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太陽越發的煦烈,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驅逐了早晨冷凜的寒意。


    融掉的積雪從屋簷上滴滴的淌下來,滴到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天青色的地磚上暈開一灘水漬。靜諡的聲音,扣入人的心扉,隱約中勾出心底的不詳預感。


    不僅屋簷之上,花樹枝頭的積雪也融成雪水,染的地上濕漉漉的,好像下過雨一樣。


    於緋詩仔細的扶在許老太太的身旁,走出鞠霞居,穿過長長的回廊,徑直走向清和園中。


    還沒靠近,遠遠的就聽見宅子裏邊傳過來的哭喊聲,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


    淒厲悲慘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傳入於緋詩耳中。於緋詩心裏隱隱的湧起不安,難道她真的死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忽爾間,一道頎長的身影竄過於緋詩與許老太太的眼前,先他們一步踏入清和園中。


    於緋詩看的非常清楚,那道身影,分明是許皖年。於緋詩心中暗叫不好,扶著許老太太趕緊跟上去。


    隻見得許皖年大步的邁入清和園內,自顧走到被婢女扶著的顧琴沁身邊。接過婢女的手,將顧琴沁扶到自己的懷裏,沉聲呼喚著,


    “沁兒你醒醒,沁兒。我求你,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沉重的聲音夾雜著他破碎的愛戀與絕望,敲徹著於緋詩與許老太太的心智。


    默然的站在一旁,兩人皆不開口,隻是淡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看著許皖年的神色越來越絕望,於緋詩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彎身在許皖年耳邊輕語道,


    “讓我來看看!”


    不料,許皖年卻是甩手一把推開了靠過來的於緋詩,於緋詩一個腳步不穩,被他推的跌倒在地。又聽的許皖年轉麵向於緋詩怒吼著,


    “你滿意了吧,你們都滿意了吧。把她逼死了,你們都省心了?”


    漫布在許皖年臉上猙獰的怒色,駭的於緋詩臉色發白,呆愕的怔在原地,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話。看見於緋詩被許皖年推倒在地,點紅跟懷袖忙忙過去扶起於緋詩,毫不客氣的走上前一步,點紅訓斥起許皖年,


    “好大的膽子,竟敢對娘娘無禮。她自己求死與我家娘娘何關,不過一殘花敗柳,也值得大人你跟娘娘大吼大叫?”


    聽的點紅說的著實過分,於緋詩忙忙拉過點紅的衣袖,將點紅拉了回來。


    許是點紅的聲音太大,竟是將顧琴沁吵的睜開眼眸,一臉虛弱的看著許皖年。孱弱的張了張口,


    “為什麽這麽吵,我這是已經到了閻羅殿了麽?皖年,沒想到死了還能見你一麵,我死而無憾了。”


    見的顧琴沁醒來,許皖年臉上的怒意逐漸退去,露出喜色。將顧琴沁緊緊的擁入懷中,緊迫的心情居然像是捧著失而複得的寶物一般,


    “沁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溫柔的任由許皖年將自己擁入懷裏,顧琴沁清澈的眸底泛著迷離,不解的再次開口,


    “難道我沒有死麽?”


    “沒有,當然沒有。如果你死了,你讓我如何,讓我如何?”緊緊的抱著顧琴沁,許皖年根本不敢鬆手。回到府中,從清和園的婢女口中知道顧琴沁自盡的消息,許皖年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如今見她醒來,自己才似活了過來。


    原來,三年的時候,絲毫沒有減少自己對她的深愛。


    被許皖年的怒吼過後,於緋詩默默站到一旁,不再多話。從頭到尾,站在另一旁的許老太太都沒有出聲,隻是冷眼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像是看的夠了,許老太太才冷冷的開口,


    “鬧夠了沒有?”


    反應過來,許皖年扶起顧琴沁,一起跪在許老太太的跟前,


    “孫兒想娶沁兒為妻,望奶奶成全!”在看到一同前來的於緋詩的時候,許皖年心中已然明白,顧琴沁為何會自盡。心中更是明白,若是不給她名分,那麽她始終無法在許家立足下去。甚至在尚書府中,沒有立足之地。


    似是聽到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聽著許皖年的話,許老太太的身子駭然的往後跌去一步。站在許老太太身邊的於緋詩急忙伸手過去,將老太太扶住,


    “外婆,擔心。”


    不是看不見許老太太眼中的大慟,許皖年狠心的選擇無視。重重磕下響頭,再道,


    “求奶奶成全。”


    幾乎是從唇齒間咬出來的決然,許老太太狠狠的盯著與許皖年一齊跪在地上的顧琴沁。一字一句的答,


    “她若想進我許家的門,除非我死了,否則,這輩子她都別癡心妄想了。”


    “老夫人。”等的許老太太的話音剛剛落完,顧琴沁亦是重重的把頭磕到地上,聲淚俱下的嘶喊開口,


    “我與皖年是真心相愛的,當初是我一念之差,但是我沒有一日忘記過皖年。我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的報應,但是我跟皖年是真心相愛的,您就成全我們吧。”


    “成全?”似是苦笑,又似是冷哼,許老太太吟出顧琴沁與許皖年口中的“成全”,淒然一笑,


    “如果你想著今日的成全,就不會故意去撩撥薄光。如今我們許家得了勢,你就甩開薄家,來攀附著皖年麽。老身告訴你,隻要有我老婆子在的一日,你就休想得逞。”


    字字句句皆是點中著顧琴沁的痛處,顧琴沁無處辯駁,隻能不停的磕著頭。哭著求成全,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老夫人看在我跟皖年真心相愛的份上,就成全我們吧。”


    眼前的情景,看的於緋詩都覺得頗為不忍。不願再看下去,別開頭。門外不遠處漸漸走近的身影,讓於緋詩眼前一愣,


    “無鳶。”


    “夠了。”清脆的聲音從門口穿入,響遍房裏。易無鳶的身影已然踏入房中,先是走到許老太太身邊,問候一禮,


    “奶奶好。”然後,才是移步走到許皖年的跟前,居高臨下的與許皖年道,


    “我有話與你說。”


    許皖年愣了一愣,才是順從的起身,隨著易無鳶走出門外。


    許老太太與於緋詩都沒有阻攔,扶著許老太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兩人漠然的看著還在地上跪著的顧琴沁。並沒有將她喊起來的意思,沒有於緋詩與許老太太的示意,顧琴沁也不敢起來,隻能卑微的跪著。


    走出房門,許皖年跟在易無鳶的身後,一直走到回廊的另一頭。


    站在高大的廊柱之下,滴著水的屋簷,蕭冷的景色襯的易無鳶的身影有些孤單。安靜的站在回廊裏,偶爾有風拂起她白色的衣擺,撩著她額前的碎發。露出的清秀麵容,美的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靜靜的看著許皖年走過來,忍著淚的眼眸掠過淒清的顏色,易無鳶啟了啟唇,


    “許皖年,你告訴我,你對我當真一絲動心都沒有麽?”


    雙手抱起拳手,許皖年在易無鳶跟前彎身作禮,


    “公主金枝玉葉,微臣高攀不起。承蒙公主錯愛,還望公主恕罪。”


    “嗬嗬,嗬嗬嗬。”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落入易無鳶的信箋,濺起她唇邊一縷苦笑,


    “你當真是非娶她不可麽?”


    “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定了定眉色,許皖年斷然回答。


    “那如果我跟你說,當年她會嫁給薄光,並不是因為薄家的壓迫,而是她自己故意去勾引的薄光。如果我跟你說,當年她逼你離開,讓家丁痛打於你並不是怕你痛苦斷你心中執念,而是真正的想與你劃分界限呢。”似是仍有著最後的不甘心一樣,易無鳶睜著滿是淚水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許皖年,噙著最後的一絲希冀。


    卻被許皖年橫來的一句,徹底斷了念想,


    “我不在意,隻要她回到我身邊,我什麽都不在乎。”


    “好,好。”淚水終於滑落下來,易無鳶踉蹌的往後跌退幾步。恍惚之間,易無鳶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凝了凝眸,越過許皖年身旁,往著清和園的方向走去,


    “好,好,當真是癡心不改,至死不渝。我成全你,本公主成全你。”


    抹去臉上的淚痕,易無鳶與許皖年一同返回到房中,親手將還跪在地上的顧琴沁扶了起來,易無鳶轉身與許老太太及於緋詩道,


    “奶奶,嫂子,既然許大人跟顧姑娘一往情深,我們不如成全他們吧。”


    “小鳶兒,你……”似乎沒有料到易無鳶會有此舉,許老太太愕然的看著易無鳶。


    “奶奶。”易無鳶又靠前幾步,靠到許老太太跟前,


    “都說君子有成人之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我們何必棒打鴛鴦呢,嫂子你說呢?”


    不明白易無鳶言下之意,於緋詩搖了搖頭,表示不能讚同,


    “君子固有成人之美,但許家畢竟是豪門大戶,如今也算皇族外戚。縱然想要娶親,也該娶個清白的女子。豈有娶個,娶個……”說到點處,一時之間於緋詩竟是想不出合適的言辭,頓了一頓,才接著道,


    “豈有娶個婦人之禮,許大人縱然丟的起這人,本宮也丟不起這人。”


    怎會不明白於緋詩是在自己謀劃,易無鳶此時心意已死,淡然的掃過許皖年一眼,再開口,


    “清白與否,許大人不在意便成。若說家世,這還不好辦,我讓皇兄命世家的大人們,認下顧姑娘做義女便是,還愁沒有個體麵的身份麽。”


    “無鳶。”當真是想不明白易無鳶心中所想,於緋詩憤然吼出一句。


    不理會於緋詩的輕吼,易無鳶一下子跪在許老太太的跟前,淒聲道,


    “奶奶,你就成全他們吧。”此話落,她眸底的清淚也一齊飄落。不知為何,看著這樣光景的易無鳶,許皖年心中隱隱作疼。


    雖然易無鳶口口聲聲喊的許老太太奶奶,但她畢竟是鳳子龍孫,許老太太豈敢受她的大禮。趕忙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小鳶兒,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奶奶若不答應,小鳶兒便不起來。”


    被易無鳶逼的沒有辦法,許老太太隻能點了點頭,


    “好,奶奶答應你,答應你。”


    得許來太太應允,易無鳶這才站起身,緩緩的看過許皖年一眼,淒涼的笑了一笑,開口道,


    “許皖年,恭喜你,得償所願。”


    她的淒涼仿佛都落盡在她的聲音裏,細膩的酸楚蔓延在許皖年的心底。堵的他居然不知該如何的回話,還沒等的及他開口。易無鳶已經跟許老太太行過告別的禮,移開蓮步,踏出房門。


    目送著易無鳶越走越遠的身影,盡管得償所願,許皖年還是止不住心中的酸澀。


    不願再多留片刻,許來太太拉著於緋詩也一同走出清和園。


    追上易無鳶的身影,於緋詩走了上去,


    “無鳶,你這是何苦?”


    “嫂子。”哽咽呼喚一聲,易無鳶撲入於緋詩懷中,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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