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一個重點,子墨踢著水花,漫不經心地問:“你剛說你們,你跟誰?還有,既然早在九嬰覺醒之前你們就知道他的下落了,為什麽不在他覺醒之前就捉拿了他,非要等到今天?”


    荀淵盯著子墨的後胸勺,停了片刻才淡淡地說:“我跟帝子早就知道九嬰即將覺醒,至於不在那時候捉拿他,一方麵我需要要閉關,另一方麵,有些事,勢必要他覺醒之後才能弄個明白。”


    子墨頭向後仰,望向荀淵,“什麽事要等他覺醒才能弄明白?”


    荀淵隔著水氣看她,“等你出了湯穀再說吧。”


    子墨直覺荀淵將說未說的事必然跟當年妖族被滅有關,既然荀淵不說,反正十天也不算太久,子墨也就不再追問了。


    接下來的十天不算太難熬,荀淵雖然不是一個好的聊天的對象,但是跟他相處卻絕對不會讓人覺得沉悶。


    知道子墨浸泡在湯穀中無聊,荀淵在每天例行驅毒之後不再急著離開,居然讓他想到一個替她解悶的辦法,那就是陪子墨下棋。


    兩人背靠背坐在池中,麵前各擺一副棋盤,對方每下一子隻需要出聲提示對方將棋子落到相應的位置上就行了。子墨從小沒有定性,對琴棋書畫的興趣遠沒有鬥雞溜狗的興趣大,所以不僅沒有棋藝可言,棋品更是差到了姥姥家。


    荀淵隻陪她下了一天,心裏已經後悔不迭,這才知道跟子墨下棋,無異於自掘墳墓,純屬找死。


    值得慶幸的是,荀淵被子墨摧殘了十天之後,她身上的毒終於驅得七七八八可以離開湯穀了。


    荀淵最後給她驅了一次毒後便先離開了,等子墨匆匆穿戴之後推門而出,荀淵已經候在門外,衝她淺淺一笑,遞來一麵鏡子。


    子墨接過,雙手竟隱隱有些顫抖。


    這還是她受了邪風鬼幹之後第一次照鏡子,說心裏不緊張那是假的。將鏡子按在胸口,想了想,她背過身去,又深吸了口氣,這才緩緩將鏡子舉起來。


    鏡子中的美人膚如凝脂,眉眼如畫,子墨覺得現在的自己竟比起過去又好看了幾分,不由得欣喜若狂地轉身,瞪著荀淵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荀淵嘴角微彎,走到她身邊,伸手撫過她的臉頰,見子墨並不抗拒,這才溫柔卻又用力地將她擁入懷裏。


    隨著他胸腔震動,荀淵貫有清冽磁性的聲音傳來,“隻要你在意的,我總要想辦法做到。”


    子墨僵了僵,輕輕退出荀淵的懷抱,將鏡子還給他,疏離一點一點回到她的臉上。過了片刻,她自嘲地一笑,“十天過去了。”


    荀淵自然明白,十天過去了,從她踏出湯穀這一刻起,就意味著他跟她的關係又回到了從前。


    “走吧,天帝宴請六界之主,再不去就要遲了。”


    荀淵轉身朝外走去,子墨愣了愣,趕緊跟了上去。


    湯穀外金銀雙鳳已經在等著主人了,金鳳被子墨冷落很久,如今突然看到子墨,對她特別親熱。子墨撫了撫它的頭,跨上金鳳跟在荀淵身後,直奔天庭而去。


    一路上子墨都在琢磨,自從在登基那天她當眾宣布跟荀淵和離之後,又被荀淵當著眾人的麵堂而皇之地抱走,想必如今六界中已經傳得不成樣子了,所以今天這個宴席,她如果不想再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便一定得跟荀淵保持好距離。


    心裏有了主意,快到天庭的時候子墨就故意讓金鳳慢了下來。荀淵回頭望來,子墨開誠布公地說:“這個場合我們一塊出現並不合適。”


    “誰說不合適了?我看合適得很!正好可以杜絕那甚麽已經和離了的流言。”


    荀淵目光一閃,語氣很冷。


    子墨感覺一直沒什麽脾氣的荀淵今天居然有點小脾氣,情況很是不妙,於是準備舍金鳳駕雲而去。


    她才一動作荀淵便明白她心裏的想法了,他馭著銀鳳直奔子墨,電光火石之間子墨已經被他結結實實地按在身前,兩人一騎,箭一般衝向天庭的逍遙殿。


    這下好了,原本想要保持距離低調現身的子墨怎麽也沒有想到,弄到最後會以這麽高調的姿態跟荀淵一起出現在眾人麵前,一時麵上有點小尷尬,隻能訕訕地抹鼻子,正想哪涼快去哪呆著。


    誰知道卻怕什麽來什麽,子墨正想趁著各路神仙跟荀淵打招呼的當兒腳底抹油,沒想到旁邊卻有個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要是我沒有記錯,妖王登基那天當著六界中人的麵曾宣布與魔神荀淵和離,不過轉眼的工夫,妖王又跟著魔神出雙入對的,這行徑真的令人費解得很,不知道妖王你自己怎麽個看法?”


    這要是換了別人,子墨少不得還要尷尬一番,不過既然來質問的人是紫儀,她直接就省了。


    子墨故作困惑地衝紫儀眨了眨眼睛,“誰說和離之後就得老死不再往來了?我跟魔神是和離了沒錯,如今我雲英未嫁,他尚未再娶,就算我們出雙入對好像也沒有礙著誰吧!再說了,死灰尚能複燃,指不定我們這一灘死灰什麽時候就複燃了,那也難說。”


    自從荀淵當眾否認和離這一說後,六界中人本來就對他跟子墨特別關注,所以紫儀嘲諷子墨時,眾人無不伸長了耳朵想要聽聽子墨到底會是怎麽個說法。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子墨竟然出人意料會是這麽一番說詞,倒是讓大家立刻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紫儀身上。


    紫儀被子墨一噎,正不知如何自處,沒想到荀淵卻徐徐走到子墨身邊,像是薄責,更像是嬌寵地小聲斥了一句:“誰說和離了?盡是胡鬧。”


    這是幾個意思?


    眾人沸騰了。


    就連向來寶相莊嚴的天帝也忍不住起了八卦之心,小聲詢問身旁的汲昊,“魔神跟妖王這唱的都是哪曲呀?怎麽一會說和離了,一會又說沒這回事了呢!”


    汲昊搖著扇子,笑得玩味,“父王您想想,一般母後跟您說不要的時候,她的心裏想的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天帝了然,“女人向來口是心非,但凡女人說的話,反其道而行之總是沒錯。看來妖王說是跟魔神和離,實則是不想離的。如今魔神也說她是胡鬧,那和離這事,八成就是假的了。”


    汲昊將扇子一收,“父王英明睿智,兒子佩服。”


    天帝微微一笑,目光一轉,又望向場中的三人。


    紫儀臉色蒼白,眼睜睜地看著荀淵擁著子墨入席,心裏除了難以抑製的憤怒還有不甘。


    汲昊適時地宣布開席。眾人再好八卦,也知道今天的主題是覺醒歸來的九嬰,於是一個個正襟危坐,打起萬二分精神來。


    天帝要討伐一個人,必定是例行公事先將此人平時為惡的諸般事跡公之於世,然後才好名正言順地去討伐。


    子墨被荀淵強製著跟他坐在一塊,正萬般無奈,沒想到這次天帝竟然還提到了九嬰殺妖王滅妖族一事。


    她忍不住冷笑,“說起來九嬰殺妖王滅妖族一事還是你授意的,如今六界中人隻知道討伐九嬰,沒有人敢提你的半點不是,可見這世上隻有絕對的強權,沒有絕對的公平。”


    荀淵緊抿唇角,一言不發。


    子墨盯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麵,咬牙說:“我誠然恨九嬰,但是我更恨你。”


    說完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出會場。


    這次,荀淵並沒有阻止她離開。他怔怔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甚至沒有起身追上去的意思。


    倒是原本閑閑地坐在天帝旁的汲昊,附在天帝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父王,差不多就可以了,大家都還餓著肚子呢。”


    天帝如夢初醒,終於結束了對九嬰滔滔不絕的聲討。隨著天官一起“宴起”,人群開始沸騰,宴會進入高潮。


    汲昊不動聲色地離開宴席,遁著神識找到閑閑地在花園靠著樹幹發呆的子墨。


    “帝子不在宴席上周旋於來賓之間,來這裏幹什麽?”


    子墨瞥了一眼旁若無人地坐在她旁邊的汲昊,出於敷衍,隨便問了問。


    說實在的,現在她沒有搭理任何人心思,包括汲昊。


    汲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從懷裏摸出一物,迎風一抖,一麵若大的鏡子出現在子墨前方。他這才雙手環胸學她的樣子靠著樹坐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周旋於來賓之間哪有看戲那麽好玩。”


    “看戲!看什麽戲?”


    子墨被他勾起了興致。


    汲昊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一壺酒,慢條斯理地呡了一口,這才催動靈力朝鏡麵一抹,鏡麵裏赫然顯示的是逍遙殿裏的景象。


    子墨驚呼:“往生鏡!”


    汲昊一把捂住她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才小聲說:“你安生看著,或許今晚有你追尋了數萬年的答案也未可知。”


    數萬年來子墨想要追尋的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她父親身死跟妖族被滅之迷。盡管種種跡象都指向荀淵,九嬰也親口承認是在荀淵的授意下殺了妖王滅了妖族,但是從她蘇醒這四萬多年來所了解到的點點滴滴,又覺得荀淵的所作所為跟他當初授意九嬰對妖族做的一切似乎還有矛盾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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