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九歌冷笑著,任殷浩宸攬著她的腰,就這麽離開了房間,再也不看百裏紫茹那咬牙切齒的嘴臉。


    靠著傷害自己親近的人去傷害別人,這樣的人,自作孽不可活。百裏九歌相信,那無辜死去的孩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永遠不會原諒它的母親!


    就這麽回了殷浩宸的房間,百裏九歌忙從他臂彎裏出來,想著墨漓平日裏做事時的謹慎,便也學著墨漓,檢查了門窗是否關嚴,接著拉上簾櫳,步向殷浩宸。


    “怎麽回事,快和我攤牌。”


    殷浩宸的眼底有幾分不忍,朝著太守府豬圈的方向,望了望,道:“今晚,百裏紫茹定會原形畢露,在收拾了她之前,得先委屈念念,本王都和念念說了……”


    百裏九歌明白,方才的百裏紫茹,定是先因扳倒了吳念念而得意,可誰知殷浩宸又將注意力挪到了她百裏九歌身上。也就是說,百裏紫茹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她了。


    看來,今晚這覺,是注定睡不好了。


    撫著小腹,百裏九歌渡了些內力進去,暖了暖,點點頭,“我知道了,隻是夜裏寒冷,豬圈又髒兮兮的,怎能讓吳念念一個人蹲在那個地方……”


    殷浩宸沉沉答:“若是將念念關進其他房屋,本王怕百裏紫茹會……”


    放火。是嗎?


    百裏九歌道:“豬圈是石頭圈的,無法縱火。殷浩宸,難為你能這樣為吳念念考量了。”


    他搖搖頭,挫敗的歎息:“百裏紫茹是奉國大將軍府的嫡女,又仗著萍貴妃撐腰,本王一直都動不了她。此次,如不是為了讓她在眾目睽睽下現出原形,本王又怎會……那樣對待念念。”


    “好了別自責了。”百裏九歌勸道:“百裏紫茹的報應也要到了,今晚,我們就聯手拍得她萬劫不複。”


    言至此處,百裏九歌重新拉開了簾櫳,由著殷浩宸送她,回到她的房間。


    假意殷殷的揮別殷浩宸,百裏九歌關好門窗,躺回了榻上,伸了個懶腰放鬆筋骨,可一雙眸底,仍是澄澈的猶如破光洗塵的寶劍,炯炯有神。


    前塵舊事裏的那些仇怨,她沒想過再找百裏紫茹清算,如今的她,隻想為了殷浩宸和吳念念做點什麽。


    是以,縱然自己素來不屑逢場作戲,今夜,若能懲治了惡人,逢場作戲了又何妨?


    澄亮的目光,斜向門扇處,隨著時間的流逝,忽然,外頭傳來了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腳步聲,正朝著房門靠近。


    嗬,來了嗎?


    唇角飛揚,小手伸入枕下,握住了鎏金短刀。


    既然來了,那就放馬過來吧,今夜,定讓你們滿盤皆輸!


    轟。


    門被踹來了,一群光著上身的粗野漢子湧進來,每個人都像是瘋魔了似的,眼中渾濁的像是火場,正燃著濃烈的欲焰。


    而當望見榻上的百裏九歌時,男人們的眼睛幾乎變成了血紅色。再沒人能忍住,如餓了多日的狼一般,對小綿羊張開了血盆大口,群起撲上來。


    百裏九歌冷笑。抱歉了,她可不是小綿羊。


    身影如電,驟的,床榻上便沒了人影,紅影已然殺到了男人們跟前。


    “找死!”


    短刀揚起的寒芒,化作一鐮彎月的姿態,淩厲的殺意翻滾。


    一刀虛空劃過,所有男人的肩上頓時開裂,那傷痕均是從左肩爬到右腰,其深度正好見血。


    疼痛和壓迫感讓他們顫了顫,可眼底還是貪婪的渴望。百裏九歌看得出來,這群人是被下了藥,一個個難受的就快要死了,她這一刀,阻不住他們。


    索xing揚手,丟了刀出去,縱身而上,直接連踢。


    驚叫聲此起彼伏,大漢們被踢得飛的飛,撞的撞,七零八落,房中頓時狼藉一片。有人更是痛苦的按著胸口,口中囁嚅著:“肋骨……肋骨啊……”


    “喊什麽,又沒踢斷。”百裏九歌恣意大笑,信手甩了長發,“說,誰給你們下藥讓你們來找我的,不說就真把你們的肋骨踢斷!”


    大漢們哀嚎不斷,眼中混合著痛苦和欲焰,想說卻疼的開不了口,站也站不起來。


    門口,不知何時,已矗立了一道黑沉沉的身影,渾身的冷意仿佛將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了,令人難以承受這樣的壓迫。


    大漢們的眼神漸漸恐懼起來,紛紛扭頭看著門畔的殷浩宸,再望向百裏九歌,終於有人恐懼的叫了出來:“我們也是拿人錢財給人辦事啊,是、是那個蒙麵紗的女人,自稱是宸王側妃……”


    果然如此!


    電光火石間,百裏九歌已與殷浩宸交換了目光。


    百裏九歌下意識的就想趕著這群男人去找百裏紫茹,來個當麵對質,卻不想,殷浩宸竟說出那樣的話。


    “想解你們身上的毒,與其來這裏以卵擊石,不如挑軟柿子捏。回去找你們的雇主,幹你們該幹的事!”


    百裏九歌驚了驚。殷浩宸這意思是,讓這些男人去找百裏紫茹發泄?


    縱然知道百裏紫茹是自作自受,可同樣身為女子,百裏九歌多少有些不忍心,畢竟,哪個女子能承受被一群流氓糟蹋這種事?


    “殷浩宸,等下……”


    “照本王的命令行事!”殷浩宸沉冷的聲音,阻止了百裏九歌的話,也對大漢們下了更為陰厲的威脅。


    “一盞茶的時間,要是再不動彈,本王就讓你們再不能人道。”


    這下子還有誰敢不聽,全都忍著散架的骨頭,連看都不敢看百裏九歌了,一個個連滾帶爬的衝出去,推擠之間有人的臉被踩在門檻上,眼窩頓時腫大。


    望著這群人狼狽的、仿佛是落荒而逃的樣子,百裏九歌皺了皺眉,總覺得殷浩宸眼底的冷光有些模糊,像是在籌措著什麽。


    百裏九歌終究是忍不住說道:“害人不成反害己,然而,今晚對百裏紫茹來說,定是場惡夢。”


    惡夢?殷浩宸不言,心中卻覺得,像百裏紫茹那般生xing放蕩的女子,毀她清白,又豈是什麽惡夢。


    見殷浩宸不說話,百裏九歌也不問了,撿了短刀起來,收入衣下,大步流星邁了出去。


    走了十幾步,回頭,發現殷浩宸並沒有跟上,反倒是朝著正廳走去,沉沉道:“九歌,你……先不要亂跑,等本王片刻。過一會兒,也跟在本王後麵。”


    “殷浩宸,你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雖然之前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可這會兒,百裏九歌是真的陷入疑惑中了。


    隻好站在院子裏,隨手挑過一支快要凋謝的連翹花,拿在手裏把玩,等著殷浩宸。


    因著這連翹枝上殘留的幾朵花,仍舊是黃的明、黃的亮,那樣鮮明的映入眼底。不知不覺間,百裏九歌心馳神飛,舉頭,癡癡望月。


    此刻自己的這番動作,與初次相識烈火時,又是多麽的相似。


    想起了離開河洛前,那一晚朦朧的月,罩住了宮闕樓閣。透過三重櫻草色的紗簾,望見殷烈火正小心翼翼的將墨漓的畫像裝入畫軸,關成在一旁幫著她。


    那一晚的月色,和今日,竟也是相似的彷如時光倒流。


    手間,連翹枝發出輕微的劈啪響,斷了的枝條,被百裏九歌拈在指尖。她笑著,揚袖,一枝的連翹花飛了滿天,盈在袖口,輕擦如溫柔的親吻。


    烈火,你可還好?


    心裏知道,定是好的,正如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烈火,你說是嗎?


    過了良久,殷浩宸回來了,百裏九歌紅袖沾了花瓣幾朵,詫異的望著殷浩宸的身後。


    他身後,竟然跟著十幾個大商的官員,這些人百裏九歌都有印象,定是從前在朝都見過的,其中兩個竟還是地位甚高的公侯!


    而更令她奇怪的是,這群高官,似乎對見到她並不意外,隻是眼底有著幾分審視,很快又因殷浩宸的話而收回了目光。


    “諸位大人,隨本王來吧。九歌,跟緊本王。”


    百裏九歌點點頭,盡管心頭堆積了很多疑問,還是未語,隨著他們就過去了。一路上不斷有道不清滋味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也不知是哪個官員了,她全無視。


    直到踏入百裏紫茹的那方小院,從臥房中逸出的聲音,將百裏九歌驚得臉色全變了。


    本以為,百裏紫茹定是痛苦慘叫,可完全沒想到,那房中的聲音竟然、竟然……


    一片倒抽涼氣聲,將夜色催得更冷,官員們隻覺得寒意直往心尖上冒,有人甚至退卻,發怵的望向殷浩宸。


    殷浩宸冷哼,這一聲,更是如入冰窟。他雙手負後,沉沉邁上台階,將門推開了。


    頓時,房內的豔色一覽無餘,驚得官員們顫抖低呼。


    誰能想到,這屋子裏有那麽多打赤膊的大漢,還有一個女人。這麽多人糾纏在一起,大汗淋漓的,是在幹什麽還用猜嗎?


    尤其是那個女人,明明被那麽多又粗又醜的男人玩弄,竟還像是條蛇似的纏著他們,眼中是迷離難耐的媚色,叫得無比投入。


    竟、竟有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子……


    也不知是誰最先發現了,驚恐的喊道:“是紫茹小姐!”


    眾人更是如坐針氈,呆成一片。


    直至此刻,百裏九歌心口那一丁點的不忍,也碎得幹幹淨淨。看著百裏紫茹這般自甘墮落,她恨不得衝上去,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她才剛死了胎兒!便能穢亂成這樣!


    當真是死不足惜!


    袖下的拳頭握了握,百裏九歌搖頭,隻覺得百裏紫茹自幼想要嫁給殷浩宸,根本不是出於感情,而是出於虛榮心、甚至見色起意。


    鴉雀無聲中,殷浩宸的聲音,像冰麵上滾過的石塊,冰冷、犀利的劃破冰麵,“宋國公,威遠侯爺,本王的側妃,這是犯了七出之罪吧。”


    兩名公侯麵色發白。這紫茹小姐的行為,哪裏隻是個“七出之罪”這樣簡單的。眼下他們這麽多人都在這裏看著了,紫茹小姐竟然還不知道收斂。奉國大將軍府真是家門不幸,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傷風敗俗的女兒!


    “宸王,紫茹小姐的確是……有失公允。”


    “是啊,都做出這樣的事了,就算紫茹小姐出身高貴,也該被休。”


    兩位公侯說著,饒是與百裏越同朝為官,可百裏越再得勢,也隻是個將軍,哪裏比的了宸王殿下是當今聖上的母弟?


    殷浩宸冷道:“有各位大人作證,本王絕不偏頗。”


    眾人心下一凜,這會兒也全都明白了,宸王殿下大半夜喊他們來,就是要他們見證這一幕的。有他們這些人當人證,就算是陛下和萍貴妃,也沒理再維護紫茹小姐了。


    “來人,給本王拿紙筆來,研墨!”


    殷浩宸看也不看地毯上仍舊狂亂的場景,對於入耳的聲音,也覺得惡心,厭棄非常。


    他冷冷坐在書案前,提筆,蘸墨,壓抑已久的憎惡寫作一紙休書,因著發泄怒意,宣紙被寫出好幾處破痕。


    寫罷,甩筆在桌,殷浩宸雙手負後,冷道:“上冷水,把他們澆醒。”


    很快就有冷水一桶桶潑來,嘩的一聲,水花濺了四壁,如火如荼的群男和一女總算是醒了。


    百裏紫茹瞬間就僵了,竟是忘了遮掩自己的身子,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裏來了這麽多人,都是在朝都見過的,連宋國公和威遠候也在。


    百裏紫茹這才想明白發生了什麽,趕緊手忙腳亂的撿了殘破的衣服,剛裹上身子,衣服就又滑下來了。她急得眼淚在眼眶打轉,接著便捧心蹙眉,那盈盈水目裏委屈的像是要把火都融成水。


    “王爺……妾身被欺負了,你要為妾身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如沾露的海棠般。若在平時,這樣的眼淚定能賺取男人的惻隱之心,可此刻,沒有人肯為她開罪,殷浩宸更是連看都不看她。


    “百裏紫茹,休書,本王已經寫好了。你現在就拿上休書,消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


    百裏紫茹心下一凜。不要!她才不要被休,她還沒有坐上宸王妃的位置呢!


    她淒淒切切的哭著,抱著殷浩宸的腿,“王爺……不要啊,妾身真的是被強迫的……”


    “別用你的髒手碰本王!”殷浩宸憤怒的吼聲,陰鷙、駭人、毫不留情。


    他幾乎是用踢的,才掙脫了百裏紫茹,旁邊立馬有兩個奴仆上前,將百裏紫茹從地上拖起來。


    “將她趕走!”殷浩宸低吼著,從頭到尾,也沒正視百裏紫茹一眼。


    “王爺……”百裏紫茹揪著心口,斷斷續續的抽上了,仿佛滿胸腔裏都是淋漓的鮮血,心髒已經破了。


    然而,這一招,再沒人會上當了。


    百裏紫茹眼中的淚,陡然收住,那盈盈斷腸的眼底,瞬間已化作極致的陰狠和不甘。


    她知道裝不下去了,終於和殷浩宸也撕破了臉。怨毒的視線,剜在百裏九歌臉上。


    百裏紫茹淒聲道:“殷浩宸,你別以為你是王爺就能怎麽樣,你這王爺能不能坐得長久,還不是我姐夫說了算!”


    指著百裏九歌,“這外室生的庶女又是哪門子東西,你竟然為了她這樣對我!她早就被別的男人睡過了,你這窩囊廢,就喜歡撿破鞋穿嗎?!”


    百裏九歌眼神驟冷,嗤道:“百裏紫茹,我告訴你,是你自己多行不義,合該有此報應!哪怕殷浩宸從未識得我百裏九歌,今日,你亦是這般下場!”


    百裏紫茹自知已經沒法翻盤了,這會兒隻想爭個魚死網破,驀然間想到了什麽,眼底燒起了凶光。她猙獰的笑了起來,笑聲裏分明帶著幾分得逞的意味。


    這樣的笑,讓百裏九歌沒來由的感覺到一種不安。


    接著,隻見百裏紫茹那仍舊泛紅的臉,扭出一片病態的褶皺,她的笑聲歹毒又刺耳。


    “殷浩宸,這一輩子你都得不到百裏九歌了,你休了我又能怎麽樣?我不會白白讓你休,我把吳念念也帶走了。”


    殷浩宸、百裏九歌頓時色變。百裏九歌道:“這話什麽意思?!”


    令人發指的笑聲,刺得人心頭發麻:“我早就在廚房的牆壁上塗了毒,吳念念在廚房給我熬安胎藥的時候,就吸入毒素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毒發見閻王去了吧!”


    “百裏紫茹,你——”百裏九歌忍無可忍,衝上去,狠狠一腳將百裏紫茹踹飛到門外。


    紅影飛來,鋒利的短刀,架在了百裏紫茹的脖子上,“解藥!你交是不交?!”


    百裏紫茹還在笑,就連脖子上被割出了血,她仍在凶神惡煞的笑著。


    “九歌姐姐,你怎能與我這樣說笑?我想殺了吳念念,又怎麽會用有解藥的毒藥……”


    “你!”怒氣灌頂,差一點、她差一點就控製不住一刀下去,將百裏紫茹的脖子割斷。


    小手顫抖的忍住了,百裏九歌吼道:“心思這般歹毒,哪怕今日我和殷浩宸不殺你,他日你也不得好死。”逼近百裏紫茹的臉孔,“說!你給吳念念下的是什麽毒?”


    百裏紫茹喪心病狂的笑著:“情毒。你聽說過嗎?是情毒!無藥可解!不讓我坐宸王妃的位置,吳念念也別想再坐。她死定了,吳念念死定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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