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忽然一陣異響傳來,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為明顯。


    崔文蕭心中一凜,估摸著恐怕是司徒雷來了,今夜恐怕是又少不了一陣噩夢。想到此處,崔文蕭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急忙站了起來朝屋中走去。


    輕輕的將門虛掩上,崔文蕭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心中雖然忐忑十分,可麵上卻仍舊是一派淡然的等著司徒雷推門進來。


    可等了片刻卻是不見那人摔門而入,崔文蕭心中正有些奇怪之際,卻隻見幽暗的屋中,左側的窗子卻是被打了開來,夜色之中兩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從窗子中鑽了進來,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崔文蕭頓時有些慌神,微弱燈火下卻是看不清那兩個人的樣貌,崔文蕭隻當是闖入了外賊,剛想要扯開嗓子大喊之時,卻是被一人捂住了口鼻。


    “噓……是我。”那掩著崔文蕭口鼻的人輕聲道了一句,話音倒是十足的溫和。


    聽聲音倒是覺得似曾相識,崔文蕭一頓,借著微弱的燈光側目一看,瞬間心中閃過十足的驚訝。


    想不到這人竟然是謝子安!


    他倒是膽子大的很,剛剛逃出去便敢夜闖襄陽王府,難不成不要命了麽!


    崔文蕭頓時怒氣橫生,一把將謝子安的手撇開站在了幾尺開外,怒目瞪向謝子安,厲聲道:“這可是襄陽王府,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帶著怒氣的聲音讓謝子安一愣,剛想要解釋,卻隻見崔文蕭急忙走向門邊,伸手將門關緊,轉身靠在門邊,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十足的冷淡讓謝子安的心涼了一半,半晌,道:“我自然知道襄陽王府戒備森嚴,若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夜探襄陽王府。”


    話音中的哀傷讓崔文蕭心中有些愧疚,可是卻還是硬氣道:“我最後再問一遍,你們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崔文蕭又重新問了一遍,站在她麵前的二人當真是讓她心煩意亂。


    文隱寺見麵已然讓她十分驚訝了,想不到今夜竟然闖入了王府之中,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她隻不過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可偏偏自從謝晚晴來了之後,這一切就都亂了套。現在自己的麵前還站著一個謝子安,當真是讓人惱怒的很!


    “事已至此,我也不和你說什麽客套話,我隻想知道王爺在什麽地方。”謝子安定了定神,麵上正色十足,一雙眸子盯著崔文蕭,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赤羽心中本就有些厭惡崔文蕭,見謝子安說話,急忙補充了一句:“今夜,若是不能知曉王爺的囚禁之處,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口氣有些不善,崔文蕭自然聽得出來。


    麵前靠門的女子氣極反笑,眉眼中閃過嘲諷,道:“想要知道軒轅玨藏身之地?去問司徒雷啊,他自然清楚的很呢。”


    “你!”赤羽聽她這話,不免有些急躁,怒目瞪著崔文蕭,恨不得立刻上前教訓她。


    “文蕭,你這是何苦?”謝子安亦是有些皺眉,麵前這人的話,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印象中的崔文蕭何曾這般冷淡刻薄過,怎麽隻這斷斷的幾個月沒見,她便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這襄陽王府,當真是魔鬼地域麽?


    “怎麽?”崔文蕭橫眉冷對,瞥了一眼看著謝子安,道:“這裏是襄陽王府,我知道的已然盡數告訴你們,你們可千萬別太過分了!”


    若是擱在之前,說不定此事還有什麽回轉餘地。這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在這個時候偏偏有了身孕,便是她心中對司徒雷沒有半點感情,可這孩子卻是自己的,是她崔文蕭一人的骨血,便是為了孩子,她也絕不能走錯一步棋。


    母親都是自私的,別人的生死與她的孩子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在這暗潮洶湧的襄陽王府內,她隻想安靜的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孩子,其他的事和她一概無關!


    想到此處,崔文蕭心中稍稍安了幾分,麵上表情亦是十足的冷淡。目光掃過站在自己麵前的二人,崔文蕭亦是暗暗的下了決心。


    謝子安歎了幾口氣,無奈之中亦是帶著十足的心寒。


    世事多變,倒是他想的有些簡單了。


    方才在府中潛藏的時候,他也是聽到有人說崔文蕭懷孕了,雖然這事兒聽起來十分的意外,可卻也在情理之中。


    現下正是多事之秋,崔文蕭想要保全自己當然是在情理之中,更何況她的腹中還有個孩子。即便這孩子的父親不是什麽好人,可為人母,自然是想要估計自己的孩兒的。


    她的無能為力,此時細細想來,倒是有些合理了……


    這幾日襄陽城中的紛雜變換自己看在眼中記在心上,崔文蕭一個外來的王妃,能在府中保全自己已經算是萬幸了,其他的事……


    可若是軒轅玨出了什麽事,隻恐怕,他們所有的人都要賠上這一條性命了!


    深深的歎了口氣,謝子安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文蕭,你可還記得,你是哪裏人?”


    話音傳入崔文蕭耳中,倒是讓她一愣,垂眸看向別處,崔文蕭低聲道了一句:“盛京人。”


    “那你可知,你父親又是怎樣的人麽?”謝子安目光灼灼的落在崔文蕭身上,繼續開口問。


    “……”崔文蕭忽然間有些沉默,半晌,才開口道:“父親為人,我自是佩服。”


    自小父親便是她心中最為欽佩的人,現在忽然提起父親,崔文蕭不免一愣。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黑白都不分了麽?”謝子安整個人瞬間冷淡下來,“襄陽王之心,人人皆知。若是讓他得逞那便是謀反之罪!你作為司徒雷的妻子,當真以為逃得過去?!”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與司徒雷是夫妻,同罪同受便是了!”崔文蕭亦是不甘示弱,怒氣十足的瞪著謝子安,不屑道。


    “同罪同受?”謝子安忽然冷笑一聲,道:“崔家世代忠良,到了舅父這一代更是朝堂中的佼佼者,世代清明的崔家,哪裏會容得下一個謀逆之罪的人?!”


    一句話讓崔文蕭頓時心涼了半截……


    她怎麽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一層,從來便是顧著自己,卻從未想起那遠在盛京的崔家。


    父親為人剛直不阿,在朝中備受尊重,若是司徒雷真的謀反,那自己定然是謀逆之罪,自己這滿身的汙點,哪裏還配做崔家人?!


    滿身的熱血瞬間起了幾絲涼意,崔文蕭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靠在門框下,手卻是下意識的抓住了門框,越來越緊,似乎現在隻有門框能夠支撐起自己站著的力量。


    “若真是如此,那我願意自裁謝罪……”咬咬牙,崔文蕭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才吐出這幾個字,可心中的悲涼又何止如此?


    世代忠良的名聲,自己一條性命當真賠得起麽?崔文蕭憶起祠堂中那香火旺盛的祖宗牌位,又豈是自己能夠褻瀆的?


    “當今聖上是什麽樣的心思,便是我們不說,誰不是心知肚明?”謝子安皺眉,看著麵前臉色慘淡的崔文蕭,雖然心中不忍,可卻還是繼續說道,“一旦謀逆之罪落實,你以為你一人便可以謝罪?恐怕整個崔家賠上,都難消這謀逆之意!”


    一字一句如同璿璣玉珠準確無誤的砸在崔文蕭的心上,將她狠狠的砸了一通,靈台頓時變得有些清明起來。


    “我知曉你在襄陽王府舉步維艱,但是我與晚晴又何嚐不是?景王被困至今,你當真以為晚晴好過麽,若不是一口氣強撐著她,恐怕在城外的時候,就已經……”說道動情處,謝子安不免眸中起了幾絲酸澀,有些說不下去,將身子轉了過去。


    崔文蕭聽出那話中的最後意思,心中不免的有些動搖起來,可是與她來說,勢單力薄又哪裏能幫得上什麽忙?


    “北境洶湧多變,盛京更是如此。朝中多少狼子野心的人正巴不得王爺出事,若是此番王爺當真出了什麽意外,你當真以為與王爺交好的崔家與謝家,都能夠跑得掉?”這些話謝子安倒是不願意同崔文蕭說的,可事到如此,卻是由不得他不說。


    現在所有的變數全都掛在軒轅玨的身上,若是救不出軒轅玨,那謝家,當真是要成為砧板之肉了。


    “若你真能眼睜睜的看著崔謝兩家遭受這不明不白的冤屈,那我,當著是無話可說。”一言畢,謝子安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眸,將滿腔的酸澀重新壓了下去。


    無奈的搖搖頭,崔文蕭心中又何嚐不是痛苦十足,剛想要開口說話,卻是被赤羽打斷。


    “噓,門外有人來了。”赤羽眼神一凜,示意三人暫時不要講話。


    崔文蕭一愣,心中料到不會是司徒雷,剛想叫赤羽與謝子安躲藏起來,卻隻聽到此時的院子裏傳來一女子的譏笑聲:“喲,姐姐睡的這麽早啊,妹妹還想來串個門呢,看來是不巧了呢……”


    帶著嘲諷之意的聲音傳入三人耳中,頓時有些麵麵相覷起來。


    看來今夜,還當真不是個平淡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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