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燭光燒開一片明亮的濁黃,灑落在偌大的禦書房裏頭,連金色的地磚都耀著明燦燦的光。倒映出易無風正坐於案前的身影,神色間錯落著嚴謹,嚴謹中點綴著似有若無的輕諷。


    如若門外,一陣一陣的有腳步聲傳來,當林立的身影邁入房門的時候,易無風抬起眸。迎視著已經踱門而來的良鑰,還沒開口,良鑰已經走到跟前。單膝點地後,跪在易無風跟前,拜下大禮,


    “微臣叩見陛下!”


    “不必多禮,起來吧。”斂著眸光,易無風擺了擺手,示意良鑰起身。


    “謝陛下。”迎口答易無風一句,良鑰方是起身。起身後,躬身站在易無風的下手方向,張口將自己的來意稟明,


    “回稟陛下,都敏他,逃了。”


    “逃了?”確實是疑問的口吻,隻是在易無風的眉眼間尋不著絲毫的驚愕之色。挑著眉,看著良鑰倒是似含著笑一樣,


    “他倒是好生的能耐,這京中的大牢都困不住他。”


    “那陛下,我們……”並非不明白易無風的主意,為確保實行,良鑰迎目再問一句。


    “噓。”沒等的良鑰把話問完,易無風做出一噤聲的動作,接過良鑰的話,


    “不著急,既然有人將他放跑了,那總要有人去將他追回來的。其實,追不追回他都沒多大的所謂,羌蕪城一戰來,蠻國元氣大傷。都敏就算回去,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來,不過,把他握在手裏,對我們終歸是好的。”


    “陛下說的是。”易無風所分析出來的,正是良鑰心中想的,於是,連連點頭稱是。遂問道,


    “那此行,是要微臣前去將都敏擒回麽?”


    “不,不。不用你去。”出乎良鑰意外的,易無風將良鑰的要求拒絕了去。良鑰正感到不解,一直在門口守著的玉公公匆匆忙忙的走進來,直直臨至易無風跟前,彎腰拜了一禮,


    “啟稟陛下,鄭國公求見。”


    易無風若有所思的投給良鑰一個眼色,才頷了頷首,應下玉公公,


    “讓他進來。”


    良鑰立即明白過來。馬上就看鄭國公的身影邁過門檻,走入房中,走到易無風的跟前,跪下拜了一禮,


    “微臣給陛下請安,見過玉陽王爺!”


    不似跟良鑰一行的隨意,易無風起身從案前繞了過來,親手將鄭國公扶起,客氣道,


    “鄭國公不必多禮,國公身子不利索,有事讓人給朕傳一聲,朕到國公府上便是。怎麽還親自入宮來了。”


    “多謝陛下關懷,微臣深感榮幸。”得到易無風如此的關愛,鄭國公自知易無風說的是客套話,在順著易無風的攙扶起身的時候,委婉的回過一句。


    接著,又聽的易無風道,


    “鄭國公身子可有好些,既然入的宮來,不如讓宮中的太醫瞧瞧?”


    “不了不了。”哪裏敢讓宮裏頭的太醫瞧,鄭國公連連推辭著,躬著腰身,別開易無風的視線,鄭國公繼續開口,


    “回稟陛下,微臣得知都敏已經逃離大牢的消息,所以也顧不得此時天色已晚,還入宮來打擾陛下。因為,微臣要親自去將都敏追回,為犬子報仇。”


    “這……”做出為難的神色,易無風提眸看著鄭國公,


    “國公你身子不好,如何可如此的奔波呀。不如這事就讓玉陽王去吧,你就在京中好生歇著,待的玉陽王將都敏追回,再由你處置。”


    緊隨著易無風的餘音,良鑰也是即刻接話,


    “是呀,國公大人,您就在京中歇著吧,本王一定將都敏擒回來讓您親自處置。”


    未料,鄭國公猛的跪到地上,跪在易無風的跟前,


    “犬子遭都敏毒手,這口氣微臣是怎麽也忍不下的,求陛下成全。”


    “你這是做什麽?”似乎沒有想到鄭國公會有次一舉般,易無風忙忙去將鄭國公拉起來。偏生的鄭國公像是鐵了心一樣,奈何易無風拉扯,怎麽也不願意起身。


    “陛下,您就成全微臣吧。”


    “好吧。”看著眼前鄭國公臉上的執意,易無風也隻能歎了歎氣,答應下來,


    “既是如此,那朕就派鄭國公你追上都敏的腳程,務必在他出濂北關前,將其攔住。帶回京城,記著,朕要都敏活著。”


    “是,微臣領命,一定謹記陛下吩咐。”聽下易無風的命令,鄭國公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然後才起身,退出易無風的禦書房。


    等的鄭國公走後,良鑰目送著鄭國公走遠的身影,收回眼神的時候,易無風已經坐回到書案前。良鑰看著臨坐在案前的易無風,笑了笑,道,


    “陛下此舉,又是何為?”


    對於良鑰的明知故問,易無風也不見惱,反而反問著他,


    “你說呢?你跟許皖年就一個德性,明知故問。”


    “噗。”被易無風揭穿心思,良鑰撲哧的笑出聲。不再跟易無風打趣,正經起來說起正事,


    “如此看來,鄭皓然的死,鄭國公是明白過來了。不過他如此著急的要請命去追回都敏,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麽?”


    “你不是一向自詡聰明麽,你猜呀。”見的良鑰臉上的不確定之色,易無風沒有直接的回答著良鑰,生出一考他的念頭。


    良鑰也不自謙,自顧的道,


    “微臣覺得,鄭國公必定是為了擺脫嫌棄。畢竟他生性多疑,已經疑了陛下,又放走了都敏,他定然也怕陛下也疑了他。所以,索性先一步自告奮勇來了。不過,還有一層,就是鄭國公會一去不複返了。”


    “嘖嘖,你這玉陽王當的,還真有那麽些真材實料嘛。”算是非常的讚成良鑰的見解,易無風不住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良鑰的看法。


    “那,可是要微臣尾隨而去?如若不然,真要鄭國公跟著都敏一同去了蠻國,可夠咱們頭疼的。”見的易無風讚同,良鑰繼而說出自己心裏的打算。


    “不急。”不想,易無風搖了搖頭,


    “不著急,他女兒還在宮裏頭,他應該不至於那麽倉促。再說了,你兒子還小,你就別去。讓許皖年去吧。”


    “陛下,要是昭和公主聽見你這話,可是要不開心了。”不是聽不出易無風真切的關心,就因為聽的出,良鑰才多加了一句。想起昭和公主易無鳶,良鑰就忍不住的想笑。


    易無風並不以為意,繼續道,


    “她知道才好,她知道了,沒準就跟一塊兒去了。”


    “這倒是像公主的性子。”點了點頭,良鑰表示同意易無風的說辭。


    又是商議了好一會兒,良鑰才是請辭離開了宮中。良鑰一走,易無風立馬就讓人去右相府傳密旨。


    如良鑰說的,鄭國公生性多疑,今晚他在禦書房中見到良鑰,他必定會派人盯著良鑰的。因而,易無風不能讓良鑰緊隨其後,隻怕良鑰還沒動身,鄭國公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此舉茲事體大,不可輕舉妄動。為了保證事態的發展,易無風才決定讓許皖年前去。


    跟在易無風身邊的暗衛,都是雲水宮嚴厲訓練出來的,一個個輕功了得,想必不會那麽容易被鄭國公的人盯上。因而,易無風派了暗衛去傳旨。


    待的傳旨的暗衛回來,易無風又得到另外一個消息。


    鄭國公在當晚,已經偷偷的派人去接洽了在皇後鄭怡秋身邊伺候的珍珠。不過,那人還沒見到珍珠,就已經被易無風安排的人攔下來了。


    得到這個消息,易無風的眸色都變的暗沉下來。


    如此說來,鄭國公已經心生反意了。如若不然,他不會讓人給鄭怡秋傳信。想來,是想讓鄭怡秋獨自逃離的。


    想到這兒,易無風張開的手掌救控製不住的緊握成拳。


    前來回信的人看著易無風陰翳的眉眼,頗有些不安,躬著身子戰戰兢兢的侯在易無風跟前,請示著,


    “陛下,那人該當如何處置?”


    但見的易無風眼中瞟過一絲殺意,薄涼的話語輕輕的就脫出唇齒,


    “殺無赦。”


    “是。”那人領命下去,利索回應一個“是”字,人很快就消失在易無風的視線中。


    事不宜遲,許皖年在接到命令後,在當晚的深夜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動身。對於故意坑殺鄭皓然,然後利用鄭家的親兵去消耗蠻國的大軍此事,許皖年也是知情的。而對於鄭國公得知鄭皓然之死的真相,為替子報仇,鄭國公故意放走都敏,許皖年更是一清二楚。


    因為,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出局,局中局。


    為了不破壞易無風費盡心思布下的這些局,許皖年小心翼翼的從床上爬起來,看著身旁熟睡中的易無鳶,偷偷的親了一口。才是起身穿戴好簡陋衣袍,推門出去。


    門外,早就有暗衛準備好,在等著許皖年。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能從正門大搖大擺的出去的,許皖年一行人皆是用著輕功從右相府的高牆跳了出去。走到易無風密旨中的地點的時候,數匹千裏馬皆已備好。


    不疑有他,許皖年等人翻身上馬,飛快的朝著羌蕪城的方向飛奔而去。但是,在夜色蒼茫當中,暗衛裏頭已經偷偷的混入一個女子。


    跟在許皖年的身後,騎上駿馬,英姿颯爽的跟著一群人飛奔的。


    精致的麵容,在夜色裏頭隱約可見俊俏的得意。如此高傲的神情,除了昭和公主易無鳶,還能有誰。


    其實,在傳出都敏逃走的消息的時候,她心中就已經有所掂量。也早就知道,她的皇兄會派許皖年前往。如今京中,隻有良鑰跟許皖年算的上是她皇兄的左膀右臂。但是良鑰的兒子剛出生不久,皇兄必定是不能讓良鑰出遠門的,所以,隻有許皖年了。


    因而,易無鳶故意在裝睡,在暗衛來傳旨的時候,她便已經知道了。更別說許皖年偷偷的爬起來,再說了,這樣的場麵,怎麽能少了她易無鳶呢。


    想著要麵臨的事情,易無鳶就忍不住的激動起來。


    好歹,她也是從雲水宮出來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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