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昊若有所悟,“這麽說當年盤古對魔女姬止還是有情,以至於不忍心親手將她滅於六道。”


    荀淵點頭,“應該是吧。”


    “你跟妖女又是怎麽回事?你都肯分心為她重塑肉身了,按說她感激都還來不及,怎麽反倒一付跟你拚命的架勢?”


    聽說姬止暫時還不會覺醒,汲昊一放鬆又恢複了好事八卦的嘴臉,話題一轉,又回到荀淵跟子墨身上。


    荀淵悵然,“她不知道自己重塑肉身是因為我分心給她的緣故。”


    汲昊驚訝,“為什麽不讓她知道?!”


    荀淵無奈,“她對我積怨已深,如果知道我現在跟她命脈相連,為了複仇,我想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那半顆心剜出來捏碎,以期與我同歸於盡。”


    汲昊想了想,依子墨的個性還真有可能。


    “重塑肉身之後不是一直跟你好好的嗎?怎麽突然拚起命來。”


    汲昊繼續著先前的問題。


    荀淵苦笑,“她想取走妖王內丹幫助她父親重塑肉身,沒想到我將妖王內丹毀了。”


    “你將妖王內丹毀……毀了!”


    汲昊受驚不少。


    荀淵優雅地呡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與其讓她老是惦記著,還不如讓她以為已經毀了。”


    過了老半天,汲昊才合上嘴,不無佩服地說:“你跟妖女果然是一路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將一切都告訴她有那麽難嗎?”


    “我出世之前深受魔族庇護,而紫儀卻對魔族有恩,為了報恩,我曾經許諾為她做件事。這數萬年來紫儀一直也沒跟我提過什麽要求,卻在知道阿離重生之後突然讓我兌現承諾。紫儀要我保證,無論阿離對我有什麽樣的誤會,我都不能解釋也不能主動跟她提及。”


    汲昊忍不住打斷他,“你不覺得紫儀的要求太過古怪?”


    荀淵搖頭,“紫儀一直對我有意,所以她提出的要求雖然古怪,但我想她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不想讓我跟阿離在一起,倒也沒有往別的方麵去想。現如今看來,當年妖族被九嬰所滅,這事八成跟紫儀也脫不了幹係。我想她是怕事情暴露,才讓我兌現承諾讓我在阿離麵前保持沉默。”


    汲昊望著表情清清淡淡的荀淵,突然發笑,“盤古因魔女姬止放棄壽與天齊甘願飛升,如今你又為了妖女子墨過得生不如死,想不到兩位始神平生最大的劫難竟都是落在這‘情’字一關上。天道公平,果然公平得很呐。”


    “有力氣在這裏笑話我,看來是青丘那隻小狐狸給你吃的苦頭還不夠。”


    在荀淵的冷嗤中汲昊訕訕地收了聲。


    讓他這麽一提,汲昊還真的想起那隻讓他捶胸頓足的狐狸來,忍不住吐槽,“你說這世上的女人怎麽都那麽奇怪!你跟她說真話吧,她永遠當你是在開玩笑。你跟她開個玩笑吧,她不但會當真話來聽還會怨念你一輩子。你要不解釋吧,她非要追著你問為什麽為什麽。你要跟她解釋吧,她又說我不聽我不聽。”


    在荀淵了然的注視下汲昊無奈歎氣,“你說天地初開時既然有了男人,為什麽還要生出這麽些煩人的女人來呢?!”


    “我估計女人也是這麽想的。”


    荀淵起身,“雖然九嬰覺醒在即,可我少不得還是要閉關一些時日。在我回來之前六界中能否安寧,就看你們神族了。”


    汲昊眼巴巴地望著荀淵,“你大約什麽時候重回六界?”


    荀淵想了想,“三千年後吧。若是你擔心九嬰覺醒之後無所顧忌,不如借著你重回天庭的機會辦個宴席,我會參加的。”


    “辦個宴席?”


    荀淵眼珠一轉,“你的意思,既然已經知道九嬰就在怪族,讓我辦個宴席讓紫儀見見你,也好一掃九重天被天雷之火擊中後六界中人對你的各種猜忌。到時有她傳話,九嬰即便覺醒也會有所顧忌?”


    荀淵點頭,“正是這個意思。”


    汲昊想了想,“我們何不趁九嬰覺醒之前索性動手將他除去。”


    “以我現在的能力,收拾九嬰之後少不得要再沉寂數萬年才能再對付魔女姬止,這樣算起來不僅時間上來不及,策略上也不如等我將妖王內丹歸還給阿離後再動手好。”


    汲昊這才明白,荀淵早就將兩樁事都考慮周全了,當下隻有點頭的份。


    荀淵又交待了一句,“宴會時戴上我給你的琉璃指環吧,屆時我會出現的。”


    汲昊還來不及答應,他已憑空消失了。


    帝子汲昊曆劫歸來,可謂六界中的大事。天帝在逍遙殿大擺宴席,宴請六界之主跟天上諸神。重返六界的妖族自然也收到了請帖。


    子倉拿了請帖去找子墨。


    子墨睡在她之前的房裏,室內擺設布置一如從前。


    子倉回到妖族的第一件事,除了將妖族上下重新布置了一番,還特別在子墨的窗前種了一株般若花。如今,般若花開,子墨躺在榻上,羅帳低垂,隨風輕蕩,室內若有若無地飄蕩著般若花的清香。


    揮退侍女,子倉將羅帳挽起,坐在榻沿上仔細將子墨端詳了片刻,這才像跟她閑話家常一般說:“天帝為了慶祝帝子汲昊歸位,宴請六界之主跟天上諸神。按說這種事得由你代表妖族參加,可如今你老也不醒,汲昊當年又於你有恩,雖然你不能去,但是我們妖族也不能失了禮數,明天便由我代你跑一趟吧。”


    沉睡中的子墨自然不能回應他,子倉也不以為意。


    伸手梳理著子墨頰邊的碎發,望著扮相端莊的她,子倉又說:“我有沒有告訴你,其實你著女裝很好看,可你從小到大偏生從來就沒有正經打扮過一回。這次汲昊將你帶回來時,我看你作嫁娘打扮,好看得很。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你是為了別人才穿上嫁衣。一點也不喜歡!”


    “我不知道這次你跟他之間又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愛著他,可是殺父滅族,這樣的仇恨已經注定你跟他今生無緣。子墨,從今往後將一切都交給我吧,無論是報仇雪恨還是重振妖族,我都會努力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你,為你撐起一片天來,就像我們小時候你為我做的那樣,我希望你開開心心地做回我的無憂公主。”


    子倉望著子墨,眸子深深,滿是眷念。他語調低沉地在沉睡著的子墨麵前訴說著心底的秘密跟渴望,顛沛流離了數萬年,他的心,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平靜。


    又望了子墨片刻,子倉召來侍女照看她,他則起身去天庭赴約。


    拋卻汲昊帝子的身份,就他個人而言,在六界中人緣也是極好的,所以這次他曆劫歸來,前來道賀的人非常之多。


    但是有一個人,卻不是衝著汲昊來的,那就是閻王仉溪。


    自從他給子墨回信之後,一直也不見子墨給他回信。這次天帝設宴,要是換了別人子墨可能不會來湊這個熱鬧,但是汲昊對她有再造之恩,自然非同一般,他曆劫歸來,子墨必定會前來道賀的。


    仉溪沒有等來子墨,卻等來了神色寥落的子倉,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仉溪尋思著,如今妖族已經回歸六界,子墨跟子倉之間相互聯係自然也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子墨雖然沒來,問問子倉,總能得到一點她的消息。


    子倉雖然不認識仉溪,但是仉溪對他卻熟悉得很。


    仉溪正準備走向子倉,突然看到仙樂陣陣中荀淵從不遠處緩步走來。他身姿如玉麵如雕琢,一身白衣飄飄,行走間下擺舞動宛若蓮花,讓一眾女神女仙都看直了眼。


    仉溪心裏正不屑,沒想到還有一個也看荀淵不順眼的,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持劍悄無聲息地越過人群站在路中間,用劍刃遙指荀淵。


    那份瀟灑跟魄力,讓仉溪差點衝口而出大聲叫好。


    人群在驚呼過後歸於平靜。這個敢持劍遙指始神的青年六界中認識他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對於他手裏拿著的那把劍,六界中人卻沒有不知道的。


    那正是妖王的五方劍。


    人群嘩然。


    這時有人記起來,在穹頂論道鬥法時,這個叫子倉的青年也曾用這把劍,代表妖族打敗了魔族的應奎。沒想到時隔不久,妖族才回歸六界,他竟然敢在這天庭當著諸神的麵向始神宣戰!


    正在跟諸位上神閑聊的汲昊無意間瞄到這一幕,忙拋下諸神跑過來打圓場,“我好不容易曆劫歸來,你們不讓我抬頭見喜也就算了,可萬萬不能讓我抬頭見血。兩位都是我請來的貴客,今天就給我一個薄麵,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子倉其實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隻是他原來收到子墨的消息讓他回妖族做好迎接妖王回歸的準備,沒想到妖王沒有回歸,子墨卻神識受創重傷歸來。他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上荀淵,一時衝動,才忍不住拔劍相向。


    現在聽汲昊這麽一說,子倉也知道自己衝動了一點。他非常清楚,以他的修為打不過荀淵那是肯定的,妖族才回歸六界,這樣無異於自掃顏麵。而且汲昊對子墨有救命之恩,他這麽做,也確實對不起汲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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