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柒見對方不答,繼續說道:“我其實……從來就沒想過你會死在我劍下,我也沒想象中那麽恨你的,你是我師父啊,盡管很生氣你欺騙了我那麽多,可我知道,你很愛我,隻有情到深處,才會做出極端的事情……這些年我也很後悔當時的衝動,如果我那時沒有把冰冷無情的劍架在你脖頸,你就不會死在我麵前,不會用那樣的方式恕罪,讓我如此的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男子沒有說話,隻是低頭靜靜的傾聽。


    鳳柒抬眸望著麵前陌生的男子,他長得很俊秀,沒有墨淺溪的冷,多了一絲平易近人的味道。


    鳳柒繼續說道:“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師父,我站著擂台之上,手握柳條俯瞰眾人,氣焰囂張不可一世,而師父也如這般白衣翩翩而來,眉目如畫,豐神俊朗……當時的我就在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樣美如畫中仙的男子若能成為我的恩師,我做夢都會笑出來吧!”


    鳳柒的眼眸裏有染上一層哀傷,“當然,我隻是在心裏想想……師父,如果時光倒回,停留在初見時,就不會有之後的悲傷和難過,我跟師父就不會走到那麽尷尬的一步……”


    半晌才傳來男子清冷的聲音,“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師父,你傷得很重,還是多睡覺少說話。”說完提步離開。


    鳳柒望著白衣男子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卻還是沒能說出半句話來,直到大門被再次關上,房間裏恢複平靜,鳳柒好半天才呢喃道:“真的是我認錯人了……還是你不敢認我?墨淺溪……”


    房門外,白衣男子背靠著門緩緩閉上眼睛,他的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獨自喃喃,聲音幾不可聞:“柒柒,我們早已回不去了……”


    在床上靜養了五天的鳳柒終於耐不住性子,緩緩坐起身準備下地,她正小心翼翼的探出腳準備去穿地上的鞋子,門突然打開,“吱呀”的響聲倒是把鳳柒嚇了一跳,她拍著胸膛一臉的唏噓。


    白衣男子冷冷的站在門口雙手環胸,語氣也是涼颼颼的:“你還想不想要快點好起來,你盡管下地試試,我保證你之後就要在床上躺個半年。”


    鳳柒的脖子一縮,她是隨性習慣了,可想到逞一時之快,要半年見不到兒子,她隻好訕訕的縮回腳。


    鳳柒求救式的看向白衣男子,“白公子,我隻是想要出去曬曬太陽……”


    白衣男子的嘴角一抽笑道:“抱歉這位姑娘,我不姓白。”說完關上房門,腳步聲遠去。


    鳳柒磨牙,敲著自己的腦門道:“我當時一定是眼花了,才會覺得這個男人像師父,現在看來除了這一身白衣穿得清新脫俗外,其他的什麽也不像,師父那麽疼我,我說什麽他都會幫我實現!我隻是看個太陽,那麽小氣吧啦的!”


    鳳柒的抱怨聲剛落下,就停屋子外飄來涼涼的聲音:“這位姑娘,陽光很好,你都從小看到大了,也沒什麽好看的,還是乖乖呆在房間裏養病的好!”


    鳳柒磨牙,這個男人太壞了!這是變相的軟禁她,她是病人,就如同池子裏的魚,翻不出花樣。


    這些日子,這個白衣男子一直以“這位姑娘”來稱呼鳳柒,鳳柒也有問白衣公子名字,可對方隻用後腦勺回答鳳柒的問題,不屑一顧啊!


    鳳柒見白衣公子隻穿白色,鳳柒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白公子。於是兩人的相處模式很怪異,一個“這位姑娘”,一個“白公子”,都沒有人主動開口詢問對方的名字。


    很快外麵的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鳳柒沒事就睡覺,躺在床上的日子並不好過,索性睡眠是很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三日後,在吃過白衣公子送來晚飯後,鳳柒正準備閉上眼睛睡覺,就聽走到門口的白衣公子沉沉的開口了,“這位姑娘,你想不想知道外麵的情況,或者……你家人的情況?”


    鳳柒眼皮也沒有抬一下的回答,語氣悶悶的:“你分明是軟禁我,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大概是一個世外桃源,你也並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哪,又怎麽可能讓我知道我家人的情況。”


    白衣公子的嘴角扯了扯,轉身看向仰躺在床上的鳳柒,最後歎息一聲道:“三個月前,我見到一個長相與你極為相似的婦人,她的身邊是一位坐上輪椅的青年男子,他們向我求醫,不惜一切代價救那青年男子的雙腿。”


    鳳柒驟然睜開雙眼,看向站在門口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子,追問道:“他們在哪裏?”


    白衣公子轉頭看向鳳柒,倒是有問必答:“走了。”


    鳳柒的眼眸有了一絲黯然,“你……沒有救好我三哥的腿?”


    白衣公子搖搖頭,“我已經幫他接好骨,隻是他的腿耽擱的時間比較長,恢複起來有些緩慢,我已經告訴他複健的敲門,加以時日,他也能從輪椅上站起來。”


    鳳柒的嘴角動了動,緩緩支起身子坐了起來,她很真誠的看著白衣公子道:“師父,我就知道是你……你終究也是忍不住跟我相認,也隻有你的醫術活死人入白骨,像夢淺那樣魂飛魄散的你都可以救活她……”


    似想到什麽,鳳柒摸上自己的胸口問:“我是不是傷得很重,才會這麽久還不能下床?”


    白衣公子(也就是墨淺溪)轉身朝鳳柒走去,他站在鳳柒的床前靜靜的望著她,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柒柒,你這倔強的脾氣這麽多年還是沒變,看到我,真是不難過了,不恨了?”


    鳳柒被墨淺溪說得有些尷尬,她忘不了六年前在天山,墨淺溪用那把冰冷的劍割破自己的喉嚨,血濺三尺,她忘不了墨淺溪含笑倒地的樣子。


    鳳柒搖搖頭,“你是我師父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隻怪那時的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終覺得不解氣,就是想要找個人發泄一下……師父啊,你還在怪我……寒了你的心嗎?”


    墨淺溪搖搖頭,眼裏波瀾不驚,“柒柒,其實做你的師父也很好,至少,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關心你,至少在你生命垂危之時,我能趕到你身邊。”


    鳳柒垂眸,好半天才說:“謝謝師父不計前嫌。”


    墨淺溪搖搖頭,“你休息吧,我沒有要軟禁你的意思,你被流光雪琴強大的神力反噬,心脈盡斷,救你的確廢了不少力氣,之前不願意跟你多說,就是怕你情緒不穩定會加劇傷勢。”


    鳳柒點點頭,看來又是她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墨淺溪又說:“我沒有放出消息,甚至連你母親和你哥也瞞過了,就是想要考驗一下旭晟那小子怎麽找到你。”


    鳳柒抬起頭,月光從窗口掃進屋子,房間裏沒有點燈,暗夜裏墨淺溪的黑眸熠熠生輝,一道皎潔的光芒自他眼眸一閃而逝,被鳳柒撲捉了個真切。


    鳳柒:看來墨淺溪對軒轅辰羽還是很有敵意的,也是,深愛的女子被第三者給搶走,的確很令人發直,足以記仇一輩子。


    之後的幾天,鳳柒就沒見過墨淺溪,他派了一個侍女來伺候她的起居,人卻消失無蹤,她本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問墨淺溪的,現在隻能將很多話都憋在心裏了。


    侍女也知道鳳柒無聊到快要發黴,每天都會陪鳳柒說說話,還會找來一些書籍供鳳柒打發時間。


    鳳柒這邊過得很愜意,而鳳凰穀卻亂成一鍋粥,雲遊回來的鳳凰和杉玥聽說鳳柒不見了,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旭晟見鳳麒也一直哭鬧著要娘親,他也有些心煩意亂,索性將鳳麒寄宿在邵澤宮,那那對新婚夫婦好好照顧,也讓他們提前做育兒輔導。


    邵澤每天都要在心裏咒罵旭晟一遍,連帶著鳳柒也罵上了,“鳳柒,旭晟,我記住你們兩個了,等我生倆娃,也放在你家,讓你們變成專帶奶孩子的幹爹幹媽!”


    一旁妙寧眨著媚眼,遞給邵澤一塊糕點道:“我最新研製的糕點,檸檬味的,感覺怎麽樣?”


    每次妙寧有什麽新鮮點心製作出來都找他試吃,如今吃了太多新鮮口味的邵澤,一聽到檸檬味就感覺牙齒酸得很。


    邵澤朝院子裏練著劍的鳳麒道:“麒兒,你嬸嬸請你吃點心。”


    鳳麒放下手中的劍,朝邵澤的放心跑了過去,拿起妙寧手中的點心大口的咬了下去,妙寧摸著鳳麒的頭問:“怎麽樣,好吃嗎?”


    鳳麒點點頭,“很好吃,邵澤叔叔,你怎麽不吃啊?”說著捏起一塊糕點塞進邵澤的嘴臉。


    看到邵澤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妙寧的臉一黑,“喂,我在廚房裏可是嚐過的,不要這樣視死如歸好嗎?”如果她的手邊有錘子,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往邵澤的腦袋瓜上敲,而且是猛敲,叫他這麽不給她麵子!


    邵澤趕緊笑著賠禮,“娘子做的點心,是我在這世間吃過最甜的。”


    聞言,妙寧將一整盤糕點推到邵澤麵前,眨眨眼笑道:“那你就多吃點,這是我為你量身定製的,裏麵承載了我滿滿的愛啊!”


    鳳麒的嘴角抽了抽,以前覺得鳳柒和旭晟在一起的時候膩歪,感情這朵新婚夫婦的恩愛值直接飆飛。


    一道身影閃進門來,鳳麒抬頭就被那張銀質麵具給閃到眼,抬手朝旭晟揮了揮,嘴角揚著笑,他爹終於在分開後第五天來找他,是不是表示娘親已經找到了!


    邵澤與妙寧也停止打情罵俏朝門口看去,旭晟腳步有些虛浮,眼神有些黯然,看來還是沒有找到鳳柒呢。


    邵澤走到旭晟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旭晟,你餓了吧,快過來吃糕點。”


    旭晟半個眼神也沒有給邵澤,直接走到鳳麒麵前,彎腰將鳳麒抱起,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將他摟進懷裏,感覺自己暴躁的心莫名平複了許多。


    鳳麒也知道旭晟這些天肯定是沒日沒夜的尋找鳳柒,看到眼底深深的疲憊,就知道他每天都過著希望到失望,再從失望到自我安慰的全過程。


    旭晟喃喃:“我現在明白鳳柒當年天上人間的尋找我時的心情了,她一定跟我一樣,堅信我還活著,卻怎麽也找不到我,相似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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