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羲和薄照,熠熠奪目耀著王宮天闕。勾破天際的簷角孕育在雲沐天光裏頭,繁華落目而下,地上豔麗紅毯鋪開十裏紅妝。


    八月初八,乃是欽天監經過精挑細選方挑出來的良辰吉日。


    於是,於這一日,於緋詩的人生走上前所未有的巔峰。


    一誥皇令布下,朝中大臣命婦皆是入的宮中。連平日裏漾著瀲灩霞彩的七彩琉璃宮燈,都換成了用豔紅砂紙包裹出來的紅燈籠。就連大殿兩側盤踞的石獅子脖子上,都被圍上一圈明紅綢布。


    莊嚴肅穆籠罩在整片大殿當中,接到旨意的大臣命婦們,持著乾元朝最為恭敬的禮數,緩步徐徐步入殿中。明豔豔的天光從敞開的天井照落下來,黃金堆砌成的王座,熠熠奪目。


    易無風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五爪金龍被金色絲線細細的勾勒出明晰的輪廓,在他胸前張牙舞爪。金邊鑲在衣袖跟領口的邊緣,與用銀線暗暗勾出的雲紋,相輔相成,共同描繪出易無風周身散發出來的帝王風氣。


    見到易無風,殿下眾人齊齊跪身下去,高聲呐喊而出,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情甚好,易無風擺起手腕,金色的衣袖垂泄下來,在金碧輝煌的殿堂上多映出一道金色的光。襯著臉上明朗的笑顏,易無風的聲音也是輕快的爽朗,


    “平生吧。”


    “謝皇上。”等的易無風餘音落盡,眾人才敢起身,卻是不敢抬頭。移開中間的一條道後,再次跪在兩側。頭顱磕在金黃色描著龍紋的地磚上,表露出虔誠的恭迎姿態。


    隨之,跪在易無風王座下首方向的禮部尚書起身走出,麵朝著大殿門口的方向,高聲喊道,


    “行冊皇後大典!”


    “奏樂!”英朗雄渾的嗓音頓時充斥在偌大的宮殿之中,尾音落盡後,莊重的鍾鼓聲隨後響起。


    幾乎是踏在那一聲聲鍾鼓裏,於緋詩沐著一身的紅衣,胸前衣襟上用金絲線繡著象征著皇後尊貴身份的鳳凰展翅紋樣。滿目的富貴,全部顯在頭上厚重的鳳冠裏頭。十六顆晶瑩剔透的夜明珠,嵌在鳳羽裏頭,走一步晃一眼,便是價值連城。


    高高挽起的發髻之上,百鳥朝凰的陣勢拉開,十六根金步搖斜斜插在雲鬢之間,銜珠落下。跟著於緋詩落落大方的碎步,輕蕩出委婉弧度。


    一步一步,仿佛走過自己的一生,於緋詩嘴角噙著溫潤的笑,目光不曾斜視的看著易無風,慢慢的朝著他走過去。


    隻聽的靜諡無聲當中,衣擺蕩漾的聲響。於緋詩已經走到易無風跟前,屈身盈盈拜下,於緋詩低下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難以抑製臉上的笑靨,易無風輕啟薄唇奪出,


    “皇後。”而後,再無多話,隻是揮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於緋詩順勢起身,蓮步逐漸移開,走到易無風身旁,坐下。


    禮部尚書的雄渾嗓音,再次響起,


    “宣讀冊後詔書。”


    站在易無風另一側的司儀領命,捧開手中早就擬好的聖旨,朗聲讀出,


    “乾元天子詔曰:天地暢和,陰陽調順,萬物之統也。茲有於氏緋詩,溫柔和順,儀態端莊,聰明賢淑。乃依我乾元朝之禮,冊立於氏緋詩為皇後,母儀天下,與民更始,欽此!”


    一旨聖意錘敲落定,母儀天下萬世瞻容。


    “進璽綬。”緊接著,身穿紅色宮裝的宮女內侍,端著皇後金印徐步走來,走到於緋詩跟前。屈身跪下,將金印捧至頭頂。


    時間恍如定格在這微薄的一瞬,於緋詩轉眸怯怯的望過易無風一眼。偶然有清風浮過,吹起於緋詩額前落下的碎發,恍如在她的心湖投下一顆輕小的石子。轉回頭後,看著被宮人高高捧起的金印,於緋詩一時間失了神。


    “皇後。”輕輕聲呼喚著於緋詩,易無風側過身子,拿起於緋詩的手,將金印握在手中。


    頃刻間,跪在殿上的文武大臣及命婦們,紛紛磕下頭,高聲大呼著,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前歲千千歲。”


    在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後,禮部尚書接著大喊一聲,


    “禮成!”


    於萬眾矚目中,於緋詩終於登上後位,成為乾元朝的一國之母。


    然而,世間之事大多如此,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緋詩行過大禮後,潔貴嬪不忍多留,腳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挽香宮中。


    滿麵怒容散在滿心的掙紮裏,恐懼加上憤怒,再美好的容顏如斯看來,都是那樣的猙獰不堪。


    借著慧妃之事,潔貴嬪本想是將於緋詩逼出宮中。縱然逼不走她,如何都不能讓她好過才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算計,居然成了於緋詩登上後位的奠基石。


    若說不恨,又如何的可能。


    幾欲將手中的茶盞捏碎,潔貴嬪坐在殿堂中的軟榻上。終歸是將手中的茶盞高高的捧起,然後,狠狠的砸在地上。上好的青瓷藍底白玉茶盞,就這樣被摔成一地的碎片。清脆的響聲,響徹整過挽香宮。


    聽聞聲音,潔貴嬪身邊伺候的宮女閩清慌裏慌張的奔步過來,看著一地的碎片,已然明白是為何事。眼下自知也勸不得,隻好跪在潔貴嬪跟前,


    “娘娘息怒。”


    “出去。”不想跟閩清多言,潔貴嬪揚手,指向門口的方向,嚴厲喝出聲。


    閩清保持著跪立的姿勢,不敢輕易離開,


    “娘娘,事已至此,萬不可……”本想說著什麽,細細想來後,驚覺要出口的話是對新後的大不敬,閩清頓了頓。想好後,才是接上話,


    “娘娘千萬要保重才是呀。”


    “保重?”聽及這二字,潔貴嬪怎生的覺得刺耳。猛然站起身來,行至閩清身前。不由分說,甩手便是往閩清臉上去了一巴掌。力氣之大,連那清脆的巴掌聲中都可以聽見潔貴嬪難以消除的怒氣,


    “怎麽,難道你也要來挖苦本宮麽。何為保重,本宮又為何要保重。如今她登上後位又如何,難不成她還能殺了本宮?”


    “奴婢該死,娘娘恕罪。”本是想勸著潔貴嬪,沒想到反而觸犯了潔貴嬪的逆鱗。無端挨的一頓打,閩清甚感委屈。


    “恕罪,該死。你確實該死。”許是因為心中太過惶恐,讓潔貴嬪慌亂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先前的舊恨,潔貴嬪自知,於緋詩不會放過自己。


    既然於緋詩能將皇後還有麗妃扳倒,如今回來,自己已然不是她的對手。何況此時,於緋詩還有易無風的寵愛。


    這場對峙,潔貴嬪是必輸無疑。


    出於對求生的本能,潔貴嬪隻能將這一切恐懼轉化成為對於緋詩的恨意。


    “娘娘。”看著這樣的潔貴嬪,閩清不禁擔憂,小聲的呼喚著她。


    沒有等的潔貴嬪清醒過來,忽爾聽的門口傳來一陣內侍的聲音,


    “皇後娘娘駕到。”


    “什麽?”沒有想到於緋詩回來,潔貴嬪驚的不知該如何自持。閩清急忙從地上站起來,將潔貴嬪扶好,眼角的餘光看到於緋詩走進來的身影後,扶著潔貴嬪走了過去,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起來吧。”雲袖輕緩揚了揚,於緋詩將潔貴嬪還有閩清喚了起來。清澈的眸子無意的朝著殿內看過幾眼,目光觸及到滿地的碎片的時候,雲袖拂回唇角,低低笑出聲,


    “可惜了這白玉窯燒出來的青花瓷,就這般碎了一地。”


    “娘娘恕罪,都怪奴婢笨手笨腳的,不小心打爛了潔貴嬪娘娘的青花瓷。奴婢該死。”不待潔貴嬪開口,閩清已經先一步跪了下來,向於緋詩領起罪來。


    頓時間,於緋詩就笑了,淡淡的瞟過閩清一眼,避開地上的碎片,走到殿堂前的軟榻上。優雅落座,看過閩清幾眼之後,唇角笑意不改,溫言出聲,


    “你這丫頭倒是好笑,你家主子都不責怪你,你跟本宮請什麽罪。妹妹,你說是吧。”


    “讓姐姐見笑了。”冷靜下來後,潔貴嬪的心緒穩定幾分,迎著於緋詩的話,轉過身子。朝著於緋詩笑了笑,


    “許是臣妾素來治宮太嚴苛,才讓這丫頭草木皆兵。”


    “嚴苛好呀。”抓住潔貴嬪華麗的此語,於緋詩回應一句,


    “嚴苛一些,犯的錯便少一些。在這宮裏頭,有些錯可以犯,但有些不能犯。一犯,可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妹妹嚴苛一些,那她們指不定便能活的久一些。”


    “姐姐教導的是。”不過一點小事,於緋詩卻是說的如此的張揚,讓潔貴嬪心中更加的擔心。不敢反駁於緋詩的話,潔貴嬪隻能顫顫的應著。


    賣弄夠了關子,於緋詩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皇後的鳳儀威態,可謂是拿捏的一絲不漏。方是將自己的來意,說的明白,


    “前些日子,明慧宮中鬧了夢魘,而慧妃妹妹也因此落的神誌不清的下場。後宮裏頭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容不得的。隻是,這夢魘到底是不是人為的,還有那些沸沸揚揚的流言。既然本宮已經成了後宮之主,總要做做樣子的,妹妹,千萬別見怪才是。”


    “是,娘娘言中了。”難得於緋詩說的如此明白,聽的潔貴嬪心裏更是膽戰心驚。魂不守舍的回著於緋詩的話,等著於緋詩的下一步動作。


    沒有讓潔貴嬪等的太久,於緋詩霍然的站起身來,雲袖揮過,在潔貴嬪的麵前帶起一陣風。甩的潔貴嬪幾乎有些招架不住,於緋詩嚴厲的話語,已經入的耳中,


    “潔貴嬪,你可知罪?”


    “臣妾惶恐。”“噗通”一聲,委屈的跪到地上,潔貴嬪低聲哀求著,


    “娘娘此話,臣妾並不明白。”


    “不明白?”聲音微微抬高幾分,於緋詩擰眉看著跪在跟前的潔貴嬪,


    “那你且看看,她是誰?”


    順著於緋詩的話落,潔貴嬪轉眸望去,卻在看到入的宮門的那道身影的時候。怔怔的驚愕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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