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先生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很傷感,我感覺他是一個很專情的男人,我不忍心破壞他的美夢,但是我心裏頭明白,人死不能複生,他傾盡什麽也不能讓死掉的人活過來。


    我說:“苦心人,天不負,老天爺也許會讓她活過來的,是吧?”


    他聽我這麽說有點詫異,講目光轉向了我,問道:“你認為死掉的人會活過來?你認為死掉的人可以活過來?”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我忘記了是在哪裏看到這句話的,不過感覺說得很有道理……”。


    “這是臧克家的《有的人》,是為了紀念魯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寫的短詩。”他歎息了一聲。


    我誇耀道:“看來先生也博學多才?”


    “博學多才不敢當,讀了幾本閑書記在心裏而已。”


    “那我有個問題想要與先生探討,不知道先生能不能與我答疑解惑呢?”我谘詢道。


    “你說來聽聽。”


    “人活著是為了什麽?”我好奇地問道。“有人說人生來便是受苦的,故此為人的那短短幾十年裏要受盡挫折與苦難,也有人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故此需要在有限的生命裏,隨心所欲,以娛樂自己的方式活著?先生認為,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呢?”


    他輕笑一聲說:“那這個問題就大了。”


    “是了,這個問題大了……所以先生也不知道是嗎?”我故意激他。


    “人活著是為了什麽?我若是告訴你,人活著是為了隨心所欲的活著,你又怎麽看呢?”


    “如何才算是隨心所欲?”


    “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愛自己愛的人,擁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隻是在這隨心所欲之前,我們要經曆很多很多的磨難,就好像沒有人生來就會說話,沒有人生來就會走路,在學會說話之前要聽百家言,在學會走路之前要狠狠地摔幾個跟頭。”


    我反問:“那要是不能隨心所欲呢?”


    “盡人事,看天意,盡己所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以此來讓自己心理平衡,心神愉悅。”


    “如此看來,先生的人生觀便是以愉悅自身為目的,向死而生是麽?”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問道:“你呢?”


    “我?”我自嘲地笑了一聲說:“我沒有生命,也就談不上人生,我愛的人將我傷得千瘡百孔,愛我的人也因我而傷痕累累,我的人生早早就賠進了那些恩恩怨怨裏,再也沒有自己的人生了,我所擁有的隻有責任與義務,我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裏,盡我所能彌補我曾經犯下的錯,以此減輕我的罪惡,不至於死後,魂歸黃泉,魄入地獄,受盡煎熬。”


    他爬起來,摸了摸我的頭,說:“你沒有發燒,為什麽說胡話?世界上本無天堂地獄,靈魂棲身而活,身死魂滅,塵土歸一,化為虛有,不會煎熬,那隻是人內心的恐懼罷了。”


    “也許吧!我又累了,我想要睡了。”我轉過身,背對著他,輕輕地呼吸著,合上了眼睛,他笑我說:“你勾起我的話題,可是自己有疲倦了,我還想與你多說幾句呢!”


    清晨,我醒來時,他已經醒了,我看著他呆呆地坐在,雙眼瞧著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我問:“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天空,藍天白雲,比我想象中的要美。”


    我淡淡地笑了聲說:“今天我們一定能夠走出去吧!”


    他說:“我們走不出去了。”


    “為什麽?”


    “因為不久要下暴雨,你瞧著蟲子們都已經開始找藏身之所了,我們要沿著這裏的路趕緊下山,不然我們會被困在這裏?也許會死在這裏?”


    我低頭瞧去,的確有很多小蟲子已經蠢蠢欲動,而且地麵似乎也濕了很多,這的確是要下暴雨的前奏,最重要的是,我發現有一條蛇正在地麵上遊動,我嚇了一聲,捂住了嘴。


    他朝我“噓”了一下,說:“你別怕,蛇是很毒辣,但是你不惹它,它是不會咬你的。”


    果然蛇沿著門口遊出了茅屋,他站起身來,說:“我爬到樹上去看過了,這裏有個坡路,雖然比較陡,但是兩個小時內可以走下去,下麵還是濱江的海,我們還得留在濱江,不過不要緊,濱江雖然小,但是藏兩個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找到的。”


    我們已經在山林裏待了兩夜了,如果在下暴雨之前,我們不能走出去,這的確是很危險的,這不是遊戲,這是真實的,我們必須走出去。


    “你放心,盛玄在濱江找不到我,肯定會以為我們離開了濱江,他會去別的地方找的,我們回到濱江是個好主意。”


    我猜測他應該會把重點放在海裏,畢竟我腦子不正常,自殺卻是很正常的行為。


    “如果真的死在這裏,你會不會怪我?你倒死都沒有見到你想見的人。”他朝我笑,他的笑容真好看。


    “我不會!不會怪你,至少你給了我希望,如果我們真的遇見暴雨,那你可以扔下我,自己出去,然後幫我轉告他,莫思奇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她長得真的很漂亮,笑起來也很漂亮。”


    他瞧著我沉默,最後說:“我不會拋下你。”


    我們擔心暴雨的到來,沒有時間去找吃的,兩天兩夜的體內消耗本身就減弱了我們的能力,並且我還懷著孕,這嚴重地拖了我們的後退。


    天說變就變了,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立刻就變成烏雲蓋頂,並且還天雷滾滾,那時候我們才走到半山腰。


    這路本來就陡,雜草叢生,淹沒到了腰,路也看不清楚,需要用捆綁探路,他一手拿著樹枝在前方探路,一手牽著我,讓我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滑到了好多次,但是總是有人擋在前麵,不至於滑落山崖。


    “我好像有點後悔,不該把你騙到山林裏來。”瞧著天空的變化,他抱歉地說道。


    “騙?”


    “是,其實我有更好的辦法把你帶出濱江,但是我選擇把你帶到山裏去,因為那樣我們可以相處得更久一點,我可以更加了解你一點。”


    他瞧著遠方黑壓壓的海風席卷,感覺立刻便會有瀑布般的雨潑過來,扔掉了手中的樹枝,回首瞧著我,問我說:“如果讓你把命交給我,你願意不願意?我要抱著你,從這裏滾下去,你可能會死,孩子也可能會小產,但是,也可能安然無恙。”


    我別無選擇,也不需選擇,說:“我願意相信你。”


    他的手是很有力度的,幸虧這山林的暗樁不多,滾落下去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草叢,最多就是身上被荊棘給劃到了,別的都還好,不至於傷筋動骨,還未到山下,氣勢磅礴的雨已經到了。


    很快就成為落湯雞,他欠著我的手跑在雨裏尋找著避雨的地方,濱江的風雨我早就見識過了,山體滑坡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山腳下並沒有房子。


    我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避雨的屋簷,是個在山下不遠處的獨戶,一個兩層高的小樓房,可惜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開門,可能是雨聲太大了,裏麵的人聽不見。


    我們就隻能坐在屋簷下,瞧著暴風雨,這是秋雨,不比夏雨,很容易傷身的,我已經開始咳嗽了。


    他認為我們不能再這樣待在外麵了,故此,直接把人家的玻璃給打碎了,這才把人給炸出來,開了門。


    “對不起,我們必須避雨,以及幹淨的衣服,我絕不會虧待你。”他扶著我進去,然而進門之後的場景卻是我們遠遠想不到的。


    盛玄在、齊歡在,還有好多保鏢……齊歡給我遞過來一個幹淨幹燥的浴巾,披在我的身上,盛玄站起身來,朝我們笑道:“你們玩得好啊!”


    齊歡要帶我走,但是我不想走,先生也似乎沒有預料到這一幕,但是想必我的震驚,他冷靜多了,盛玄說:“我早就該想到,宋子明的眼睛已經被治好了,不然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誰來替他跑腿啊?怎麽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我也該想到,如果他是從那場大火裏逃出去的,那麽毀容整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是吧!宋大少爺……。”


    先生聽著隻是笑,說:“你早就知道我來了這裏?故意讓我帶走思奇,就算我們遇見了暴風雨,困在山上下不來,你也不理會?”


    “宋子明怎麽會讓思奇受傷呢?我信你……”


    我麻木地站著,冷冷地道:“所以,你也早就知道我想起了一切?任由我胡鬧,隻是為了利用我,引出子明而已?是嗎?”


    我以為自己演得好,但是演得更好的是盛玄,他知道一切,但是卻從未在我的麵前露出過半點馬腳,我自以為可以脫離他的控製,但是卻似乎從未逃出過他的視線。


    “思奇姐,我們先去換衣服吧!”齊歡拽著我走,我恨恨地瞧著盛玄,問道:“如果我跟孩子死在山裏呢?”


    盛玄不敢看我的眼神說:“你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齊歡強行拽著我離去,盛玄拿著幹毛巾朝子明走過去道:“我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帥氣,比你更加適合當思奇的丈夫啊?”


    “嗬嗬……”子明接過幹毛巾擦了擦臉說:“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值得當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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