說,對陳蓉來說可能越不利。


    袁尺素卻不肯退步,句句緊逼道:“你可知她是何人?你可知易先生為何要費盡心思帶她上翡翠山,又為何讓我帶兵跟隨?你可知那山上的死士是哪裏來的?你難道沒聽見重傷易先生的死士說的是什麽?”


    麵對她的跌聲質問,蕭錦文啞口無言,他當然記得,那個死士喊陳蓉“皇後娘娘”……但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便忽略了,此刻乍被提及才覺得蹊蹺,不由回頭望向陳蓉……


    “皇後——這皇後還能是隨便叫的,是西涼還是南夏的?”袁尺素笑的很是得意,“這可得好好審審……”


    蕭錦文本能的想要辯駁,卻一時語塞,那日的情形他曆曆在目,要說陳蓉無辜他也覺得說不過去,可又總覺得易先生待她絕對不是待細作的態度,何況哪有派皇後來當細作的?


    他猶豫不決期間,袁尺素已經喚人進來,纖手指向陳蓉,“把她給我抓起來——”


    幾名重甲士兵答了一聲“諾”,便衝了過來直接將陳蓉壓在手下,飛快的用繩子捆了起來,“小姐——可要交給將軍處置?”


    “帶回我的營帳就好,我哥忙得很,一個小小細作還不值得麻煩他……”袁尺素看著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陳蓉,益發得意起來。


    袁堅雖然在鳳襄有臨時的府邸,袁尺素一向住在那裏,可偶爾也會來軍中看望自己哥哥,所以軍營中也有她的營帳。


    此刻,袁尺素正勾著手指,將陳蓉的下巴抬了起來,笑得十分得意,“本來我是想放過你,讓你自生自滅的,偏偏你還要跑來……”


    被牢牢捆在木樁上的陳蓉平靜的看著眼前女子,一向天真無邪的麵孔此刻帶著從未見過的邪惡,連眼神都仿佛蛇蠍般淬了劇毒……


    想到這裏,陳蓉終於冷笑出聲,“袁尺素你裝了那麽久,一定累壞了……此時此刻的你才是真實的吧?”


    袁尺素忽然用力捏住陳蓉的下顎,將她的臉幾乎扭得變形,“那又如何?如果沒有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將現在的樣子漏出來。”


    陳蓉無法再開口,隻用譏誚的眼神望著袁尺素,滿含嘲諷的眨了眨眼。


    袁尺素鬆手,拿出一條皮鞭,抖了一抖,細小的倒刺如刺蝟般緩緩舒展開來,隻見她將皮鞭往一旁的鹽水裏沾了沾,道:“你知道嗎?從小時候我就特別想這麽做……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上天好像一直都很眷顧你。”


    “是嗎?”陳蓉冷冷的反問。


    看著她平靜的神情,袁尺素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恐懼。此刻這個帳篷裏,和平日不同的何止她一個人,這個口口聲聲失憶的女人,難道就和平日一樣了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使了手段故意接近行之哥哥的。”袁尺素揪住陳蓉的衣襟,咬牙啟齒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才會是太子妃……行之哥哥與我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你算個什麽東西,仗著先皇寵愛就肆無忌憚,在他們兄弟二人之間輾轉,你以為你是青樓裏逢場作戲的妓女嗎?若不是你,何至於他們兄弟鬩牆,何至於行之哥哥酒後……酒後失德……行之哥哥落到今日下場,還不都是你這個女人害得!”


    陳蓉聽她說的字字泣血,雖然不中聽卻大約都是實話吧!原來曾經的自己做過這麽多不堪的事情……眸子的冷峭漸漸被濃不見底的黯然代替。


    “可是偏偏先皇就是這般都不肯懲治你,二皇子也幫你,甚至於行之哥哥到最後還是用性命護著你,你很得意嗎?”袁尺素鬆開陳蓉,倒退了一步,繼續說道,“很可惜上天不會一直眷顧你,多行不義必自斃,如今風水輪流轉,落到了我的手裏,看誰還能救你?”


    “當了皇帝的二皇子嗎?我覺得他似乎並不怎麽喜歡你啊,不然也不會把你丟棄到北荒……”袁尺素說著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近乎狡黠的笑。


    聞言,一直沉默聽她說著的陳蓉忽然抬眼,“你一直到都知道我不是蘇澈特意派來的,我沒有出賣過蘇易,是不是?”


    袁尺素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滿目純真的答言,“是啊,我知道啊,行之哥哥也知道啊……”


    “那你們還——”陳蓉握緊被捆住的雙手,腦海裏不住回響著她那句“行之哥哥也知道”……


    “你以為你是誰?”袁尺素收起唇畔的笑意,抬手給了陳蓉一鞭子,淩厲的倒刺劃過她手臂上的衣服,豁開一道口子,登時便血肉外翻,“一個被人拋棄的破落戶,難道行之哥哥還要明媒正娶了你不成?”


    陳蓉閉目挨過一鞭,聽她如此說,咬緊了牙關,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你要知道,行之哥哥有一天是要回到大武皇宮的,他終會取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那時候,難道要他娶一個前朝皇後麽?還是說你不介意名分……”袁尺素見她不吭聲,話語益發刻薄,手中的鞭子也再次舉起,“啪——”的一下,又朝著另一隻胳膊抽了下去。


    “你不介意,行之哥哥還介意呢!”袁尺素一麵說,手中鞭子一麵如雨點般落下來,再無停頓,不管不顧的落在陳蓉身上各個地方,鞭身上的倒刺將她的衣服鉤劃得襤褸不堪,透過破碎的衣料曾經無暇的肌膚上變狠交錯,嚴重地方已經血肉模糊。


    “蘇——蘇易沒事了?”陳蓉用盡力氣不吭一聲,卻終於開口問出一句話,如果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竟然覺得這頓鞭子挨得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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