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台微露的晨光,夏若薇像是沒有聽出允辭語氣裏的憂傷,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


    前半夜,允辭說想要下棋,便找來棋盤與夏若薇對弈了兩盤,允辭後來煮了一碗湯圓喂若薇吃下。


    後半夜,兩人都沒有太多的睡意,允辭抱著若薇,第一次說那麽多的話,像是要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說給若薇聽。


    她覺得一晚上的時間過得好快,孕婦果然不適合熬夜,夏若薇的眼皮也漸漸的沉重起來,最後眯成一條線。


    即使眯著眼睛,夏若薇抓住允辭的手咕噥道:“允辭,我先睡一會,你起床的時候記得叫我,我要給你做早膳。”


    允辭應聲:“好。”隨後在若薇的額頭落下一個吻,“你睡吧,我看著你睡。”


    夏若薇“嗯”了一聲,很輕很輕,隻是本能的應聲。


    握著允辭的手,夏若薇很快就睡熟……


    允辭撫摸著夏若薇的臉,在若薇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心裏歎息:若薇,對不起,希望知道真相後的你,不要生為夫的氣,我故意讓你一夜不睡,剛剛你喝的水裏,我也下了安眠散,那藥性不會傷害胎兒,隻是讓你睡個一天一夜,對不起,說好不跟你分開,我要食言了。


    允辭再深深的看了夏若薇一眼,隨後下床,即使一夜沒睡,允辭的臉上也沒有疲憊之色,隻是眼眸裏多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無雙推門進來,雙手環胸,倚在門框上,看著房間裏的允辭已經在收拾行李,“主公,你這麽做,是不對的,主人醒來知道了,會生氣的。”


    允辭回頭,冷冷的瞟了無雙一眼,又將視線落回到床上安然熟睡的若薇身上。


    允辭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替我好好照顧她,若我還能活著,自然會去找你們。”說完,允辭繼續收拾起衣服。


    無雙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心裏想:饒是如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逃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若主人知道真相,也不會選擇離開你身邊。


    一盞茶後,允辭將衣服和幹糧什麽的全部包在包袱裏,抱起熟睡的夏若薇朝河堤走去,天剛亮透,街道上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空氣濕潤,有霧氣,樹葉飄落了一地。


    在這個深秋的早晨,允辭抱著若薇走在落葉滿地的街道上,而她卻渾然未覺,靠在允辭的裏睡得非常的香甜。


    沒多久便來到河堤處,那裏早就有一艘烏篷船等候,允辭將夏若薇抱上船安置好,最後深深的看了夏若薇一眼,才轉頭離開船艙。


    允辭拍了拍站在船頭無雙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替我好好的照顧她,還有孩子。”說完從袖子裏抽出一封書信交到無雙的手裏。


    無雙低頭接過書信塞進懷裏,還是擔心的說:“主公,一起走吧。”你留下,才讓主人牽腸掛肚。


    允辭搖頭,“若我跟你們一起跑掉,那才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若薇是孕婦,不能打打殺殺,我也隻想保她一生平安。”


    無雙的心裏竟然浮現一絲的憂傷來,對著允辭揮了揮手,“我會好好照顧主人的,你也是,要活著,平安的活著,這樣主人才會開心。”


    無雙:我在說什麽,其實允辭死了也挺好,就不用再受下麵的情劫之苦。


    允辭站在岸邊,看著船漸漸的遠去,目光變得幽深似海。


    允辭:若薇,對不起,為夫想了一夜,此番公主前來勢在必得,民鬥不過官,而你的個性又是容不得別人欺負,我不想你出事,請你為肚子裏的孩子多做考慮,千萬不能衝動行事。


    允辭緩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心裏很平靜,若薇是他最大的牽掛,哪怕今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他也知道她是平安的,好過在他身邊受人威脅。


    他站在院子門口,想起夏若薇經常站在門口等著自己,每次自己一回來,她都會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像是看到若薇的身影就在他的麵前。


    推開門走進院子,手指摸著院子裏的石桌,這石桌是後來安置上去的,那時正逢大暑,天氣燥熱,夏若薇嫌棄坐在屋子裏吃飯太悶,找來石桌安置在院子裏。


    之後夏若薇無論喝茶還是吃飯,都喜歡坐在院子裏,有時還會一起下棋。


    允辭看著石桌,看到夏若薇單手支著頭,神情有些慵懶,“允辭,我餓了,你看肚子裏的孩子在鬧騰呢!”說著可憐兮兮的摸了摸小腹。


    允辭的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想要伸手去摸摸夏若薇的頭。


    雞籠裏的公雞扯著嗓子叫了兩聲,允辭的手停滯在半空,看著石桌前的夏若薇消失不見,陽光破雲而出打在他的身上,空餘身側的影子作伴。


    允辭收回手,轉頭看向雞籠的方向,夏若薇蹲在雞籠前,手從裏麵掏出兩個蛋,嘴角漾開兩朵花,雙眼亮晶晶的,朝他揮揮手,“允辭,允辭,你看,這雞居然下了兩顆蛋,你要吃荷包蛋還是蛋羹,我給你做?”


    見允辭還是站著原地沒有動,夏若薇的小嘴撅起,“既然你不想吃蛋,那我就將它醃製成鹹蛋,下粥吃。”


    允辭笑著搖搖頭,夏若薇站起身嘟嘴,緩緩的朝他走過來,或許是因為陽光太刺眼,夏若薇的身影在眼光下漸漸的虛幻,消失不見。


    院子裏的水井旁,夏若薇湊到井前,往井底看去,“允辭,你說,這水井裏麵會有什麽?會不會有女鬼什麽的從裏麵爬出來?!”說著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


    允辭看向這樣的夏若薇不由的一慌,夏若薇轉頭,對著允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我看到……我的倒影太漂亮,所以,有點吃驚,水井裏沒有女鬼,允辭不怕!”


    允辭看著夏若薇燦爛的笑容,嘴角微抽,若薇愛捉弄人的毛病似乎一直沒改掉。


    允辭回神,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經過石桌走進主屋,看著那扇水墨屏風,想起第一天搬家進來的時候,夏若薇說:“既然是我們的小家,沒有男主人的文寶怎麽好。”


    允辭走到提筆的詩上,看著上麵的藏頭詩,嘴角不由的揚起一抹很淺很淡的弧度,“我愛夏若薇。”他念著,想到那時夏若薇還嫌棄他將她畫醜了,嘴角的笑意更濃。


    打開衣櫃,允辭換上夏若薇送給他的那件生日禮物,想起夏若薇抱著他的脖子撒嬌:“允辭,你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好看,這件衣服將你的成熟穩重提現出來,越看越喜歡。”


    穿好衣服,允辭看到銅鏡前的木梳,想起夏若薇愁眉苦臉坐在銅鏡前,指著自己臉上的小痘痘,“允辭,我的臉怎麽過敏了,難道是昨天的螃蟹吃太多了!討厭死了,還長了三顆,好醜!啊啊!我要忌口,再也不要吃螃蟹了,允辭,我以後若再吃,我就是豬!”


    允辭想著想著,最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此豬,昨天晚上還吃了三隻螃蟹。


    允辭拿起木梳,上麵斷了幾根梳齒,想起夏若薇披散著長發,拿著木梳在梳理著頭發,突然哢嚓一聲,梳齒斷裂,夏若薇舉著木梳一臉的痛苦,“允辭,快來救救我的頭發,每次我洗完頭,頭發都打結的厲害,我不想弄了,長發好麻煩。”嘟嘴將手上的木梳朝桌上一拍,震的桌子上的銅鏡也抖了兩抖。


    允辭看著木梳不由的傻笑,不知道下次若薇洗頭後,頭發再打結,她自己要怎麽弄,會不會一生氣將打結的部分給剪了。


    “允辭,我給你作畫如何?”允辭看向椅子的方向,看到夏若薇正給他擺出一個造型,“我最喜歡你裝深沉的的樣子,很迷人。”


    看著看著,允辭的嘴角再次漾開笑意……


    在允辭的沉思中,門外響起敲門聲,允辭的笑意也僵在了臉上,將手中的木梳塞進自己的懷裏,允辭恢複一臉正色朝外走去。


    允辭開門,依舊是四個衙役前來請他,允辭轉身將院門關好,跟在衙役的身後朝縣衙而去,他卻不知,就在他走後沒多久,充滿溫馨的小家整個吞沒在一片烈火之中。


    火勢衝天,火焰似張血盆大口襲來,帶著濃煙與灼熱,夾雜著肆意妄為的呼嘯聲,還有讓人窒息的氣體急速燃燒的嘎巴聲,將所有他和她美好的回憶全部燒的一幹二盡。


    縣衙的院子裏,花韶春坐與主位,打量著站在她麵前,有百年沒見的允辭,現在的允辭雖是肉體凡體,依舊擋住他的風華絕代,尤其是身上墨綠色的袍子,將他襯托的更加的高貴優雅,雖然冷著一張臉沒有表情,花韶春還是用很眷戀的眼神看著允辭。


    “本宮這裏沏好了上等的茶,允辭公子可是要來一點?”花韶春端起麵前的茶杯,語氣很溫和的問。


    允辭作揖道:“多謝公主的美意,在下前來是回公主三日前的問題的。”


    花韶春哦了一聲,“那你的答案可另本宮滿意?”


    允辭挺胸,一身的正氣,慷慨激昂,“吾的畫,千金不換;吾的妻,此生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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