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極苦,子墨苦得五官全皺成一團,完全沒法說出話來。可又擔心子倉會走,手裏便死扣著那個碗不放。


    子倉一聲不吭地遞過來一盒蜜餞。


    子墨如獲至寶,趕緊揀了一顆扔進嘴裏,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子倉伸手取她手裏的碗,子墨下意識地躲。子倉擰著眉看她,仍是一聲不吭。


    子墨偷偷打量子倉,躊躕著說:“剛才是我不對,一時氣急不問青紅皂白便打了你。要不,你揍回來好了,我保證不還手。”


    望著子墨視死如歸一般湊上來的臉,子倉深長地歎了一聲:“我沒有生氣,你別多想。”


    手上一輕,子倉已經將她手中的碗收了回去。


    子墨惴惴不安,還想再說兩句讓子倉消氣的話,他一轉身又走了。


    子墨的傷比自己想像中要嚴重。


    驟然失了荀淵半世修為後她的身體本就受損得厲害,老妖王的內丹被置入體內之後還沒來得及跟她身體的機能完全融合,又被她強撐著在黑洞中全力施為,以至於靈力失控導致她心脈受損得也非常厲害,幸好子倉去得及時,總算是將她帶離了黑洞。


    醒來後子墨聽說汲鳳為了她這副殘軀,又在四處奔走尋找靈藥,心裏不由得愧疚不已。


    她終究是高看了自己的能耐,不過事情最終雖然不盡人意,但是能讓荀淵涅槃重生,她並不後悔。隻是因為她害得仉溪修為盡失,重曆輪回之苦,又連累汲鳳為她四處奔波,子墨還是很愧疚。


    讓子墨既感激又愧疚的還有子倉。


    那天之後子倉的嘴像是上了封條一樣,他雖然還是如常地照顧她,盡心盡力地替她打理著妖族上下的事務,可就是不怎麽理會子墨。


    子墨覺得這次子倉回來之後變了很多。


    除了在短短萬餘年裏修為變得驚人之外,他好像變得更冷更沉默了。子墨不知道這一萬年裏他經曆了什麽,也不知道他突然變得這麽疏離是不是因為她初醒時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他那一巴掌的緣故,她尋思著總得找個機會同子倉好好說個明白。


    子墨正躺在榻上七想八想,突然教婦來報說帝子前來探病,子倉正陪著他在前殿喝茶,問她見不見。


    汲昊能來,子墨自然是要見的,便趕緊讓人去請。


    子墨撐著身子歪在榻榻上,侍從替她才稍做整理,汲昊已經在子倉的陪同下進來了。


    “還是荀淵有先見之明,就知道你不是個安份的,所以才千交待萬交待讓我們瞞著你。也幸好你是活著回來了,要不等荀淵重生歸來,還不得把我那天庭給掀翻了去。”


    汲昊一進門就衝子墨抱怨。


    子墨笑笑,不以為意。


    知道汲昊現在忙得很,要見他也不是那麽容易,子墨也就不跟他兜圈子,直接問:“六界之中可有看到荀淵臨世的跡象?”


    子倉麵上的神色黯了黯,沉默地坐在一旁,專心添茶。


    汲昊眼神一閃,隨即肯定地搖頭,“沒有。這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所以才來問問你,當時到底是個怎麽樣的情況。”


    “他是確確實實死在我的懷裏。難道說……”


    子墨咬住唇,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汲昊卻不放過,忙追問:“難道什麽?”


    “荀淵可以自創世紀,在此之前他經常穿梭在六界跟天外天之間。我在想,如果他沒有降臨在六界,這一世便很有可能降臨在天外天了。”


    子墨說得很慢,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汲昊跟子倉都是首次聽到荀淵還有這種能力,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感到非常吃驚。


    臨走之前汲昊還是安慰子墨,“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盡力在六界中尋找荀淵的下落,一旦發現他的蹤跡我便會給你傳訊。”


    子墨勉強笑了笑,還是表示了感謝。


    子倉送汲昊走了,她怏怏地靠在榻榻上,心裏卻在認真地思索著荀淵這一世降臨在天外天的可能。


    越想子墨便越是覺得沒有道理。就算荀淵先前心智全失,但是在她歸還他半顆心後也應該恢複清明了。子墨清楚地記得荀淵臨死之前似乎認出了她,看她的時候眼中似有怒意。如果荀淵認出她了,那麽重新臨世也應該是重回六界的,沒道理去天外天呀?


    子倉返回來時,子墨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她想請子倉接管妖族,而她,養好身體之後她不但要去尋找荀淵,親自守護他直至他重新出世,她還要去找仉溪。


    前些日子汲鳳已有消息傳來,說是仉溪如今已在人族重生,讓她不要掛念。至於其他,汲鳳沒多有說,但是子墨想著等自己身體好了,勢必是要親自去人族走一趟,看看仉溪的現狀才能放心。


    子墨正想跟子倉說說她的打算,卻發現子倉也望著她欲言又止。


    “子倉,能跟我說說話麽?”


    子墨拍了拍榻沿,示意子倉過來。


    子倉卻安靜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低垂著眼,輕聲地問:“你是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去找他了?”


    子墨愕然,過了一會忍不住笑:“不愧是一塊長大的,我一翹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拉什麽屎。”


    子墨在子倉前麵無論是說話還是行事從來都是沒有一點顧忌,如今相隔數萬年,兩人都經曆了很多,心裏早就幾經滄海桑田,沒想到子墨在他麵前還能保持最初的樣子,這讓子倉很是高興。


    他嘴角一挑,終於笑了笑。


    子墨衝他笑著招笑,難得地用含糖量極高的語調說:“子倉你過來,我真的有話跟你說。”


    “每次你這樣說話的時候,我就有預感沒什麽好事。”


    子倉嘴裏雖然抱怨,但還是走了過去,依言在子墨榻沿坐了下來。


    怕他像上次一樣,自己話還沒說完他就拂袖而去了,子墨孩子氣地捉住他的衣袖,子倉看了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揉亂她一頭黑發。


    這個動作才一做完,兩人便是一愣,隨即尷尬地相視而笑。


    “我要去找他,還要去看看仉溪,你能幫我嗎?”


    子墨揪著子倉的衣袖問。


    子倉用了點力才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裏抽了出來,歎著氣說:“不幫你又能如何?由著你胡來嗎!”


    “你就這答應了!”


    子墨沒想到子倉會答應得這麽爽快。


    子倉瞪她,“若是覺得我這樣太好說話了,我也可以將剛才的話收回來。”


    子墨撲過來拖著他的手亂搖,“哪有答應人家的事還有反悔的。”


    “當初我離開時,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好回來保護你。沒想到我才離開一萬多年,再回來時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子倉語氣蕭瑟,說完默默地凝視子墨半天,最終還是頹然長歎:“現在,好像除了幫你實現自己的意願,也沒有什麽是我能為你做的了。”


    子墨心裏突然覺得難過,咬了咬唇,躊躕著問:“子倉,你後悔認識我嗎?”


    “後悔?為什麽!”


    子倉看她的表情很不解。


    子墨苦笑,“如果當年我沒有強行將你撿回來,你就不用背負這許多根本就不屬於你的責任,你也不是子倉,而是九凝狼王之子,縹緲仙境的主人——少狼王太巫。”


    “曾經我也很厭惡子倉這個名字,因為那在你心裏就是哥哥的代稱。可是現在,我好像沒有什麽選擇,隻能做你的子倉。一輩子的子倉!”


    子倉話裏透著一股濃濃的蕭瑟,卻又很是堅決。說完他起身離開了,背影竟有些狼狽。


    子墨定定地望著子倉離開的方向,好半天才頹然倒下去,用手捂著眼,不讓那股濕意透過指逢流出來。


    她突然覺得心裏很是悲涼,不隻是為了子倉,還有仉溪跟她自己。


    有些決定,有些人跟事,不是她想改變就能改變,譬如子倉,譬如仉溪,又譬如她自己……


    很多時候,他們都無從選擇,最終隻能聽從天意的安排。


    在汲鳳的精心診治下,子墨終於痊愈了,於是她決定先去人族看仉溪。汲鳳猶豫再三之後決定告訴她實情。


    子墨這才知道,由於仉溪死於黑洞,他的靈魂回到六界這後已經混沌不清,根本就無從分辨。饒是他冥界那幫手下忠心,十殿閻羅王輪番出動,幾乎將六界翻了個底朝天才在畜生道發現他。


    十殿閻羅王為了幫助仉溪重歸六界,在找到仉溪之後並沒有驚動六界中人,而是冒險替他逆天改命,最終讓他身死重新在人族輪回。


    如今仉溪雖然脫離了畜生道在人族曆受輪回之苦,但是他心智卻不全,還是處於混沌之中,若要完全恢複清明,則不知道要曆經幾世的輪回才可以完全恢複如初。


    對於仉溪的經曆,汲鳳雖然隻用了廖廖數語便交待完了,但是子墨卻知道仉溪幾經周折重回正道輪回卻不是那麽容易。光是十殿閻羅王逆天改命的舉動若是在六界中傳開了,便足以為鬼族招來滅族之災。


    當然,這事能通過汲鳳告訴她,足以說明仉溪重歸正道的事起碼是得到汲昊默許的,子墨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汲鳳的師尊藥聖飛升在即,在時日不多的最後一段歲月,汲鳳想好好陪著他。所以子墨身子一好,她便趕著走了。


    子墨聽了汲鳳那番話後心裏更急著想見仉溪,當即便決定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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