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然間就傾盆而至。


    電閃雷鳴之間,那蛟龍穿梭在雲海,似有聲聲龍吟,響徹這一方天地。


    熬闊,突然調轉方向,竟不再沿江而走,而是折返至崇山峻嶺之中,朝東邊疾馳。


    “怎……怎麽了?”江小白臉色蒼白,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他心中發出,甚至,那種恐懼,迷漫著他整個身軀。


    沒有回答。


    熬闊騰挪於崇山峻嶺之間,速度更快,甚至有好幾次差點把江小白甩飛。


    龍威浩蕩。


    雷電更甚,暴雨如瀑,壓抑得令人連呼吸都困難。


    “先生,倘若熬某真有化龍之機,是否當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往無前?”蛟龍熬闊突然問道。


    “你是說……”江小白心頭大震,道:“你已有化龍之機?”


    “適才先生吟誦《逍遙遊》,熬某便心關鬆動,更得先生點化,熬某覺得,化龍就在今日,此去東海八百餘裏,崇山峻嶺頗多,熬某自不會重蹈覆轍,生靈塗炭,八百年苦修就在今日,若今朝不能化龍,熬某亦不再苟活,我知先生道法超絕,請先生為我護道,倘若熬某無法控製自己,有半點水淹城池的傾向,請先生出手,滅我龍魂,亦不可讓生靈塗炭。”那蛟龍突然說道。


    點化?


    我什麽時候點化於你,我為什麽不知道?


    江小白大驚失色。


    “來不及了,先生,若熬闊不死,僥幸入海,他日定來尋先生,報今日之恩,如果熬闊真有傷民之舉,請先生定毫不留情,斬我之身。”熬闊說著,竟猛然之間翻過身來,巨大的蛟龍之身,猛然從高空墜落,更有一道天劫閃電,擊在熬闊的腹部。


    江小白頓時感覺一股失重感傳來,整個身軀已經脫離龍身,極速的下墜。


    下一刻,他感覺一支巨大的龍爪,拖住了他的身軀,竟然是硬挨了一擊雷罰的蛟龍。


    他死死的拖著江小白,將江小白護在龍爪之下,整個身軀砸入山脈之間,竟硬生生壓塌了一座山脈。


    甫一落地,熬闊便將江小白放在一座山頭,龍軀再次騰空而起,奔向那暴雨之中。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龍吟聲響徹這一方天地,那蛟龍之軀便再一次砸入了大地。


    蛟龍翻身,並沒有便朝江小白這邊看來,而是翻了一個身,刹那間山脈裂開,蛟龍騰挪之間,一座座山脈碎裂,一片片鱗甲脫落,蛟龍渾身是血。


    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一股極為腥臭的味道迷漫開來。


    落鱗之痛,如人將自己指甲硬生生扯掉的這種感覺,但落鱗,終不會再生了。


    蛟龍走水,乃逆天而行。


    那蛟龍遠去,龐大的身軀壓塌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脈,鱗甲脫落之際,蛟龍翻身,將大地拖曳出一個巨大的鴻溝。


    山洪突然暴漲,蛟龍走水牽動地脈,有地下水噴湧而出,刹那間淹沒一座又一座的山頭。


    隻見那蛟龍,卻不管不顧,隻管一頭往東而去,它輾轉騰挪於一個又一個山頭,點地而走。


    江小白站在山頭,這是群山之中,那蛟龍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座座塌陷的山脈,滿目瘡痍,這片地界千瘡百孔。


    “孽畜,膽敢於此地走水,納命來!”


    有一聲爆喝傳來,響徹這一片天地。


    但見,有一劍破開雲海,劍芒大作,當真一劍光寒十九洲,隻是劍勢不穩,疑是倉促之間出劍。


    更遠處有巨龍慘叫之聲傳來,更有悶雷滾滾之聲,亦有山脈塌陷的聲音。


    片刻,有一人踏雲而來,淩空而去,他背負劍鞘,想來定是那出劍之人。


    連綿不絕的群山之間,那踏雲而來之人麵色凝重,尋那劍光而去,待尋出百裏,於群山溝壑之間,看見一截斷尾和諸多蛟鱗。


    “原來是青雲劍宗寧道友,可發現那孽畜的蹤跡?”這個時候,有一位一身道袍的道士乘坐在一艘巨大的仙舟之上,朝那負劍之人問道。


    這負劍之人,正是整座大嶺王朝三大頂尖宗門之一的青雲劍宗宗主,寧之節。


    寧之節抬頭一看,眸子一喜,道:“原來是真武山鬆陽道長。”


    “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剛推衍出這孽畜今日有走水之心,便即刻趕來,不曾想還是慢了一步,快上仙舟,定要追上那畜生,莫讓他走脫。”真武山鬆陽道長道。


    寧之節躍上仙舟,道:“它蛟尾已經被我斬斷,受傷不輕,逃不了多遠。”


    “嗯!”鬆陽道長道。


    兩人駕馭仙舟,順著那蛟龍壓塌的山脈一路尋去。


    尋摸半個時辰後,眼前出現一灘一望無垠的湖泊,早已經被鮮血染紅。


    青雲劍宗宗主寧之節,眉頭皺了皺,有些不解的道:“這孽畜存了必死之心,似乎受過高人點化,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但你看它所行軌跡,似有先見之明,並保持理智,如遇城池村落,必以血肉之軀承受落鱗之痛,絕不引水傷民,隻是,這般行為,卻令化龍更加難上百倍千倍,一個不慎,就身死道消,斷無重修的可能。”


    鬆陽道長點點頭,也似有所感。


    “要不,放他一馬?”鬆陽道長動了惻隱之心。


    “也罷,那孽畜此去東海,別忘了,東海寒山寺那一位。”寧之節微笑道。


    ……


    東海之畔。


    寒山寺外,一個一身袈裟的僧人,赤腳站在東海崖畔的,觀大浪拍岸。


    他突然轉過身來。


    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如同地震一般的崇山峻嶺,手結佛印,猛然壓在那群山之間。


    轟隆隆!


    下一刻,一頭渾身是血的蛟龍從崇山峻嶺之間穿出,它鱗甲脫盡,這一路以血肉之軀開路,蛟尾更是被斬,但好在真龍之身已成,隻差最後入海,便海闊憑龍躍。


    隻是,那一道佛印,卻差點滅殺它的龍魂,待重見天日,便見那一個一身袈裟的僧人,立在東海之畔。


    此刻,它已力竭,斷無再戰之力。


    不甘,入海近在咫尺,卻好似遠在天涯。


    它微微閉上眼睛,似已認命。


    卻不料,那僧人隻是瞥了它一眼,自顧自的呢喃道:“我天生佛體,金剛境,結出的佛印,竟然打不死這未成真龍的孽畜,奇了怪了。”


    這個時候,但見那寒山寺中,有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出現在崖畔,她扯著嗓子大喊道:“趙小虎,回家吃飯了,我煮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快點,侯少宗帶來了鎮長珍藏多年的好酒仙人渴,你再不回來,他就喝光了。”


    “來了。”那僧人再次瞥了一眼已經力竭的蛟龍,下一刻,他竟轉身離開,一步踏出,卻是已經踏上那寒山寺中。


    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熬闊頓時一愣,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但更多是古怪。


    僧人,女子,紅燒肉,美酒?


    這確定是一座寺廟?


    搖搖頭,不去想,熬闊蛟屬之軀躍入東海之中,化作一條真龍,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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