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不語,修長的指已伸到綠蘿交錯的根莖中,將方才那反光的東西掏了出來。


    這是塊暗褐色的晶體,已經被酒水泡過,稀釋了氣味,棱角處也都被打磨得均勻,有著晶白的剔透。墨漓眸光更深,嗅了嗅這味道,正是麝香無疑。這瞬間拳心緊握,幾乎要將這塊麝香硬生生捏碎在掌間。


    墨泓憨憨的眨巴眼睛,“二哥……這是什麽東西?”


    墨漓溫和的睇了他一眼,笑答:“我該謝你。”


    “謝我?”墨泓愣了愣,點頭說:“我還害怕你們怪我撞壞了太後祖母的花盆。”


    墨漓不語,以一張手帕將麝香包好,招了禦影來,囑咐禦影將這麝香給墨陽送去,卻不必說得太多,隻要父王知道有人要害世孫即可。


    先不論是何人將麝香埋在太後祖母的綠蘿中,眼下有一點,已然是確定無疑——這延年殿裏,定有內應。


    “墨漓……”百裏九歌不安的喚著,紅袖下,小手握起就打開,打開又握起,一盞茶的時間就密布了冷汗。


    又有人要害她的孩兒了,比起冉妃那次更要凶險。冉妃是明著來,這次的人是暗著來,是誰幹的?


    太後說:“看來哀家這延年殿是不能待了,九歌,你跟著墨漓回別院吧,別再過來了,還說不定別處仍藏了麝香。”


    “可是你的偏頭痛,現在已經到治療的關鍵時期了,我要是不來,隻怕會前功盡棄。”


    墨漓默了默,牽了百裏九歌的手,道:“太後祖母莫不如隨我一起搬到別院,這樣九歌也好就近照顧。”


    眼下也隻有這麽辦了,太後應下,很快就收拾了些東西,共乘馬車,回去了墨漓的山水別院。


    太後搬來後,墨漓讓文鴦照顧太後的起居,又親自按照禦醫提供的藥方,為百裏九歌熬製保胎藥,喝過一些後就沒事了。


    想著這次有驚無險,百裏九歌仍是後怕,放下藥碗後情不自禁的撫著肚子,生怕肚子裏的寶貝會疼、會難受。


    “九歌……”墨漓來到她身邊,抱著她半躺在臥榻上,寬袖遮住她瘦削的肩膀,柔聲歎息:“別太緊張,現在回來了,有我在,你和孩子都會安全的。”


    百裏九歌點點頭,哽了哽,問道:“墨漓,你覺得這次是誰做的?”


    墨漓反問:“你呢,又是如何認為的?”


    “我……”百裏九歌不知道,在沒有揪出凶手之前,猜誰都是亂猜。腦海中也曾浮現出墨晴縣主的模樣,會是墨晴嗎?終究是不能亂猜。


    墨漓柔聲道:“別想了,這件事交給我來查,你在別院裏安心養著身子。”


    百裏九歌抿唇,心口忽的酸痛不已,她癡癡道:“是我太沒用了,總是上下一根筋,硬碰硬我落不了下風,可這種放暗箭的事情我卻太容易吃虧,我是不是也該多學一學……”


    “不要學。”墨漓溫柔的、篤定的打斷了她的話,指尖揉著百裏九歌的眉心,深切的說著:“九歌,不要去學這些。我說過,這種事由我一肩擔下,我喜歡看你無憂無慮的樣子,那才是真正的九歌,明白嗎?你曾說我是七竅玲瓏心,但心思越是縝密深沉,便越無法擺脫憂慮,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所以答應我,做最真實的九歌,好嗎?”


    百裏九歌心疼萬分的嚷著:“但你可知,我看著你一個人裏裏外外的cao心,真的好心疼!你本來就背負了那麽多,身子骨又不好,前二十多年過得坎坷,如今又因為我和孩子更加cao勞……”


    “好了。”墨漓柔聲打斷了百裏九歌的話,心中何嚐不是酸澀難當。


    他的九歌,從來都是率xing恣意的,可如今為了他,竟說出這樣的話,動了這樣的念頭嗎?


    為了他,她竟能這般委屈自己,近乎連她做人的原則和堅持都要舍棄?


    幽月般的眸底,不知幾時竟有些朦朧,薄薄的水霧如江南的煙雨般,帶著惆悵的情緒,一絲絲的纏繞在墨漓的眉梢眼底。


    他抱緊了百裏九歌,這一瞬出口的語調,竟是帶了濃濃的央求:“聽我的話,九歌,我別無所求,隻希望你能答應我。”


    這瞬間的低姿態,讓百裏九歌的身子僵住了,她忙道:“你別難受,我答應,我都答應你!我還會和以前一樣的!”


    “九歌……”墨漓稍微放鬆了些,柔聲再道:“別再動這樣的念頭了,就是天塌下來也是我去麵對。我是你丈夫,是孩子的父親,這些都是身為男人的責任,我義不容辭。”吻了吻百裏九歌的額頭,柔聲哄著:“開心些,笑一下,讓我看看你笑的樣子。”


    百裏九歌臉上泛紅,心中卻暖的如同喝醉了酒。墨漓的溫柔體貼,總是讓她無法抵抗,輕而易舉的就調整好心態,大喇喇的笑了。


    從這笑容裏,墨漓如願以償的看見了昔日的明朗率xing、恣意灑脫,如一把出塵的寶劍般照亮萬頃黑暗。她本身就是一盞明燈,那樣亮,那樣光明,塵世的一切紛爭、爾虞我詐,都嗤之蔑之。


    這才是他的九歌啊,被他愛到骨子裏的,也正是這樣的笑容。


    責任,就是再重、再苦、再累,又有何妨?人永遠不能逃避責任,為了不辜負別人,更是為了不辜負自己。


    緊抱懷中的摯愛,墨漓溫柔的笑裏是無以複加的滿足。


    是她,讓他明白責任不是單純的承擔和付出。


    也是她,讓他體會到cao勞的甜蜜和溫暖。


    沒有值得不值得,隻有願意不願意。隻要是為了她……他,一世心甘!


    這夜睡得舒服香甜,百裏九歌窩在墨漓懷裏,一晚上都是好夢。


    夢裏,她和墨漓一起回到了鳳凰穀,打鬧嬉戲,飲酒下棋。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是孩童的歡聲笑語,有好多好多的孩童,一、二、三、四、五……竟然是五個孩童,三個男孩和兩個女孩,有大的也有小的,每個孩子的臉上都有她和墨漓的影子。


    百裏九歌在夢裏暢快的笑了,這些都是她和墨漓的孩子嗎?之前還羨慕著如初兒女繞膝,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那樣的一日。


    那樣無憂無慮,合家歡快,共享天倫的日子。


    那樣苦盡甘來後的歲月靜好。


    這夢,真的太美,美的像真的一樣啊……


    因著一夜好夢,次日的百裏九歌精神狀態極好,昨日那凶險的事,已經影響不了她的暢快心情了。心懷希望與憧憬,就連心緒都能無比明媚。


    隻是,也不知怎的,在為太後按摩過後,百裏九歌竟又覺得身子發沉,胃裏有些微的不舒服,以至於中午看見墨漓做的美味菜色後,有些提不起胃口。


    百裏九歌連忙將事情給墨漓說了,心裏也擔心,該不是別院裏也有麝香吧?是誰這麽狠,竟能到他們眼皮子底下作案?


    墨漓沉思片刻,梭巡的目光落在太後身上。太後忙問:“可是哀家身上被人放了麝香?”


    百裏九歌詫異:“會是這樣?太後祖母,你身上有戴香囊嗎?”


    太後想到了什麽,連忙將頸子上佩戴的一枚玉佛墜取下來,貼到鼻尖嗅了嗅,愕道:“這裏頭有麝香的氣味!”


    百裏九歌驚訝。竟然連太後祖母的貼身玉墜裏,都被埋了麝香?


    “太後祖母,請讓孫兒看看。”墨漓說著,拿過了玉墜,拈在手間,仔細的翻轉查看。


    百裏九歌心急:“墨漓,看出了什麽嗎?”


    “嗯……”他應了,眼底雲霧更深。


    他將玉墜呈給兩人看,修長的指尖正指著玉佛的蓮台座。兩人仔細的瞧著,分明看見那蓮台座的位置被人挖了個小小的孔,如針孔般纖細。


    太後畢竟是過來人,對於這些宮裏的小手段,熟的不能再熟。她道:“真不知是哪個蹄子竟敢將哀家的玉打孔,灌了麝香汁進去,凝固在裏頭,這便是衝著九歌來的嗎?在花盆裏埋了麝香還不保險,竟是要弄兩份!”


    墨漓詢問:“這玉佛墜,孫兒記得,太後祖母從很早就已經佩戴了。”


    “是啊,這玉墜哀家從不離身的,就隻有沐浴的時候會摘下來。”


    這般說來,對玉墜動了手腳之人,就是趁著太後祖母沐浴時,拿走了玉墜,下得麝香嗎?百裏九歌望著墨漓,看他眼中的神色也是這個意思。


    太後了然,憤憤道:“哀家的延年殿裏,真有吃裏扒外的賤蹄子,這隱藏得倒是深呐!要是叫哀家知道是誰要害哀家的曾孫,哀家絕對要那人好看的!”


    “太後祖母勿要動氣。”墨漓柔聲安撫了太後的情緒,接著將玉佛墜用錦盒裝好。


    這玉佛墜畢竟是太後的重要之物,墨漓終究不會因為裏頭有麝香而將佛墜毀掉。


    思量了一番後,他決定將這墜子交給李玉衡處理,以李玉衡的技藝,將玉墜剝開,取出了麝香再複原玉墜,定是能辦到。


    至於這兩場算計的幕後主使,禦雷已經去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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