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宮中,燦爛的秋光從敞開的紗窗外照射進來,瀲在金色的地磚上。鳳凰展翅欲飛的紋路,被日光描刻的一清二楚。


    檀香紅木鏤空雕著蘭花的香案,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座狻猊形樣的香爐,掙紮著站起張開的大口,吐露著嫋嫋的青煙。淺淡的香味慢慢的漂浮到鄭怡媛的鼻端,落在入口的茶香裏,別有一絲韻味孕育在鄭怡媛的喉嚨口。


    一身明黃色的鳳袍,頭上瓔珞環飾被秋風吹的叮當作響。皇後半側著身子,怡然的躺在堂前軟榻之上,眉目慈祥和藹的看著鄭怡媛,


    “嫁入玉陽王府也有數月,過的如何,可還好?”打著官腔的語調,拿捏著不露聲色的端莊,怎麽也讓人聽不出是姐姐對妹妹的關心。皇後粗長的鳳眸中流瀲出來的細微薄光,清幽的漾在鄭怡媛身上。


    鄭怡媛被皇後的目光看的有些神色局促,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碗,呷過一口,又放回到案上,答,


    “還好。”


    “那你們可有圓房?”也不顧及著殿上尚有宮人在旁,皇後徑直的將閨房之事一並問出口。此話一落,鄭怡媛臉上不僅僅是局促,還有被皇後撩撥起來的潮紅。在顯露著她的羞澀,默默的點了點頭,小聲應著,


    “有的。那晚,我們都喝多了酒,然後就……”說到最後,鄭怡媛不再接著說下去。皇後也不再接著聽下去,描摹的一絲不苟的容顏,擠出一抹高深的笑意。意味深長的看著鄭怡媛,


    “莫管是如此得來的結果,你要記著,你要在玉陽王府中站穩下去,這一步你是必須得走的。”


    “妹妹明白,姐姐放心。”聽著皇後強調圓潤,又無比堅決的語調,鄭怡媛心中微微泛酸。無可奈何,又逼不得已。點了點頭,眼淚泛在眸中,儼然有泛濫之勢。迫在皇後的威儀下,遲遲未能落下來。


    生怕自己忍不住,鄭怡媛咬了咬牙,努力笑開臉,扯開話題,


    “姐姐,聽聞太後就要過壽了。王妃都在準備著給太後過壽的賀禮,今日王妃還去了芳華宮,不知道姐姐這邊?”


    “本宮這邊不用你擔心。”慢慢的放下托著身子的手,皇後坐直身子,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淡然的看著鄭怡媛。


    言語裏的疏離跟冷落,讓鄭怡媛不禁覺得委屈,擰著眸看著皇後,默默落下淚,


    “若是王妃在太後處得了寵,那妹妹在王府是更加的沒有地位。如今王妃都知道去芳華宮找於妃娘娘出主意,難道姐姐還不願意給妹妹也出出主意麽?”


    也不知道是被她眼底的淚給打動,還是被她的話所打動。皇後一絲不苟的神色溫軟下來,連同口氣也變得柔軟,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要個主意麽,太後喜好禮佛。此次本宮給太後的賀禮是用純金打造的金剛經,如今差不多完工了,如果你想不出旁的禮物。本宮讓人打造一本副冊,當是你的賀禮,你看如何?”


    “當真?”沒等的皇後的話語落盡,鄭怡媛臉上立馬出現了欣喜的神色。眼中甚至閃著發亮的光,詢問著皇後,


    “姐姐說的可是真話?”


    “本宮何時說過假話?”對鄭怡媛突然的信息,皇後頗感不屑,輕蔑的瞅了瞅鄭怡媛一眼,不耐的吐出一句,


    “本宮既是說的出,自然是做的到的。”


    “若是如此,那妹妹就謝過姐姐了。隻是純金打造金剛經,如此繁複的工藝,太後的壽誕又迫在眼前了,妹妹怕姐姐趕不及呢。”高興過後,鄭怡媛臉上露出淺薄的擔憂。不忘提醒著皇後。


    “放心,幫本宮打造這副金剛經的是淅川的官窯,足足有兩千多個人沒日沒夜的工作著。焉能有趕不及的道理,打造好後,連夜快馬加鞭送入京,誤不了時辰。”為解鄭怡媛的擔憂,皇後眉色都不挑一下,極為自豪的說出口。


    “如此,妹妹就放心了。”得到皇後的保證,鄭怡媛的心安定下來。規規矩矩的起身,朝著皇後行了一個萬福的禮,


    “多謝姐姐垂憐,妹妹感激不盡。”


    “嗯。起來吧,自家姐妹不必獨立。”沒有放下高高在上的態度,皇後擺了擺手,示意鄭怡媛起身。


    又是坐了一會兒後,看著天色已經入幕,鄭怡媛才是想著告辭。


    皇後也沒有挽留,命人送著鄭怡媛出宮。


    回到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漆黑的天際,在王府的燈火中顯得更加的漆黑。徑直的回到自己房裏,屏退左右伺候的丫鬟嬤嬤,鄭怡媛走到書案前。鋪開白紙,拿起墨筆,正想寫著什麽。


    安靜的房中忽然想起的男音,嚇的鄭怡媛一跳,轉頭過去,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怡然自得的坐在她房裏的榻上。目光含笑的,戲謔般的看著她,


    “不用寫了,直接說吧,今日聽到什麽消息了?”


    聽的男子如是說,鄭怡媛樂的清閑,放下手中的毛筆。轉身走過來,坐在下方的木椅上,盯著男子,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讓你別來麽?”


    “怕什麽,本公子的功夫好的很,不會有人發現的。”對鄭怡媛言語間的擔憂不以為意,男子自信滿滿的答話,


    “快說吧,從皇後那兒探到什麽消息,聽完了本公子好回去複命。”


    “皇後說了,她準備的東西是一卷純金打造的金剛經,從淅川的官窯出來的。”既然男子都不擔心,鄭怡媛也不再多心,直接將從在皇後那裏聽到的消息如實相告。


    “嘖嘖,鄭家果然大手筆,純金打造的金剛經。這可是一筆大數目呢!”聽著鄭怡媛的話,男子不免感歎出聲。言語間,說不出是羨慕還是諷刺。


    也不想理會男子的態度,鄭怡媛橫著眸,瞟過他,


    “好了,東西是從淅川送入京的,依著我姐姐的手段,她定然會派重兵把守。而且聽她的意思,快馬加鞭的話,她會找驛館。”


    “如此以來,就更好辦了。”輕輕的勾起唇角,男子勾起一道妖媚的笑。流露出來的自負不言而喻。


    “你既然知道了,你就快走吧。”懶得跟男子再糾纏下去,擔心著會被人發現,鄭怡媛掃了掃男子,想讓他立刻就走。


    “不是吧,這麽不待見本公子。”對鄭怡媛的態度,男子稍稍有著不滿,惱怒的喃出一句。起身朝著鄭怡媛走過幾步,嚇的鄭怡媛後退了幾句,逼問著他,


    “你要幹什麽,這裏是玉陽王府。”


    “噗,瞧把你嚇的。”聽到鄭怡媛的威脅,男子懶懶的笑出聲,


    “是呀,這裏是玉陽王府,我能幹什麽,再說了,你的心裏還有一個連安不是。”


    “你……”聽的男子不輕不重的將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說出來,鄭怡媛瞪著雙眸,咬出咬牙切齒的意味來,


    “我告訴你們,你們如果敢傷害他,我就……”


    “你就怎樣?”男子好笑的挑著鄭怡媛的話端,發問。


    “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鄭怡媛答。


    “額。”被鄭怡媛眼裏的堅定糊了糊,男子也沒了打趣的興趣。晃了晃腦袋,打算離開,


    “算了,本公子不跟你廢話了,走了。”把話說完,鄭怡媛隻看見眼前一道黑影掠過。定晴看過去,已然沒有了男子的影子。


    安靜下來的廂房,似乎從來沒有人來過。


    從鄭怡媛房間裏出來,男子徑直的往南邊走去,走到一處破舊的廟裏。


    陳舊的佛像,橫七豎八倒塌的屋簷,使得這座廟看起來非常的頹敗。就在破廟裏頭,忽明忽暗的燭火中,幾個身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坐在房梁之上,麵色沉寂的等待著什麽。知道那個從鄭怡媛房間出來的男子回來,黑衣人們才紛紛跳下來。


    待到男子走到廟中,齊齊跪在男子跟前,


    “公子。”


    “嗯。”男子頷了頷首,示意他們起身,


    “起來吧,準備啟程。”


    “此行我們去哪兒?”其中,有一人問起。


    男子挑了挑眉,在眉眼間挑起一道清冷的笑意,答,


    “去淅川,聽說我們的皇後娘娘在淅川的官窯用純金打造了一卷金剛經,要送給太後賀壽。如果我們將這卷金剛經拿下來的話,此生可是不愁了呢。”


    “屬下全憑公子吩咐。”當然知道男子的目的不是為了後半生的衣食無憂,憑著他的權勢財力,就算沒有那卷金剛經,他已經可以一世無憂了。但是顧及著男子的性子,黑衣人也不敢多問。


    紛紛表露著自己的衷心,跟隨著男子日夜兼程的趕往淅川。


    鄭怡媛說的沒有錯,確實有一批官兵押著幾個大箱子從淅川走出來。男子帶著手下埋伏在進京的必經的山穀中,攔截下押送的車隊。


    借著漆黑的夜色,兩方人馬打的不可開交。


    押解的官兵招架不住男子帶來的高手,沒有一會兒,已經死傷無數。倒是領頭的那人武功極其高強,傷了男子好幾個手下。


    男子氣不過,拔出自己的長劍,跟領頭那人過起招來。


    那人武功著實不弱,華麗的劍花在黑夜中一圈一圈的撥開銀色的光圈,照亮著場上眾人的眼眸。押解貨物的官兵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唯剩的領頭那人,昂揚獨立在場上,跟男子較量著。


    男子使勁的拖著領頭那人,吩咐著手下將東西帶走,


    “你們撤,將東西帶走。”


    “不許走。”領頭那人大喝一聲,就要去攔截將貨物拉走的黑衣人。男子憑空飛出,長劍抵在領頭那人跟前,逼的他往後翻了一個跟鬥。


    猝不及防的,兩人糾纏在一起。


    “你是何人,本公子倒是聽欣賞你的。”來人武功高強,男子不禁心生出心心相惜之意。遂邊打邊問著。


    來人絲毫沒有隱瞞,直接回答,


    “玉陽王府,良鑰。”


    聽此名號,駭的男子驀然一愣。


    居然是玉陽王良鑰,皇後還真是好大的麵子,竟能讓玉陽王給她押送賀禮。稍稍的分神,良鑰的長劍猛的在男子身上劃過一道口子,疼的男子回過神來。


    看著自己的屬下已經得手,男子不再糾纏,用劍氣撩起一陣沙霧後,跳出良鑰的視線,逃脫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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