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


    連綿幾日的淫雨,終於在今日沒了痕跡。久違的豔陽重回到九重天闕,照的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幹淨的可以看出背後的紋痕。


    柔和的陽光從天上如瀑布般傾瀉下來,耀的殿簷上的琉璃瓦,都散發出奪目的輝光。


    壽昌宮的宮女們七手八腳的打開大殿裏的紗窗,明豔的陽光從窗外照入,流淌在鋪開的金色地磚上。清晰的流瀲著鳳鳥倒影,隱隱約約間,飄浮著壞繞在梁柱周圍,泛著金色柔光的淺色雲帷的身影。


    太後正側著身子躺在前殿的軟榻上,闔閉著雙眸,悠然小憩。而碧秋姑姑站在她的身後,體貼的幫她鬆活筋骨。


    畢竟是年歲大了,連連下過幾日淫雨後,太後便覺得周身的骨頭都在散架似的酥軟。碧秋姑姑到底是伺候太後慣了的人,將太後伺候的非常舒坦。慢慢的,在碧秋姑姑熟練的手法之下,太後漸漸沉入夢鄉。


    緩慢的抬起頭,碧秋姑姑朝著還在殿上忙活的宮人們擺了擺手,做了一個出去的動作。宮人們回應過來,欠了欠身,悄聲踱步走出。


    等的宮人走盡之後,碧秋姑姑又是折回內殿拿出一方毯子,蓋到太後身上。


    正想退下,忽爾聽的宮門有吵鬧的聲音傳過來,


    “本宮要求見太後,你們不要命了,誤了本宮的事情,本宮要你們好看。”


    “娘娘恕罪,實在主子正在歇息,碧秋姑姑吩咐過了,不得任何人打擾。”


    “本宮是任何人麽?”


    眼看著越吵越鬧,碧秋捏著腳步,走出去。就看見柳煙兒帶著玉宸宮裏的宮門,被壽昌宮的宮奴們攔在門口,見到碧秋走出來,柳煙兒忙忙朝著她招呼一聲,


    “姑姑,本宮想見太後娘娘,勞煩姑姑通傳。”


    見是柳煙兒,碧秋先是上前欠身福下一禮,才答,


    “奴婢見過柳妃娘娘,這時候主子剛剛歇下,不如娘娘晚些再過來?”


    “你什麽意思呀,本宮今日非的見到太後不可,本宮告訴你。本宮可是皇上封的娘娘,叫你一聲姑姑不過是看你是在太後跟前伺候的老人罷了,別以為自己有多尊貴。”聽出碧秋不願意幫自己通傳,柳煙兒頓時有些氣結,當場羞辱起碧秋來。


    碧秋也不惱,如數停下柳煙兒的罵言,不鹹不淡的回應著,


    “娘娘說的是,隻是擾了主子的休息,這個罪責可是娘娘當擔?”


    “你……”一句話堵過來,逼的柳煙兒是無言以對,隻能叫囂著開口,


    “本宮告訴你們,今日你們若不讓本宮見到太後,本宮就親自去求皇上。”


    實在是沒見過如此難纏的人,但太後剛剛歇下。這幾日的雨季,手腳的酸軟,折騰太後沒有一晚睡過好覺。碧秋實在不忍心這個時候,將太後喊起。


    但終究,吵吵鬧鬧的聲音,還是將太後從睡夢中吵了起來,


    “吵什麽呢?”嚴厲的迫問聲從大殿裏頭傳出,聽出是太後的聲音,柳煙兒不禁有些眉飛色舞。


    投了一個輕視的眼神給碧秋,柳煙兒推開碧秋,大搖大擺的走如壽昌宮中。


    沒有辦法,碧秋隻能跟了進去。


    走到太後跟前,將自己的囂張跋扈藏匿的滴水不漏,柳煙兒規矩的跪下身拜禮,


    “玉宸宮柳氏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萬福!”


    “奴婢參見太後娘娘,太後萬福!”站在柳煙兒身後的柳言等宮奴,一並跪了下來,給太後見禮。


    “奴婢給主子請安!”跟在柳煙兒身後,碧秋也悠悠欠下身。


    “都起來吧,碧秋,給柳妃看座!”緩緩的從軟榻上坐起身,太後將蓋上身上的毯子拎給一旁入殿來侍候的宮女。示意柳煙兒落座,並示意碧秋奉茶。


    “是。”溫婉點了點頭,碧秋退身下去。


    “謝太後!”自顧的走到一旁的椅子屈身坐下,柳煙兒恭敬的朝太後回禮。


    “嗯,說吧,你鬧一出又是為了什麽?”太後向來不待見柳煙兒,今日她又在自己宮前鬧了這麽一出。起床氣是最為氣盛的,礙著皇帝的顏麵,太後不好與柳煙兒發作,卻也怎麽也擺不出好的臉色。


    自知自己不討太後的喜歡,一心就想著怎麽借太後的手置於緋詩於死地,柳煙兒沒有拐彎抹角,徑自直言,


    “煙兒是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稟告太後。”


    “何事?”太後挑了挑眉。


    “事關皇家體麵,煙兒鬥膽,請太後屏退左右,煙兒隻與太後一個人說。”柳煙兒答。


    “你們都下去吧!”不知道柳煙兒玩的什麽把戲,太後耐著性子應合她。將一旁的宮人全部遣退出去。


    “是。”聽聞太後命令,宮人們欠身福禮後,紛紛退下。


    “現在可以說了吧?”看著宮人如數退下之後,太後又看向柳煙兒。


    “是。”柳煙兒站起身,朝著太後行了一禮,點了點頭,


    “芳華宮於妃與新科狀元在宮中私會,被臣妾公主以及皇上抓個正著。礙著皇家體麵,陛下沒有處置那對狗男女。而是將他們一個關入天牢,一個打入冷宮。但臣妾實在心疼陛下,所以敢鬥膽來求太後做這個主,處置了那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


    “你說什麽?”因為於緋詩與許皖年之事,牽扯到皇家的體麵,易無風下令不得傳出任何風聲。於是禁中瞞的是滴水不漏的,皇後那邊沒有任何的動作,太後素來喜歡獨居壽昌宮中念佛,倒是不知情。


    如今聽的柳煙兒這麽一說,冷不然被嚇了一跳。著實不敢相信,於緋詩是那樣的人。


    “臣妾知道太後不相信。”柳煙兒又繼續說,


    “臣妾也不相信於妃姐姐是那樣的人,可是證據確鑿,他們兩個還有一模一樣的玉佩,乃是他們的定情信物。被抓住的那日,皇上要扔了他們的玉佩,被兩人寶貝的跟什麽似的。臣妾都看不下去了。”


    “你此話當真?”並不太信任柳煙兒的話,太後省度的盯著柳煙兒,問。


    “天地良心,此等殺頭的重罪,臣妾豈敢胡言。”立馬從椅子上起身,跪到地上,柳煙兒抬起右手,做出發誓的陣勢,


    “臣妾知道,太後素來喜歡於妃姐姐。可是,此事真真的是證據確鑿,不然皇上怎會無緣無故的將於妃姐姐打入冷宮,還將許皖年許大人關入天牢呢。太後若是不信,大可傳召皇上身邊的玉公公過來,一問便知。”


    “哀家自是會問的。”順著柳煙兒的話,太後應下一句,


    “若是你說的屬實,哀家定然不會輕饒了他們。若是你膽敢欺瞞了哀家,哀家也不會饒了你。”


    “是!”嚴厲的話語,加上太後精明的眼光盯的柳煙兒一陣發虛。暗自在心裏穩住自己的心神,柳煙兒磕頭下去,


    “太後英明,定然會明察!”


    “你動作倒是挺快的呀!”還沒等的柳煙兒起身,橫空插進了的清脆女音使得太後眼前一亮。那身桃紅色的衣裳,嬌俏的麵容,肆無忌憚的神情,能在壽昌宮中如此來去自如的除卻昭和公主易無鳶,還能有誰。


    因為易無鳶非常得太後寵愛,所以她進入壽昌宮向來是無人敢攔。沒有想到,她乖張的性子,還讓她瞧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先是徑直的走到太後跟前,屈身請安問候一禮,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快起來,快起來,到母後身邊來。”難得易無鳶過來,太後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向易無鳶招了招手,將易無鳶喚到自己身邊。


    易無鳶也不客氣,徑直的走上台階,到太後身邊坐下。盯著跪在榻下的柳煙兒,噙著嘲諷的開口,


    “柳妃娘娘的胸懷還真是跟針眼一樣的小,怎麽,在冷宮裏毒不死於妃,又想借我母後的手?”


    “公主此言差矣,當日於妃姐姐與許皖年在芳華宮私會,公主也是親眼所見的。臣妾此舉不過是為肅後宮風紀罷了。”不明白易無鳶今日為何又站到於緋詩與許皖年那邊,柳煙兒爭辯著開口,直直點擊著易無鳶的心窩,


    “再說了,許皖年罔顧公主的心意,執意要與於妃姐姐私守。公主何苦還要心疼與他呢?”


    “你住口。”見的柳煙兒越說越離譜,易無鳶不由心生惱意,大喝一聲。


    見的易無鳶動怒,柳煙兒心中越發的得意,


    “公主,他既是無心於你,你該是忘懷才是。以您的公主之尊,還怕找不著比他更為優秀的兒郎麽。”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呀?”實在料不到柳煙兒這般的巧言善辯,易無鳶差點被氣的說不話來。轉頭與太後道,


    “母後,你別聽她瞎說,她心思狠毒,想陷害於妃。”


    哪裏會任由著易無鳶擾亂自己的計劃,柳煙兒繼續戳著易無鳶心中的隱晦,


    “公主在校場上為許大人大打出手之事,在宮裏頭已經不是秘密。公主心儀許大人,更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許大人如此的不知好歹,公主你何苦……”


    “她說的可是真的?”沒有等的柳煙兒把話說完,聽聞許皖年如此罔顧自己女兒,太後早已心生怒意。開口逼問著易無鳶。


    “母後,女兒是心儀許皖年沒錯,但是於妃與許皖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像她說的那樣。”知道柳煙兒挑起了太後的怒氣,易無鳶急忙勸慰著太後的怒氣。


    然而,太後卻是一反常態的揮開易無鳶的手,竄的站起身,看著易無鳶是,說,


    “哀家不管他們是怎麽一回事,但許皖年如此的漠視你,就是不行。”


    “母後。”見勸太後不得,易無鳶軟言低喃一句,亦是站起身,走到柳煙兒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罵道,


    “都是你亂嚼舌根,讓你胡說八道,你滾。快滾,不然我打死你。”


    “太後。”沒想到易無鳶居然敢在太後麵前動手,柳煙兒一時不防,被她打個正著。白皙的臉頰上立刻浮起一道鮮紅的指印,疼的她擠著哭腔,呼喚太後,


    “公主,本宮所犯何錯,得公主如此作踐。”


    “你還說,你走不走,不走我打死你。”絲毫不理會柳煙兒臉上做出來的楚楚可憐,易無鳶揚手,又要一巴掌過去。嚇的柳煙兒連連後退,低呼著,


    “太後,救命啊,太後!”


    “香兒,你……”太後也是沒有想到易無鳶如此大膽,喝住易無鳶,


    “不得胡鬧。”


    算是給著太後麵子,揚起的巴掌遲遲沒有落下去,易無鳶轉身與太後答,


    “那母後你讓她走,讓她走。兒臣不想看到她。”


    雖說易無鳶囂張無禮,張揚跋扈到了極致,可畢竟是自己心愛的女兒。太後無奈的歎下口氣,搖了搖頭,與柳煙兒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害怕易無鳶又給自己一巴掌,忍著心下的惱怒,柳煙兒怏怏的退出壽昌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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