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被人攙扶坐在了視頻頭像前,他老大不自在地晃了晃腦袋,生硬地衝自己的兒子一點頭,開口說:“馬華,別借錢過日子。你以後要做個好人。”


    兒子在鏡頭前瞪著眼看到自己的父親,有些畏懼地站在視頻前,過了一會往後退了半步,不敢相信的左右望著。


    “這是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馬總隨口道。


    過了一會,馬總又搜腸刮肚地想了想:“你要是缺錢,就去找你媽媽要。總之不要借錢……”


    兒子,驚訝的看著鏡頭裏的父親,對著艾卿道:“我爸爸這是怎麽了?怎麽不像是在國外進修。”


    艾卿淡淡的道:“聽爸爸的話沒有錯。”


    兒子懵懂地搖搖頭,隨後,他走近幾步向著鏡頭裏的父親,想了幾秒後,才問:“爸爸,我過年欠的卡,你給我還了沒有?”


    馬總歎氣後,怒罵道:“娘西皮,娘西的。”


    他身旁的警察切斷了視頻連接,而正在另一間房間的馬華瞪著眼看著空白無一物的屏幕有些懊惱的垂下眼睫。


    ……


    馬總在跟自己兒子視頻連線後,變得極為悔恨。


    他一直以見不得光的方式榨取錢財,供自己揮霍,直到兒子這次,像無數個欠債人一樣的,衝自己要錢時,他突然醒悟到了自己長年累月做的事,便是挖坑埋自己的損事。


    他要求隻跟趙宇城說一件極重要的事。


    再見到趙宇城時,他沒了商人的算度與狡詐,而是直接了當的道:“李謀,應該藏在傅遠的家裏。”


    “搜過了。”趙宇城不信任的瞧著馬總。


    馬總嘲笑的說:“我都有幾套房,他一個跟我平級的律師,怎麽會少了那東西。”


    “地址?”趙宇城。


    “在人少的墓地邊上,有民居呀。那裏的房子一般沒有人要,又便宜的。”馬總。


    黑陽組織的房產裏,居然有建在墓地旁邊的,這不奇怪。


    問題是,他們也安排李謀住在那。


    一個年輕人怎麽會願意住在那裏,的確讓人有些意外。


    警方的抓捕很成功。


    成功到抓他時,他沒有一絲的反抗。


    隻是用極平靜的目光看著來人。


    在押解他走過艾卿乘坐的車時,他非常淡定,卻又極為誠肯的衝著車窗裏的她道:“嘿,好久不見。”


    艾卿混身一冷,看著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沒有任何畏懼的眼睛,像是鬆了一口,要回到自己歸屬地一樣的輕鬆與自在。


    他是在等她來抓他的嗎?


    他衝著艾卿,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歉意,那是為了上次火車站外,艾卿被無辜打了一下的回應。


    隻是他的笑容在艾卿眼裏解讀成,他是個死變態。


    殺了人,還能笑的,一定心理有問題。


    審訊室裏,是金盾跟修誠進行。


    艾卿隻在外麵看監視器。


    這一次,修誠主動請纓,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上次聯誼會上,艾卿被眾人捧到了天上。


    作為已經在局裏幹了近二十年的他,有些不服氣。


    他要來跟這個被相城警界譽為最有城府和最凶殘的殺人犯——李謀來一場較量。


    以此證明,他也是個不錯的警察。


    上來,各種審問技巧全都嫻熟的用了一遍。


    對方也有問必答。


    雖然有些口吃,可是不影響他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


    修誠:“你在何時欠下了賭債?”


    李謀:“不是賭債,是在半年前,我發現自己的工資被李富民拿去賭了,所以去要錢的。”


    修誠:“你怎麽要得回來?”


    “我贏回了我的工資。”李謀淡然的道。


    修誠:“那你的名字為什麽出現在高利貸的名冊上?上麵寫著你欠了三萬塊。”


    李謀冷笑:“是呀,我不故意的輸,怎麽可能碰以那個欠債的本子。”


    修誠:“那葉春晴在8月底失蹤,你在哪?”


    “我在地下室呀。”他口氣雲淡風清的。


    修誠:“你做了什麽?”


    李謀:“看到一些死人,後來想著要報警,結果,出去後,聽說葉春晴死了,於是覺得不用報警了,反正她已經死了。”


    “你!”修誠本以為對方會痛快的承認了他發現了地下室屍體,所以要報複葉春晴,沒有想到,一切被他說得跟講天書一樣。


    他推卸掉了所有身上的責任,頂多算個不想做朝陽群眾的落後份子。


    再問下去,隻有他天衣無縫的陳述,比如他發現李富民也參加了殺李財的事情,隻因為他從來不吃燒雞。


    而自己的母親曾經一再的說,要是他哪天惹了李富民不高興,給隻燒雞他就會消氣了。


    由此,他在一次犯事後給了一隻燒雞,卻得了一頓揍,最後,李富民在說夢話時,說漏了嘴。


    也因為那句夢話,讓他發現了李財的死亡真相。


    而也就是那時起,在他的心裏想著要讓葉春晴跟李富民償命。


    修誠聽不進去那些與案情沒有太大關係的話,他一拍桌子:“我隻問你葉春晴是怎麽死的?誰問你那些與案情無關的小事了。”


    對方淡淡一笑:“有證據嗎?有就槍斃我,沒有,放了我。”


    修誠激動起來: “有人證,李富民指證你把碎屍帶到昭陽街道老社區拋屍。”


    李謀嘴角微緊:“我在那裏修下水道,進出那裏很正常。”


    修誠:“你進入的那一家,指認,那天隻有你用過那家的馬桶。”


    李謀輕蔑的道:“切,你們還把那整條下水道都拆了不成?”


    修誠重重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的確為了這案子,拆了那家的管子。”


    站在外麵的艾卿輕笑一聲,那是因為舊城改造,正好要拆遷,所以,警方得了這個方便,先拆了有懷疑的幾家。


    由此找到了管壁內殘餘的人體組織。


    李謀不再出聲,過了一會才輕笑:“這種人證,根本作不得數,沒有人親眼看到是誰倒進去的吧,他們家也不止他一個人吧,你查了他們家祖宗十八代嗎?那天,他們家好像擺了酒席,進出的人還挺多的。”


    修誠擰著眉毛,半天沒有再問。


    的確,審了三天,永遠不知道他在哪裏殺的葉春晴,也就是第一作案現場。


    並且殺人工具,碎屍工具,就連拋屍工具,都不曾找到過。


    他們從審訊室出來後,修誠有些煩燥的把文件夾一拍:“他不肯說出殺人地點、手法,甚至連殺人都不承認。”


    “白問三天。”


    另一邊。


    艾卿拿著資料進到了賈局長的辦公室裏。


    賈局長從一大摞的卷宗裏抬起頭來,很好商量的問:“小時,你的老師有空嗎?”


    艾卿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現在審案子不比以前了。


    可以上點手段什麽的。


    像李謀這種,手段對於他來說,不起作用。


    他一心尋死。


    同時,卻也在挑釁著警方的智慧。


    他知道自己有罪,卻不認為誰有這個資格來審判他。


    用他的話說:“這個世界上有三種人能對跟他對話。第一個生他的母親,第二個,教他畫出第一筆的老師,第三個,能夠讓他愛上的人。”


    顯然,這三個人,沒有一個能成為審判者。


    過了幾天。


    艾卿進到審訊室裏,揚著手中曾經給李謀母親看過的畫冊,敲打他道:“李謀,你別以為沒有人能看穿你,這個本子是誰送到警方來的,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李謀微眯雙眼的看了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知道自己被人出賣。


    那個人曾經當著他的麵,把畫本子上的畫一頁一頁的撕走,隻留下布滿深痕的白空頁。


    李謀一度以為,沒有人會知道他這麽做的目的。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能一眼識破他保留這份年少記憶的人,不僅有聞桐歸,而且有一個他連麵也沒有見過的人。


    這個人,就是趙宇城。


    他的唇邊浮出一絲陰冷:“你……拿到……有用嗎?找不到她的,又髒又爛的女人。”


    艾卿出師不利。


    但不妨礙她再接再勵。


    回到住所。


    艾卿看到趙宇城少有的拿著調控器在看電視。


    “老師,姑媽哪去了?”


    “去相親呀。”趙宇城淡淡的道。


    “哦,相城相親,都是家長先相上了,再來相年輕的人。”


    艾卿想想自己的老師照片,在一群七大姑八大媽之間流轉觀賞點評的情景,很快有了一種快樂的感覺。


    可以想像趙宇城是多麽的受到愛戴與歡迎。


    他是那種隻瞧一眼,就會讓一眾大媽拍板認定的姑爺。


    如果不是現代文明社會的進步,很可能,已經有大媽拎著自己的女兒衝到趙宇城的家裏來,毛遂自薦了。


    寒喧完畢,艾卿轉移話題道:“我今天把那本發現李氏家族秘密的畫本子拿去給李謀看了。”


    趙宇城抬眸,等著她後麵的話。


    艾卿馬上簡略的說了一下李謀的反應,而且順便把賈局長的意圖說了個大概。


    等著趙宇城能給出一個答複。


    半天,趙宇城坐著一動不動,輕輕的抬起手,喝著手裏的茶。


    艾卿低著頭蹭到趙宇城身邊,伸出凍紅的小指在趙宇城的手背上畫著圈:“李謀,這個人,要在民國時期那就適合作地下工作。”


    “寧死不招?”他挑了眉道。


    “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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