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九歌刹住了步子,高聲道:“都退下!”


    眾將士們詫異的看了眼百裏九歌,紛紛退開了些,卻仍嚴陣以待的包圍著殷浩宸。


    曇花的幽香飄來,百裏九歌轉眸,左側,是墨漓來了;右側,孤雁也來了。


    眼看著孤雁衝上去就要打架,百裏九歌一手揪住孤雁的手腕,低聲道:“你等會兒,看墨漓怎麽說!”


    墨漓何等眼力,稍微一觀,就知道了來人是殷浩宸。


    墨漓不鹹不淡道:“若是有話單獨與我說,那就這邊請。若是沒有,便趕緊離去吧,此處不是久留之地。”


    殷浩宸窒了窒,眼底露出些惆悵的神色。他選擇離去了。


    眼看著殷浩宸轉瞬即逝,士卒們相繼呼道:“世子殿下,那人是誰,弟兄們要不要去追?”


    “不必了。”墨漓道:“都各回各處、各司其職吧。”


    百裏九歌將手交給他,由著墨漓牽著她,與孤雁三人一同離去。


    待入了墨漓的帳子,孤雁把窗戶和門簾都封住了,百裏九歌連忙低語:“殷浩宸他……我原以為他是不是有話要說,可他直接就走了。他如今是大商的主帥,墨漓,你不覺得殷浩宸他今夜的舉動太反常了嗎?”


    墨漓應了,拉著百裏九歌坐下,道:“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原因耐人尋味。我看得出來他是有心事,隻是現在我們還不得而知罷了。”


    “心事?”


    “嗯,定是如此。”墨漓柔聲笑了:“傻九歌,此事我記在心上就是了,你不用多想,早些休息吧。”


    百裏九歌點點頭,本來就不願與殷浩宸針鋒相對,更不希望殷浩宸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夜深了。


    商國界牌關中,殷浩宸卸下夜行衣,微亂的長發垂墜在刀雕般的臉側旁。他披上黑袍,沉痛的呼出口氣,負手而立。


    這會兒殷浩宸的旁側聚集了著不少將領,包括他自己麾下的將領和百裏未明的那些。


    那些原屬於百裏未明麾下的將領們,承蒙殷浩宸出麵搭救,對殷浩宸甚是感激,也因為知道了墨漓曾寫信給殷浩宸,故此對墨漓心中有愧。


    有武將道:“宸王殿下,您身為主帥,獨自一人擅闖周營,實在是太冒險了!”


    “是啊,宸王殿下,雖然我們欠了周世子一份人情,也大致知道他的為人,但王爺您畢竟是大商的主帥。”


    殷浩宸沒有說話,臉色漆沉的厲害。


    在場的將領裏有他的親信,這會兒忍不住說了一句:“陛下真是令人寒心,竟然將宸王妃和小王爺軟禁起來……”


    是的,殷浩宸沉沉的呼上一口氣,他的確是寒心,也焦心憂心不止。


    臨出征前,皇兄忽然宣了他帶上妻兒進宮,皇命難違,他隻得帶著念念和孩兒一起去了。而皇兄,卻將他們母子扣在了宮裏,逼他立刻出征。


    距離那日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可殷浩宸還是沒法不去想念念和孩兒。


    那日的皇兄,那熱絡的笑容就像是厚厚的冰層,殷浩宸仿佛仍能聽見皇兄的話:“浩宸,你這一走少說也有數月,沒人照料宸王妃和朕的小侄兒怎麽好?宮裏的人手多,這段時間朕會讓他們好好照顧宸王妃和朕的小侄兒的。你要盡快得勝歸來,與他們母子團聚。”


    這變相的要挾,殷浩宸怎還能聽不明白?


    他本沒有二心,哪怕是麵對九歌,他也隻想著要收複失地,將周軍趕出疆土。


    然而皇兄對他的不信任竟然已經上升到這種地步,用他的妻兒要挾他。


    殷浩宸心寒的無以複加,且心亂如麻,這段時間皇兄讓他徹查言靈家族靈女子的下落,他一直拖著,眼下念念到了皇兄那裏,殷浩宸生怕她會被察覺到身世。


    “唉,陛下他這樣做,隻會增加王爺的心理負擔。”武將們紛紛歎著,失望的說:“陛下隻有放了宸王妃母子,王爺才能全身心的投入作戰之中,陛下他實在太糊塗了!”


    殷浩宸沉痛的結束了手下們的埋怨:“與本王共同商量作戰吧。”


    “王爺,您可千萬不能……千萬不可cao之過急啊。”有武將提醒殷浩宸,“周世子不好對付,王爺要調整心態,不可因為擔憂宸王妃和小王爺而急於求勝,那樣定會被周世子牽著鼻子走。”


    盡管殷浩宸也一次次的暗示自己,不能cao之過急,可是對妻兒的擔心卻無孔不入的影響著他的判斷力。


    殷浩宸還是急了。


    他無法再像平素一般中規中矩的用兵,而是向周軍發起了凶猛的閃電式襲擊,將兵貴神速的優勢發揮到極致。且攻下一座城池後,馬不停蹄的便指揮兵將們攻擊下一座城池。


    次日凡城就被殷浩宸奪了回去。


    兩日後又奪了芍城。


    殷浩宸下令一鼓作氣,要奪取丹江對岸的薌城。


    商國將領們也都是身經百戰的,此刻見殷浩宸的勢頭這樣猛而周軍節節敗退,多少覺得有點不對頭。


    他們一起提醒殷浩宸:“王爺,兵法中有一計叫作‘反客為主’,周軍眼下的陣勢,看著像是故意棄守城池,消極抵抗。說不定這正是周世子的反客為主之計,王爺萬萬不可大意!”


    然而殷浩宸聽不進去,哪怕是想聽進去也做不到。


    他率兵檢查了周軍棄守城池後逃走的軌跡,地上都散落著武器、旗幟和糧草。殷浩宸道:“丟盔棄甲或許是假,但周世子連糧草都丟下了,這便是真的倉皇而逃。”


    是,糧草的確對行軍打仗極其重要,然而墨漓心思之縝密,那些原屬於百裏未明麾下的武將們都是領教過的。


    他們一遍遍的提醒殷浩宸:“這正是周世子布下的局,知道王爺你不會輕易相信,所以故意丟下糧草。我們的將士們現在都疲憊了,再渡江去攻打薌城,萬一中計怎麽辦?請王爺一定要停止進攻,讓將士們休息一下,也守好我們奪下的城池。”


    殷浩宸犀利的視線在他們的身上一掃,沉聲道:“現在就傳信去朝都,向皇兄稟報目前的戰況,再問問皇兄……念念他們如何了。”


    “唉,王爺啊……”武將們怎麽勸說殷浩宸也無濟於事,隻得照舊執行繼續進攻的任務。


    全軍隻休息了半日,就趁夜要渡過丹江去奪回薌城。


    於是,武將們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已經疲憊不已的兵將們,在渡江的時候遭到了周國軍隊的伏擊,損失慘重,不知多少人沉屍江中。


    周軍趁機發起了反攻,不但一鼓作氣奪回了此前失去的芍城和凡城,還連帶著搶下了界牌關。


    殷浩宸不得不率領殘兵敗將,退守穿雲關。


    在周軍奪下界牌關後,百裏九歌也問過墨漓,殷浩宸諳熟兵法,按說不會看不出墨漓這一手“反客為主”。


    墨漓坦然說,那日殷浩宸擅闖周營已經暴露了他心中有所焦慮,墨漓正是利用了殷浩宸的這個心理,擺了殷浩宸一道。


    “墨漓,聽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殷浩宸在奪城的過程中太過急躁了,他素來不都中規中矩的不是?在他身上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百裏九歌很想知道,哪怕是單純的出於友誼,也想要弄清楚。


    墨漓沒有回答百裏九歌,他想,殷浩宸如此急於求勝,定是整頓好了兵馬就會來奪界牌關。之後的惡戰會一次比一次激烈……


    果如墨漓所料,商軍很快反撲了,來勢極其凶猛,勢必要奪回界牌關。而周軍將士們誓死守關,一場場激鬥頻頻上演,每一次雙方都傷亡不小。界牌關的城牆上,新的鮮血染上已經凝固的血,一條條生命淪為馬革裹屍……


    連著多日下來,商周兩軍圍繞著界牌關,打了大大小小十幾場戰鬥。


    界牌關占了失,失了占,一會兒是周軍囊中物,一會兒是商軍手中城。就這麽丟丟奪奪,奪奪丟丟,誰也沒能將另一方壓倒。


    墨漓心底是焦急的,因為他的時間有限。


    殷浩宸更為焦急,念念和孩兒處境就像是一把壓在他喉嚨上的刀,不斷的抵近他的咽喉。


    終於,就在殷浩宸第八次奪回界牌關的當夜,朝都來密信了,是殷浩宜給他的密信。


    殷浩宜在信中催促殷浩宸快些收複失地,所用的措辭看似都是親切的,然而字裏行間的威脅,讓殷浩宸的整顆心都籠罩在寒意當中。


    尤其是信的末尾,“王妃與小王子暫時還安好”的字樣,更是讓殷浩宸焦心的喘不過氣來。腦海中甚至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殷浩宜在落筆時唇角所勾勒的笑容,陰惻惻的,與那多疑的目光一同摧殘著殷浩宸。


    殷浩宸無法再安然待在房間裏了,他瘋了般的獨自再去周營。這一次,他連夜行衣和麵巾都不要了。


    這正是二月八日的夜,周營的帳子中,百裏九歌和荊流風在與衿兒玩耍。


    因著衿兒渴了,百裏九歌出去倒水,荊流風抱著衿兒,有意無意的教衿兒說話。


    這帳篷的擋風效果不太好,像是哪裏漏風,荊流風怕衿兒凍著了,便放下衿兒,轉身去風泄來的那裏查看。


    待到她再轉身望回來時,竟看見一條黑影急速的衝進軍帳,直奔衿兒就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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