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九歌假意和墨漪繼續說笑,一麵敏銳的注意著身後。


    方才,墨漪在突然說要喝酒的時候,她想到了可能是哪裏不對,再一凝神感知,就感受到周圍有跟蹤者。


    “墨漪,從前我們芳菲館的路州珍珠紅,你定是喝過,跟天香醉比怎樣?”百裏九歌好奇的問著,隨即用內力傳音:“我們是要去天香閣坐上一會兒,讓他們以為你府上沒出事,對嗎?”


    “對。亂葬崗那邊,我已經派人去處理好了,我們喝一會兒酒再回去。”墨漪答完,懶懶的哂笑:“路州珍珠紅也是佳釀,比之天香醉,算是各有千秋吧。”又傳音入密,“應長安能否甩掉那三條尾巴?”


    “他肯定能,我七花穀中人豈是浪得虛名。”百裏九歌道:“我喝過的酒不比你少,從前在芳菲館,顧憐總見不得我喝酒,說喝酒傷身,每每都要為我泡上一壺芳蕊。”


    “芳蕊……那也算是好茶了。”


    百裏九歌詫異的望向墨漪,也不知是聽錯了還是怎樣,怎麽覺得墨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有些怪呢?


    “墨漪,你怎麽了?”


    “沒怎麽。”墨漪輕鬆的回話。自己還能是怎麽了?想到顧姑娘,心裏便亂了,有些滋味卻隻是自己藏著。弟妹也好,顧姑娘也好,他不願意讓她們知道得太多。


    小巷裏,應長安提著藥箱,罵罵咧咧的按照墨漪指定的路線行進。


    走著走著,他放下藥箱,原地伸了個懶腰,疑神疑鬼的說道:“怪了,怎麽身上冷颼颼的,是不是有鬼在跟著哥啊?”


    應著他的話,三名白衣人突然出現。


    “媽呀,鬼!”應長安驚叫著,跌坐在藥箱旁邊,驚恐的看著這三個人,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你、你們要幹什麽?鄙人隻是個行腳郎中,給人治病很有良心!你們、你們要是病死了那是閻王爺的事,不是鄙人沒救活你人!”


    一名白衣人冷冷道:“少廢話,不想死就交代清楚,你去大公子府上是要做什麽,可是有誰在等著你救治?”


    應長安裝愣,心裏卻覺得墨漪真倒黴,總這麽活在別人眼皮子底下,也太累了吧。


    他害怕的說:“怎麽,你們有親戚病了,要綁鄙人去醫治,怕被別人搶了先?沒、沒事,鄙人跟你們走,救人要緊。”


    三個白衣人互相交換了眼色,一時間也看不出來,應長安是不是裝的。


    “啊啊,想起來個事!”應長安緊張的翻著衣兜,掏出了一個胭脂盒子,說道:“鄙人這裏有個胭脂盒,是昨天撿到的,不知是哪個姑娘弄丟了……鄙人給你們打開看看啊,這胭脂可香了呢,你們聞聞……”


    話音沒有落下多久,三個白衣人便像是被什麽迷了心竅一般,瞳孔開始渾濁,眸光漸漸無神。接著,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念念叨叨的各自走開。


    應長安痞痞的笑了兩聲,收起胭脂盒,提了藥箱繼續走。哼,這幾個鼠輩,當他辣手毒醫是混出來的嗎,竟敢跟蹤他。那就給他們聞聞幻憶散,各自做夢去吧,等夢醒了,就是見閻王的時候了。


    百裏九歌和墨漪到了天香閣後,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上兩壇天香醉。


    因著二樓人少,兩人靠窗,又專程撤去了屏風,是以,那些跟蹤者不敢進酒肆,都徘徊在酒肆的外麵。


    墨漪給百裏九歌倒酒,餘光裏掃過街道房舍,冷笑道:“總共七個人,藏身之處,弟妹可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藏得有模有樣的,隻可惜都穿著白衣服,這樣就太顯眼了。”百裏九歌端起酒盅,飲了兩口,接著拍桌道:“墨漪你好無賴!什麽都不用說了,酒錢你付!”


    墨漪哂笑:“弟妹是好酒喝太多了,味刁。”


    百裏九歌飲盡一盅,低低道:“墨泓的事情,我就先不和你扯了,我知道你的苦衷。隻是墨漪,你天天都被這幫人監視著嗎?”


    “倒也不是,他們不常出來。”墨漪道:“隻是這次他們對阿衡下了手,暫時徘徊在西岐,自然是要順便瞧瞧我在做什麽。亂葬崗那邊我已經讓人丟了具假屍,隻要阿衡在府裏不被發現,過幾日他們撤走了,就沒事了。”


    “這樣啊……”百裏九歌替墨漪鬆了口氣,又問:“玉衡她……能不能被救醒?”


    墨漪苦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隻是不願多年的好友就這麽死了,哪怕賭也要賭一次。”


    百裏九歌心中擔憂,天香醉喝在口中,也沒味道了。


    就這麽一直坐在天香閣裏,直到外頭那七個監視者走了,兩人才離開。


    繼續繞了些路後,**回到了墨漪的府邸,此刻李玉衡所在的那間臥房,窗簾依舊全是掩著的。百裏九歌走近,能聽見裏麵有低低的說話聲。


    推開門進去,便趕緊關了門,與墨漪趕忙來到榻前。這一刻百裏九歌忽然擔心,應長安到底有沒有成功的找來這裏?


    但緊接著,眼前呈現的場景,令百裏九歌愣住了。應長安竟然坐在八仙桌前喝茶,給他倒茶的是顧憐,在旁邊陪喝的是寒蟬。


    “應、長、安!”百裏九歌衝了過去,嗤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噓,別吵。”應長安朝著百裏九歌擠眉弄眼,喝了口茶,說:“那小娘子還沒醒呢,吵到人家睡覺就不好了。”


    百裏九歌連忙來到床邊,望著李玉衡。她閉著眼,虛弱的像是一張薄薄的白絹,沒有絲毫的血色。衣服已經被換過了,可心口仍然被染得一片黑紅。


    “應長安,玉衡她……”


    寒蟬道:“這位神醫哥哥說,玉衡姐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顧憐放下了茶壺,來到百裏九歌的旁邊坐下,對她道:“九歌,應公子說,李姑娘的這一刀,要是換在別人身上,隻怕就回天乏術了。”


    “為什麽這麽說?”百裏九歌不解。


    應長安道:“因為這小娘子的心髒長在右邊,不像其他人基本長在左邊。”


    “應長安,這是真的?”百裏九歌驚訝。


    應長安說:“事實就是這麽回事,鄙人診過多少人了,心髒長在右邊的不超過三個。嘖嘖,這小娘子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或許是老天爺保佑玉衡吧,百裏九歌隻覺得鬆了口氣,回眸對墨漪笑道:“太好了,總算對得起你請我的酒了,難喝不說,我還惦記著玉衡喝不進去。”


    墨漪說:“都已經是我請客了,弟妹怎麽還耿耿於懷?”又問應長安,“阿衡大約什麽時候能醒?”


    應長安說:“這個鄙人就不知道了,得看她自己。她要是迫切的想活,離醒的那天就不遠了。”站起身,十分無賴的伸了伸胳膊,“哥累了!今晚先蹭你家,明兒還得回去幫師父煎藥呢。”


    百裏九歌澄澈的笑了笑:“應長安,謝謝你。”


    墨漪和拱了拱手,“多謝仗義。”


    謝?應長安哼道:“真是個廉價的詞眼,別再掛嘴邊,聽著都沒樂趣。”提了藥箱就往外走,一邊道:“哥不缺錢也不缺人謝,哥其樂無窮!”


    百裏九歌忍俊不禁。應長安這家夥,還真是尊神。


    因著應長安的離去,房間裏出現短暫的寂靜。顧憐抬眼見了墨漪,心虛的別開目光,水眸裏湧上些怨懟哀戚的情緒,默默低著頭不語。


    百裏九歌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執了顧憐的手,直言問道:“你不舒服嗎,是不是在這間屋子裏待久了,又悶又餓?”


    “我……沒什麽。”顧憐的目光落向無人的角落。


    百裏九歌隻好去和寒蟬打招呼,想著上次戰場一別,大喇喇道:“沒想到玉衡還是把你帶到西岐了,對了寒蟬,你的那個……阿白,它被留在湘國了?”


    “是的,我把阿白放在了師父的蠱盆裏。”


    “這樣啊……”百裏九歌還想問問,寒蟬這段時間好不好,但這個時候,李玉衡忽而嚶嚀出聲。


    盡管李玉衡的聲音很輕,但百裏九歌還是聽見了,她連忙盯著李玉衡看,心中有些驚喜:是玉衡要醒來了嗎?


    墨漪快步而來,顧憐忙起身給他讓了地方,舉手投足間的無措,都被寒蟬看在眼裏。


    寒蟬默默的湊過來。


    “火……火……”從李玉衡唇間逸出的,是這個字,因著太過微弱,百裏九歌也是聽了半天,才聽出來。


    寒蟬低低問道:“火?玉衡姐姐在說什麽?”


    “安靜。”墨漪製止了寒蟬,微微俯身,貼近了李玉衡。


    “劍……劍……火……”


    李玉衡的眉頭擰著,看得出來,她正著急的、拚命的想要醒過來。然而她沒有成功,嚶嚀聲,也像是微弱的火星最終熄滅。


    百裏九歌呢喃:“劍和火……這是玉衡在被刺之前看見的畫麵嗎?”


    “不是。”墨漪心中已經有數,起身朝著八仙桌走去。


    桌上,除了喝剩下的茶水,還放著李玉衡的白玉圭。墨漪拿起了白玉圭,接著走近了油燈,揭下燈罩,那晃動的燭火立刻將屋子照得亮了些。


    百裏九歌不解,墨漪這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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