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都是真的?”


    促狹的柳眉在眼角彎著一輪明媚的笑意,柳煙兒扶著榻案,站了起來。香案上點燃著檀香,娉婷嫋嫋的青煙浮上虛空裏,繞在柳煙兒的眉梢。若隱若現的,點綴著她由心底生出的歡喜。


    自外頭恭謹走進來的柳言,理了理剛因步伐走的急而有些拂亂的衣襟,躬身向前,靠在柳煙兒身側,


    “回娘娘,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瞞。剛奴婢奉娘娘之命去乾元殿請陛下,路過乾元殿後頭的回廊時,瞧見兩道人影在那兒不知商議著什麽。待的奴婢走進,才看的真真的,是芳華宮的那位及新科狀元許皖年許大人。”


    “你怎麽知道是狀元許大人,你又未曾見過許大人。”生怕柳言瞧個偏差,柳煙兒的身子忽爾慢慢坐下,若無其事的端起一旁的茶碗,怔怔了一會兒,


    “最為緊要的是,你可是瞧清楚了,真是芳華宮那位?”


    “回娘娘。”恭敬的敬了一個福身的大禮,柳言低頭在柳煙兒頷下,細細聲的答,


    “奴婢自是不識得許大人,等的許大人走後,特意尋乾元殿的人問的。至於芳華宮那位,奴婢還能看錯不成。而且,奴婢當時的可清楚,芳華宮那位手中拎著一個玉佩,伸手給了許大人。後來,那位又拿了一塊一模一樣的出來。”


    “一模一樣的?”於柳煙兒而言,這可是個天大的消息。稍有偏差,便是置於緋詩與死地的最好利器。柳煙兒怎能放過,揪著柳言的話,極其小心的確認著,


    “你看的清楚了,真是一模一樣的?”


    “娘娘放心,奴婢瞧的真真的,絕不會錯。”信誓旦旦的,柳言拍著胸脯,與柳煙兒保證著。


    “好,好,真是太好了!”連連說出兩個“好”字,用上好胭脂暈開的紅唇翻出瀲灩的豔色。歡愉堆在柳煙兒的眉角,勾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狠毒,


    “本宮正愁著怎麽去扳倒她,她倒好,自己送上門兒來了。真是老天爺都在助本宮,哈哈哈!”已經想出如何對付於緋詩的門道,柳煙兒麵露出喜色,揚眉大笑,


    “柳言,你且附耳過來。”


    “是。”柳言規規矩矩的回應一聲,貼耳過去。


    柳煙兒在柳言的耳邊輕聲低語幾句,撩的柳言失聲歡笑,雲耳脫離柳煙兒的唇邊後,口中吐出恭維的奉承,


    “娘娘英明!校場那件事情之後,宮中誰人不知昭和公主思慕著那位狀元郎。如此一來,昭和公主定然恨死芳華宮那位。惹怒公主,太後必定也會那位心生嫌隙。娘娘此舉甚是高明呀,一箭雙雕呢!”


    “誰說隻有雙雕?”對柳言話語中的奉維,柳煙兒不以為然,挑了挑柳眉,哼出輕蔑的不屑,


    “如果鬧到皇上那裏,你覺得她還有活路麽?”


    “是,是。”想起最重要的一條,柳言慌忙連連給柳煙兒福禮,


    “奴婢說錯了,是一箭三雕,一箭三雕!”


    “行了。”淡薄的掃過柳言一眼,柳煙兒放下手中端了許久的茶碗,纖軀嬈嬈起身。清冷的眸光緩緩的朝著門外瞟去,


    “走吧,這出戲,可少不得咱們的昭和公主。”


    “是!”柳言忙忙點頭,哈過腰跟著柳煙兒的腳步,往門口的方向邁去。


    秋漸漸沉了,染著雨氣,霧意似是誰的纖纖素手釀起的醉意,蒙在舉目輝煌的亭台宮闕上。一片入眼的迷蒙,又逢時下暮色四起,天地蒼茫,無數的樓台殿閣盡數融入那片淒迷的煙雨間。


    搖搖晃晃的天青色攆轎走在青石地磚上,屐履碾過的聲響,走起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正是柳煙兒的儀仗。


    轎攆停下來的時候,是在朝陽宮的門口前。


    柳言親自掀開轎簾,扶著柳煙兒下轎,


    “娘娘,好了!”


    “好。”虛應一聲,柳煙兒從轎子中伸出手,讓柳言攙扶著走下。徑直的走入朝陽宮的大殿中,人還沒到,聲音先是響起,


    “好妹妹,嫂子看你來了。”


    清脆嬌俏的嗓音流落到朝陽宮裏裏外外的角落裏頭,騰起易無鳶所有的不滿。


    從芳華宮中回來,易無鳶的心情一直不好,連帶著整個朝陽宮都是一片愁雲慘霧,宮女臉上皆是帶著哀戚之色。見到柳煙兒進來,無聲的欠禮,小聲的問安,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惱了內殿裏頭的那位主子,


    “奴婢給柳妃娘娘請安!”


    “免了,你們都下去吧!”柳煙兒也不在意,今日她心情極好,自然不會為難下人們。抿著笑,歡快的走入內殿。擺了擺手,將殿上的宮人全部遣散出去。


    “是。”宮人們應話答,依次轉身,退出宮門。


    沒有等的柳煙兒走近,易無鳶已掀開簾子,從內殿中踱步出來。


    朝陽宮曆來為太後的居所,形製上僅次於當今太後所居住的壽昌宮。眼下雖然還沒入冬,帝都的天氣寒氣極重,這會兒夜裏已感寒意。所以朝陽宮中,宮人們已經打起厚重的簾子,裹挾著上好零陵香淡雅的暖意。


    臨居大殿之後,是一暖閣,俗稱內殿。門口輕攏著簾子,那重簾全係南海明月珠串成,顆顆同樣大小,流轉著淡薄的珠暉,儼然似煙霞籠罩。輝光摻雜著掌起的昏黃燈火,映在易無鳶精致的麵容上,依稀可以瞧見來不及擦幹的淚跡,


    “你來幹什麽?”初初見麵時結下的梁子,使得易無鳶素來不待見柳煙兒。現下更是如此,並不客氣的瞪視著柳煙兒,易無鳶口語中聽不出好語氣,


    “還有,你不過是我哥的小妾,依照宮規,你可是沒有資格當我嫂子的。”


    “你……”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語,瞬間就撩燃了柳煙兒的怒氣。擰著眉回望易無鳶一眼,在柳言的私底暗示下,被強行壓住。憋屈的怒火,迫的柳煙兒再出口的聲音顯得有些怪異,


    “公主何必這般怒氣衝衝,拒人於千裏之外呢。本宮此番過來,可不是來找公主不快的,可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公主呢。”


    “你的嘴裏能傳出什麽好的事情來?”微微勾了勾眉,易無鳶嘴角撇開嘲諷,


    “又是哪個妃子惹你不快,想對人家下毒手了?”


    “公主何苦如此呢!”明確自己的來意,柳煙兒暗示著自己不被易無鳶所激怒。沒有繼續抬步走往殿中暖閣,而是在大殿上尋一位置坐下。輕手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盞,呷下一口,淡淡然抬眼淺笑著望向易無鳶,


    “莫非,許皖年許大人的事情,公主也不在意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冷冷的一片涼光薄似利刃,從柳煙兒的眉眼間掠過。易無鳶嫣紅的唇輕啟後,吐出冷冷的威脅,


    “如果你敢把在後宮玩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的話,看我不殺了你。我知道你是江南柳家的女兒,柳閣老的孫女,又是鎮南大將軍的妹妹。但是你也別忘了,我是皇帝的親妹妹。縱然殺了你,也不過遭頓訓斥,可別忘記,我可是殺過皇子的人。”


    許是易無鳶的語氣太過嚴凜,駭的柳煙兒當場怔然一驚,愕在原地很久。方才回神,當然知道易無鳶說的乃是實話,她若是把自己殺了,還真不用以命相償。據說當年,肖貴妃所出的皇子就是死在眼前這位昭和公主的一把大火裏。


    定了定浮動的心神,柳煙兒定然敷開一笑,


    “公主說的極是,給本宮一萬個膽子,自然不敢算計公主。就怕公主已經在別人的算計中,而不自知。”


    “你什麽意思?”柳煙兒這話說的詭異,易無鳶聽的甚是不悅,凝了凝眸。


    “這個,公主就得問於妃娘娘咯?”為吊起易無鳶的胃口,柳煙兒故作玄虛的賣了一個關子,並不直接給易無鳶回答。


    易無鳶可不吃她哪一套,冷然的別過眉眼,嗤笑一聲,


    “原來你是想算計於妃。罷了,你若想說便說,我隻當個笑話聽聽,不想說的話就自己滾吧。朝陽宮可沒有備下你的晚膳。”


    早就料到易無鳶會這般,柳煙兒也不惱,難得好脾氣的維持著得體的笑顏,


    “公主與於妃娘娘情誼深厚,可真是羨煞本宮。隻可惜,公主真心待人,人家可未必真心待公主呢。公主還不知道,於妃跟許大人之間,可是有著許多公主都不知道秘密呢!”


    “然後呢,你還想說什麽?”


    “然後呀,然後本宮還聽說,許大人跟於妃手中各有一塊一模一樣的蝴蝶狀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定情信物呢?”柳煙兒繼續答。


    “什麽蝴蝶玉佩?”如柳煙兒所願,所謂的定情信物終於不負所望的勾起易無鳶的猜測。


    “原來公主還不知道?”故作驚訝的瞪大眼眸,柳煙兒奇怪的望著易無鳶,


    “那塊玉佩於妃可是寶貝的緊呢,不輕易與人看。在於妃被貶入冷宮的時候,有一宮女肖想過於妃是那玉佩,結果,被於妃狠狠的給教訓了一頓。”


    為扳倒於緋詩,禁足的這段時間裏頭,柳煙兒可是做了不少的功夫。將於妃入宮之前之後的事情,都調查個清清楚楚。


    “那有如何?”無視著柳煙兒的撩撥,易無鳶漠然的回口。


    “如不如何,自然還得公主說了算。”柳煙兒笑著答,


    “隻是於妃娘娘如此的欺瞞,是何居心呢?一邊揣著公主的芳心,一邊又與許大人舊情未了的,莫不是糟蹋了公主的一片真心實意麽。那許大人也真是的,瞎了他的眼,堂堂公主都敢漠視。”


    “你住口。”雖然知道著柳煙兒此舉不懷好意,但自己的心思被如此赤裸裸的剖露出來。易無鳶難免有些氣憤跟惱怒,斜斜的睨過柳煙兒一眼,易無鳶也坐到殿中擺開的軟榻上,


    “你口口聲聲說他們有私情,又可有證據?想借我的手去扳倒於妃,未免太過小瞧了我吧,就憑你三言兩語,我就信了?”


    “自然,空口無憑是難以讓人信服的。”聽下易無鳶的話,柳煙兒接下開口,


    “不如這樣,改日本宮請公主看一場好戲。不過公主得有個心裏準備才是,若傷了公主的心,本宮可是罪該萬死呢。”


    “廢話少說,我拭目以待!”懶的跟柳煙兒虛以委蛇,易無鳶直接回應著。


    見的目的已經達成,柳煙兒不再多留,起身與易無鳶請辭,


    “好,既然如此,那本宮不叨擾公主休息,告辭!”


    “不送!”易無鳶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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