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氣氛頓時變的詭異起來。


    謝晚晴眼睛卻是直勾勾的落在麵前黑衣人的身上,微微定了定心神,才開口繼續問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話音中卻是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顫抖。


    那半跪在地上的青年聞言,眼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異樣,隨即道:“景王妃,屬下是受世子妃之托前來尋景王妃,為您指路進城的。”


    話聲雖不大,可足夠讓在場的四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襄陽城裏的世子妃,除了崔文蕭,哪裏還有別人?


    可崔文蕭又是怎麽知道她已經到了襄陽城外,而且就住在這小鎮上?


    謝晚晴與素問對視一眼,彼此眸中的疑惑都看的清清楚楚。謝晚晴轉頭看了一眼那半跪著的人,道:“赤羽,放開他吧。”


    赤羽聽到這話不免有些遲疑,隻向後退了一步鬆開了那青年。


    “起來說話吧,這麽跪著也不好看。”謝晚晴眯了眯眼睛,柔聲說道。


    青年點了點頭,向謝晚晴道了一聲謝之後便站起身來。謝晚晴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見他眉眼間閃爍神色,心中不由得疑惑更甚。


    軒轅玨與謝子安被困襄陽城這事兒不假,但是自己從盛京一路趕來是絕對保密的。除了自己帶的人之外是絕對不會有其他人知曉的,崔文蕭久居襄陽城裏,消息當真有這麽靈通?


    謝晚晴對此,可是十分的懷疑。


    那青年看出謝晚晴眸中的疑惑,心中不免也多了幾絲的焦慮,可麵上卻仍舊是十分誠懇的說道:“此時景王被困襄陽城可是命在旦夕。他正等著您前去營救呢。景王妃您還猶豫什麽?”


    謝晚晴眯了眯眼睛,問道:“難不成你有辦法?”


    青年點點頭,道:“屬下此次出城就是為了此事。世子妃知曉您遠道而來,對襄陽城也必定不熟悉,所以派屬下前來接應,帶您入城。”


    聽到這話,謝晚晴眼眸中疑惑更甚,掩在燈火陰暗麵的臉龐上卻是不帶一絲表情的說道:“看來文蕭倒是考慮的周到,我當真是要謝謝她了。”


    “世子妃自從得知景王被困之後便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得知王妃您到了襄陽城,便連夜派屬下前來迎接。”


    謝晚晴微微一笑,道:“原本還是要更快些,隻不過這幾日病的厲害,耽誤了幾天。”


    “您保重身子才最重要。這襄陽城裏的局勢倒還算平穩,這幾日也並沒有傳來什麽風聲。”那青年見謝晚晴顧左右而言他,心中不免有些打起鼓來,可卻還是繼續保持平靜聽著謝晚晴說道。


    “說來,我與世子妃也是許久未見了。”謝晚晴不免眼眸中閃過一絲傷感,微微咳了一聲。


    素問見狀,不動聲色的從神袖袋中取出藥瓶,麵上卻是擔憂之意浮現,轉身朝著桌前走去,在青瓷杯中倒了水,遞給謝晚晴,道:“主子先別說其他的了,先把這藥吃了吧。”


    說著,偏了偏身子站在謝晚晴的麵前,擋住了那青年看向謝晚晴的視線。


    謝晚晴知曉素問的意思,順從的接過藥丸吃了下去。


    “……”青年知曉此時謝晚晴畢竟還有些懷疑自己,但是再說多恐怕隻會讓對方更加懷疑,所幸便站在一旁靜靜等著。


    氣氛瞬間沉默的有些詭異起來,赤羽一直站在暗影之處,燈火朦朧中看不清他的臉色,可是那冷漠的表情中也自然看的出來他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


    謝晚晴自然也能夠想的到這層,自己此番從盛京潛入襄陽城,本就是一場秘密的行動,這場行動可容不得有一點點的差錯,若是輕易的相信別人,那可就連救軒轅玨最後的救命機會都丟了。


    可是崔文蕭……


    謝晚晴此時心情甚是微妙,對於崔文蕭這三個字,也不知該作何表情。


    想起臨走前她決絕的表情,謝晚晴不禁搖了搖頭。將回憶拉回現實,謝晚晴複而抬頭看向青年,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眸色逐漸變得深沉起來,“你說文蕭讓你來尋我,那這件事,可還有別人知道?”


    青年一愣,急忙搖搖頭,誠懇道:“此事關乎王妃安全,屬下萬萬是不敢說出去的。”


    “哦?”謝晚晴挑眉,“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可據我所知,文蕭她久居襄陽王府,消息恐怕是沒這麽靈通吧。”接過靈樞遞來的一杯茶,謝晚晴輕抿了一口後,道:“那她又是怎麽知道我此刻就在這鎮子上,而且不偏不倚的在我病好的這日讓你前來尋我呢?嗯?”


    一連串的問話讓青年心中警鍾響起,知曉眼前這女子聰明絕頂,不是好糊弄的角色。青年不免心中思忖了幾分,隨即開口道:“其實世子早已從您出城之後便已經知曉,隻等您到襄陽城便要下手捉拿。世子妃偶然間得知此事,方寸大亂。特地囑咐了屬下前來送信,屬下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的啊!”


    一番話說的十分誠懇,若是他人,恐怕此時早已經相信了眼前之人的話。


    可謝晚晴卻仍舊是皺著眉頭,心中衡量上下還是有些抗拒之意,道:“那她又要拿什麽來幫我?”


    “這個您盡管放心,世子妃早已安排好人接應您,隻要您能順利的進入襄陽城,這後麵的事兒,便好辦的許多了。”


    青年站定,語調也變得有些平緩起來。想來是探尋出了幾分謝晚晴的動搖,隻等著她下一步的問話。


    這對於謝晚晴來說,當真是有些糾結了。


    雖然活了兩世,可這情況卻還是頭一回碰到。自己從未來過北境,對這地方可真是陌生的很,若是貿貿然的進入襄陽城,恐怕隻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若是不進城,那軒轅玨又要怎麽辦?


    可眼前之人,當真可信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對於崔文蕭,除了知曉她有過想要殺她的心思時的震驚,更多的還是姐妹間的情深。


    可是當這一切都攤上軒轅玨的時候,就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軒轅玨是她的命,她怎麽能夠貿貿然的而將他至於更加危險的境地?便是情況再壞,也不可能壞的過眼前?


    當真是有些燒糊塗了,怎麽就能夠輕易的動了相信眼前人的心思?


    真是該打,若是此時軒轅玨在她眼前,定要笑話她這般犯渾的!


    想到這裏,謝晚晴頓覺靈台清明了幾分,不似方才心中的慌亂,反而變得清楚起來。


    那青年亦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謝晚晴神色有變,知道她多半是不會輕易的相信自己,定了定神後,從袖中取出了一件物什,雙手高舉遞到了謝晚晴的麵前。


    “事關王爺性命大事,王妃不信屬下也是對的。隻不過屬下這裏有一件物什,還請您過目。”


    謝晚晴眯著眼睛看了看青年手中的物件,向著靈樞使了個眼色。靈樞會意,走上前去從青年手中接過物什,轉而遞給了謝晚晴。


    卻原來是一隻發簪。


    隻見昏暗燈火下一隻碧綠色的簪子閃著瑩潤的光芒,青色的蘇穗落在謝晚晴的手中,有些癢癢的,可謝晚晴卻還是認出了這簪子。


    這碧玉簪原本是一對,她與崔文蕭各有一隻。而她的那隻,此時正在她的發間。


    謝晚晴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烏黑的發尾用這隻簪子盤住,不免的露出了一絲微妙的感情。


    若說她剛才還有些堅定的話,可當她在看到這隻簪子的時候,心裏卻頓時起了一絲動搖之意。


    這簪子與她倆來說,便是信物。崔文蕭能夠將這簪子送出來,難不成是真的要來幫自己?


    赤羽看出謝晚晴眸中的動搖,微微垂眸道了一句:“此事關係重大,主子可千萬要三思,若是走錯一步,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赤羽這一言,可算是穩了謝晚晴的心神。


    這簪子雖然在這人的手中,可是卻始終比不過崔文蕭站在自己的眼前。若不是她前來,恐怕是誰都不能信的。


    謝晚晴一笑,將簪子放在了一旁,道:“看來,我倒是要信你了。”


    青年一愣,卻直覺這話中深意滿滿,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


    謝晚晴此時卻是站起身來,朝著窗邊走了過去。眾人有些訝異,不知她要做些什麽。


    卻隻見謝晚晴伸出手輕輕的推開了窗子,北境夜裏帶著些許涼意的風順著窗子便輕輕的吹了進來。


    些許的清涼讓謝晚晴定了定慌亂的心神,抬頭看了一眼北境遼闊的星辰,謝晚晴的腦中卻是忽然憶起了從前在盛京的日子。


    崔文蕭與她,從來都是親密的姐妹,可是當她知道她的姐妹也曾有過想要害自己的心思時,謝晚晴便是覺悟了幾分。


    即便如此,她卻是從來都沒有怪過崔文蕭。


    世事多變,誰也無法在這動蕩的局勢裏能夠保證自己不會有所改變,崔文蕭如此,她與軒轅玨,亦是如此。


    想到此處,謝晚晴眸中忽的閃過一絲深意,伸手將窗子,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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