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溢滿灑露出來的悲傷,逆成一條河,暈開路過屋簷懸掛的風燈餘光裏頭,連光亮都顯得那麽暗淡無力。


    整齊豪邁的步伐聲聲連刷著,踏在玉陽王府門前,驚動了門口看門的奴才。茫然不知所措的跑出門來,卻是看到自家王爺被宮中禁衛軍押著,押回府中。門口的小廝瞧著良鑰,怯生生的走上前去,怯生生的開口問著,


    “王爺?”


    沒有給小廝作任何的回答,良鑰木然掙開禁衛軍的押製,抬腳就要步上王府門口的台階。站在良鑰身後,負責著將良鑰押解回府的禁衛軍首領這時候跟上前一步,麵向著良鑰的背影,頗有些尷尬的開口,


    “王爺,卑職也是聖命難違。還望王爺不要抗旨,好好在府裏休養。”礙著有奴才在場統領不好將良鑰受易無風責罰閉門思過之事直白說出,兜個彎子,勸著良鑰。


    良鑰的腳步果然因統領的話頓了頓,微微側首,瞟過一眼身後穿著一身銀色盔甲的男子。一句話也沒有接,直接就踏入府裏。


    目送著良鑰的身影入了府邸,完全消失在眼前後,統領才是轉回頭,跟自己的屬下道,


    “走,回宮。”


    又是一陣刷刷的腳步聲起,大隊人馬才是離開了玉陽王府。


    鄭怡媛早就回到王府,聽說良鑰從宮裏頭回來,由顧嬤嬤陪著一同走到門口。脖子上的掐痕還是沒有消,臉色慘白的好似地上堆積的雪,看著良鑰的時候,眼中不時閃爍著害怕。身子嗦嗦的,不由自主的往顧嬤嬤身邊靠。


    見的鄭怡媛實在嚇的不輕,顧嬤嬤攙住鄭怡媛一直往自己身邊靠的身子,站到跟前去,


    “王爺回來了?”


    仍然是沒有接話,良鑰涼涼的看了一眼跟顧嬤嬤一同站在一旁的鄭怡媛。腳步一抬,飛快的走回自己的院落。


    嚇的鄭怡媛緊緊的扭住顧嬤嬤的衣角,顫抖的啟著唇,問著,


    “顧嬤嬤,怎麽辦,怎麽辦。他會不會殺了我,會不會?”


    “小姐放心,不會的,不會的。”亦是被良鑰冰冷的眼神嚇著,顧嬤嬤也心緒不寧的拍著鄭怡媛的手背,言不由衷的安慰著。


    撇開鄭怡媛跟顧嬤嬤等人的視線,良鑰自己回到房中,遣散房中伺候的奴才,良鑰獨坐在燈前。


    火光映著他雋秀的麵容,平靜之下,湧動著傷痛的痕跡,浮閃著絲絲隱晦的算計。


    “嗖”的一聲,良鑰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身,吹滅燭台上的蠟燭,走到床榻上,躺下身子。漆黑下來的房間,隻看的見他明亮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耀著晶瑩的光。


    一直躺到後半夜,天地都安靜的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後,良鑰才從床榻上坐起來。沒有點燈,而起走到紗窗邊上,推開窗子跳出房外。躲開巡夜的侍衛,輕身一躍跳出王府的高牆。


    輕車熟路的走到白字樓門口,敲開了白字樓的大門。


    似乎已經料定良鑰會來一般,在良鑰敲響第一聲的時候,白字樓的小廝已經把門打開,將良鑰迎進樓內。恭恭敬敬的給良鑰揖了一個大禮,噙著笑開口,


    “我家主子在樓上恭候王爺大駕呢。”說完,領著良鑰走上一側樓梯,上了二樓。


    走到一間房間門口,抬手敲了三下,得到一聲應允聲後,帶著良鑰踏入房內。在坐在堂上的穿著黑色錦衣的男子跟前,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


    “公子,玉陽王爺來了。”


    男子擺了擺手,小廝便退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但見的男子站起身來,踱步到良鑰跟前,削薄的唇往後抿開一灣弧度,看著良鑰的麵容輕微啞笑出聲,


    “玉陽王爺,別來無恙!”說著,雙手抱拳,在良鑰麵前作了一個揖。


    “柳大將軍,別來無恙!”亦是雙手抱拳,彎腰回過男子一禮。良鑰眼中流瀲著淡定,喚出男子的身份。


    “哈哈哈!”也不以為然,柳全爽朗笑出聲。攜著良鑰走到備好的酒席跟前,坐下後提起桌子上的白玉酒壺,給良鑰滿上一杯酒,


    “自江南一別,便不再見過,王爺還能記得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來,在下敬王爺一杯。”


    “將軍客氣了。”抿了抿唇,良鑰沒有多話,端起酒杯仰頭飲盡。


    見的良鑰如此的爽快,柳全無心再跟良鑰繞著彎子。放下酒杯後,將良鑰的來意問明,


    “不知道王爺此番前來尋找在下,可是有和要事?”


    輕撇了撇劍眉,良鑰眸光淩厲的看過柳全,抿起的嘴唇劃開一圈淡薄的笑,答,


    “將軍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本王既然來了,就不想跟將軍多費不必要的唇舌。將軍身懷弟妹親族血債,而本王有殺妻之仇。此番一來,自然想求得解決之法。不知道將軍,是何意?”


    “好。”沒有想到良鑰說的如此明白,柳全當下大喝一聲,


    “王爺快言快語,果然是當世英雄。那在下也不扭扭捏捏,但是王爺可要知道。此舉,可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是毀家滅族的大罪。”


    “家,嗬嗬嗬。”重複著從柳全話裏提取出來的斷字,良鑰冷冷一笑,眼光中閃過未明的諷刺,


    “沒有了她,本王還有家麽。”話端的一句,聲音輕微像是從良鑰心底吟喃出來般,低弱的讓人聽的不甚清楚。而後,良鑰眼底瀲過的憂傷很快的閃過去,看向柳全的目光中殺意盡顯,


    “那將軍是害怕了麽?”


    “自然不是。”柳全接著良鑰的問話,立刻就答,


    “親弟親妹之仇,不共戴天。柳門一族,經此一難後想必已無出頭之日。與其如此,還不如拚出一條活路來。”


    “得將軍此意,本王深感欣慰。”淩厲的眼神總算柔和下來,良鑰抱起拳頭,朝著柳全別了一禮。


    “既是如此,那希望我等能一舉成功。報仇雪恨。”同時抱起拳頭,還著良鑰的大禮。放下拳頭後,柳全再次端起一杯酒。


    “幹。”良鑰順著柳全的末語,端起眼前的酒杯,與柳全同飲。


    喝完酒後,良鑰似是想起什麽,放下酒杯,眉間染著憂色開口與柳全道,


    “不過,將軍還是盡快的離開京城為妙。”


    “為何?”剛剛收殮好柳禦跟柳煙兒的屍首,柳全並不打算就這樣離開京城。因而不解的看著良鑰。


    “將軍的行蹤已經暴露在許皖年的注目之下,他們沒有動手,不過是將軍沒有給他們動手的契機。有或許,是皇上念及著跟柳妃娘娘的情意,暫時狠不下心,對將軍趕盡殺絕。不過,等皇上緩過勁兒來,單是擅離職守這一項,都足夠他們拿下將軍了。”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良鑰半是不經意,半是認真的跟柳全道。


    當然知道良鑰說的有理,柳全立即陷入深思中。想了很久,慢慢啟開唇,


    “王爺說的有道理,是在下疏忽了。明日在下就離開京城,隻是,我們報仇之事,王爺是如何打算的?”


    “將軍放心,將軍且回鎮南大營布置好一切,尋著契機,本王將帶著七萬精兵去與將軍匯合。”知曉柳全的顧慮,良鑰信誓旦旦的了卻柳全的擔憂。


    “好。”


    灼灼火光中,良鑰跟柳全定下合謀的計劃後,良鑰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白字樓,回到王府中。


    草草收拾一下,天已經大亮了。


    隨意的讓奴才們伺候著用過晚膳後,良鑰踱步出了房門。易無風旨意中說不讓他在王府中閉門思過,又沒有不許他踏出房門。於是,迎著冬日難得的豔陽,良鑰走入王府的後花園裏頭。


    嚴寒冬日,正是梅花盛開的時節。幾枝寒梅正在冷風寒雪裏,傲然的綻放。豔麗的顏色,點綴了寂寞而蕭條的冬日。


    曾幾何時,他也曾慕婉鶼鰈情深的賞著這美麗的梅花。想起慕婉,良鑰恍如被眼前的梅花奪去心神,站在梅樹前,一動不動。直到,一道柔軟中帶著害怕的女音緩慢的從身後響起,


    “妾身給王爺請安。”


    良鑰應聲轉過頭,原來是鄭怡媛,身後還跟著顧嬤嬤等一大班子的奴才。


    挑了挑眉,良鑰收回心緒,冷冷的掃了鄭怡媛一眼,淡漠的道,


    “起來吧。”


    “謝王爺。”鄭怡媛這才敢起身。起身後立馬往後退了幾步,遠離良鑰一段距離。看著鄭怡媛如此惶然的模樣,良鑰不禁覺得好笑,抬眸問著她,


    “你就這麽害怕本王?”


    “這……”因著良鑰的話,鄭怡媛低下頭,輕咬著唇,小聲回答,


    “是。”


    得此回答,良鑰沒有發怒,反而笑了。揮了揮手,將跟在鄭怡媛身後的顧嬤嬤等奴才一並退了下去。弄不明白良鑰的意圖,又看著鄭怡媛脖子上至今未褪去的傷痕,顧嬤嬤不敢退下,


    “王爺,不如就讓奴婢們再此伺候吧。”


    又怎麽會不明白顧嬤嬤等人的顧慮,良鑰馬上就冷下語氣,


    “怎麽,怕本王殺了你們家小姐麽。如若本王真想殺她,你們攔得住麽,嗯?”最後一字似是從鼻端哼出來的餘音,滿滿的盡是威脅。


    “奴婢不敢。”“噗通”一聲,顧嬤嬤等人愣是跪了下來,在冰冷的雪地裏磕著頭。


    “那還不快滾!”無視著顧嬤嬤們的求饒,良鑰幾乎是從喉嚨間吼出的聲音。


    迫不得已之下,顧嬤嬤隻能無奈看過鄭怡媛一眼後,帶著身後的丫鬟們,退出園子。


    等的顧嬤嬤等人一走,良鑰臉上的冷色如數退去,帶著無波無痕的冷靜。百無聊賴的瞟著鄭怡媛,


    “沒想到,你還有這能耐。你做的很好!”


    鄭怡媛亦是退去了臉上對良鑰的懼色,輕輕在唇角扯開一抹笑,點了點頭,答,


    “多謝王爺誇獎!”


    而迫於良鑰的壓力不得不離開園子的顧嬤嬤等人,壓根不敢離的太遠,一直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望著園子裏頭,從顧嬤嬤的位置望過去,隻見得鄭怡媛站在良鑰跟前。低著頭,身子哆哆嗦嗦的,戰戰兢兢的模樣,像極了一隻驚慌的小鳥。


    看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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