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秀盯著葉看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慌張才被遮過去。


    她換上了平日裏對誰都和藹可親的那種虛偽的笑容說:“子傑!表姑真的沒想到,你真的長大了。如今學了這麽些本事,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看到她這個笑容我的腦袋裏就隻能閃出一個詞來形容:笑裏藏刀。


    我看她居然想要伸手去來拍葉的手,瞧見他手上的佛珠,下意識的伸出手握住她的說:“楊小姐!您看了奶奶這麽久,應該很疲憊了吧!我跟……子傑來了,不如換我們,您回去休息休息?”


    楊國秀被我握住手,臉上沒有半分異樣,她滑嫩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那看似和善的臉上掛著笑眼睛微微的眯起說:“怎麽還這麽客氣?你是子傑的女朋友,不該隨他一起叫我表姑嗎?”


    我看了看葉,見他臉色正經,一副淡然的樣子,就笑著說:“表姑!您先回去休息吧!”


    “嗯!這就對了,一家人何必生分呢?”楊國秀鬆開我的手說:“那我就回去了!”說著站起身,繞過奶奶的病床,到另外一邊,推了推她正熟睡的兒子,然後兩個人衝我們笑笑就離開了。


    等她們走了,我才緩緩的坐下,見葉仍是端坐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突然打鼓,難道我剛剛做錯了?


    我猶猶豫豫的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葉扭頭,目光冷淡的盯著我,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結結巴巴的問:“我是做錯了什麽事兒嗎?”


    “沒有!”葉輕輕的吐出這兩個字,隨即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拉到他懷裏扣在他的胸口。


    他的身體裏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但是我的手貼在上麵卻覺得舒爽。


    我看他的舉止奇怪,就小聲問:“到底怎麽了?”


    葉又扭頭,一雙黑眸盯著我的臉細細打量,仿佛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麽似得,我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臉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


    葉鬆開我的手,卻摸著我的臉,語氣清淡的說:“剛剛……以後不要這麽傻。”


    是指我剛剛擋了楊國秀的手嗎 ?


    其實我當時沒有想很多,因為我還沒有回到我肉身的時候,楚建宏的佛珠手串讓身為鬼的我跟小可愛都痛不欲生,我想著這會兒我是人葉是鬼,我不怕那手串了,能幫葉擋一擋也好啊!


    可是……


    我似乎做錯了!


    多管閑事反而壞事……


    我表情耷拉下來,有些愧疚。


    葉的拇指卻在我臉上輕輕的扶著說:“這是什麽表情?”說著我感覺到放在我脖頸臉上力道加重,葉拉著我的腦袋向他靠近,然後他的唇就輕輕的貼在我的唇上。


    他……吻我……


    他的吻輕輕的,很溫柔,像吃棉花糖一樣,一會兒就軟了,瞬間又化了……


    我剛剛是心理愧疚又緊張,漏跳幾拍之後又緊張的跳起來。現在也緊張,但是緊張裏帶著甜蜜。


    “咳咳……”病床上突然傳來兩聲細微的咳嗽,我一驚,趕緊歪了腦袋把臉埋在葉的頸窩,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開葉轉向床頭。


    床頭老奶奶正閉著眼睛,但是呼吸比之前看到的大一些幅度,嘴角向上彎著,似笑非笑。


    我尷尬的臉都燒紅了,我知道老奶奶一定是醒了,就站起身到另外一邊的床頭櫃上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問:“奶奶,您……能喝水嗎?要喝水嗎?”


    這尷尬的轉移話題的方式,我給自己點個讚!


    奶奶這才睜開眼睛,笑著說:“我不能喝水!醫生讓我半個也禁食水。”可能是很長時間都沒有喝水了,嗓子啞了,也有氣無力的。


    我哦了一聲,然後把水遞給葉。


    他接過去,嘴角上揚,扯出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給我。


    我衝他努努嘴,他居然笑的更厲害了。


    奶奶也笑有些勉強,有氣無力的說:“子傑,家裏這幾天怎麽樣了?”


    葉雙手捧著水杯說:“別擔心,安心養著,家裏有老楊守著。”


    奶奶說:“有你守著,比我守著更安全,我就是問一問。住院的這些天,我突然覺得很輕鬆,兢兢業業提心吊膽的一輩子,老來病入膏肓了才能如此輕鬆,真是……托了先生的福。”她看著葉,卻朝我伸出手,我想伸手抓住她,但是想到剛剛楊國秀的手惹得葉不開心了,就扭頭去看葉。


    葉又是一笑,衝我點點頭,我握住奶奶的手,奶奶說:“夫人真是個好人……對先生也是情真意切,如果我去了,先生跟夫人要好好的……”


    “奶奶您說什麽呢?”我連忙說:“您的手術很成功,我知道這個手術的 ,隻要術後好好休養……”


    奶奶搖了搖頭說:“我的身子我知道,就算手術很成功,人上了年紀了,總有去的一天……”


    老奶奶說完,扭頭看著葉說:“先生,五百年的輪回,才換今生擦肩而過。人活一生能遇多少人?能有多少親?留在身邊的知心人又能有幾個?人這一輩子尚且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個,別說是鬼?如今您有夫人,肯誠心待您,真心為您,您真是好福氣。”


    老奶奶這是人生到盡頭的感慨嗎?怎麽聽著像是……遺言一樣?


    葉聽了這話,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喝水。


    我們陪了奶奶大概兩個小時左右,餘青就帶著她兒子來了。


    餘青依舊是一臉刻薄,見了麵橫鼻子豎眼睛的每個好臉色,反倒是她兒子對我們客客氣氣的。


    奶奶說:“你們也累了,不如先回家休息休息,有什麽事兒你表姑姑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當然不想看刻薄的餘青,但是我心裏隱隱擔心餘青會對奶奶不好,誰想葉卻非常放心的點點頭說:“那我們先回去。”


    葉拉著我出了病房,我問:“我們就這麽走了?餘青她……真的不會對奶奶怎麽樣?”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今天餘青的臉色跟平時不一樣。


    葉卻冷哼了一聲:“肯定會對她動手。等的也是這一刻!”


    “什麽?”我大吃一驚,葉卻坐到車裏。


    我把著車門不上去也不關門,低頭額頭滴在車筐上問:“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


    “這有什麽難理解的?”葉的目光平靜的看著我,衝我伸手說:“上車吧!”


    我覺得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堅決不上車:“你說清楚!”


    葉很有耐心的說:“記不記得葉氏入院前交代我的事情?”


    入院前交代的事情?


    是什麽?


    我認真的思考,把奶奶入院前的種種回憶了一遍。


    她曾經跟葉提出了條件!


    我想起,她入院前倒在葉的懷裏,顫顫巍巍的說:“為子傑報仇!”


    為子傑,真正的葉子傑報仇!


    而仇人是餘青、楊國秀!


    我大駭,後退了幾步,腦袋裏突然有個可怕的念頭。


    奶奶是不是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不然她剛剛怎麽交代遺言一樣說了那麽許多?


    餘青一去她就讓我們走!我知道她心裏是非常厭惡餘青的!


    我轉身就往電梯的方向跑。


    奶奶一定是會做什麽傻事的!


    如果要報仇,奶奶早就報仇了!


    她一直沒有報仇,說明她沒有證據證明是餘青楊國秀害了她的親孫子。


    沒有證據,怎麽報仇?


    親自動手讓自己成為犯罪者?還是……製造事故,製造證據讓仇人伏法?


    我的天啊!


    我加快腳步,仿佛慢一點奶奶就……


    但是我沒有跑多遠,腰間就仿佛被什麽纏住,然後一扯,我就往後飛。下一刻我就已經坐在車裏葉的懷裏,車門咣當一聲關上,車子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我大叫:“你放開我!停車停車!”


    “鬧什麽?”葉緊緊的抱住我,把我鎖在他的懷裏,皺著眉頭,似乎非常的不滿。


    我衝他喊:“我不是鬧!我是去救人!老奶奶要危險的事情是不是?她有危險的是不是?”


    “那是她自己的決定!”葉的聲音轉冷,但並不是發怒,似乎是想要震懾我。但他這樣更說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我心裏緊張,但卻不害怕,我瞪著葉,他的目光沉靜如水,麵容越發的冷,我叫:“她是你奶奶!你不可以見死不救!你不能這樣!你怎麽這麽冷靜?”


    “葉氏隻是一個人,我是千百年後的後代!她的生命對我來說不過轉瞬而已,匆匆過客而已。”葉的眼睛越來越黑,掩蓋了所有的光彩,死氣沉沉像是無情的黑夜吞噬掉了所有的光明。


    隻是一個人,匆匆過客而已……


    我心頭一震,渾身抖了起來。


    葉卻依舊一臉平靜的說:“葉子傑出事兒的時候她就已經生無可戀的想同歸於盡想要報仇,但是沒有完成使命,所以一直苟延殘喘的活了十年!如今有我們繼承了那個院子守護詔獄,她心願已了一心求死,你慌什麽?你這麽跑過去多管閑事,有危險怎麽辦?”


    他冷漠的語氣讓我的心疼的厲害,我深深吸了兩口氣才能控製住我自己:“我也是個人,你的匆匆過客……你管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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