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覺的口渴,琢磨著起來喝水。


    這個時節,已經沒有了明月,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房裏更是黑漆漆的一片。於緋詩起身後,壓根看不清房裏的路。正要去點燈,拿折子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啊!”手中突來的暖意,駭的於緋詩猛的大呼出聲。驀然間又別一隻橫來的口,捂住口舌,


    “是我,別叫。”聽清楚是宣無亦的聲音,於緋詩才安定下來,眼角的餘光在黑暗中斜斜瞥著宣無亦的臉。即便肯不清,於緋詩還是狠狠的盯著他,


    “你幹什麽,嚇死我了。”


    “噓,別吵。”輕輕給於緋詩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宣無亦低聲囑咐著。


    於緋詩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從宣無亦的陣勢中也看出不妥來。不敢再吭聲,安靜的四處省度著房間四周的情況。


    忽然間“嗖”的一聲,宣無亦摟著於緋詩一躍到房梁上,將於緋詩放在房梁上,待她坐穩後。才輕身跳了下來,躲在床榻旁邊。


    等候了許久,一側的紗窗忽爾被緩緩的推開,躡手躡腳的跳進來一道人影。四處查看之後,發現沒有什麽異樣,那道人影朝著窗外吹了吹口哨。


    立刻有好幾道人影通過窗子,一人接著一人的跳了進來。


    尋著床榻的方向,伸手就過去。


    什麽都沒摸著的落空感,讓來人生起警惕的心。朝著身後的人輕語一聲,


    “沒人。”


    說時慢那時快,宣無亦快速的從床榻後邊閃出,腰間的長劍被他一把拔出,在漆黑的虛空閃過一道銀亮銀亮的涼光。


    “小心。”寂靜聲爆出一聲驚呼,隱隱看見閃躲的身影。


    “他隻有一個人。”不知道是誰在黑暗中呼出一言,人多勢眾的殺手,迅速將宣無亦圍在包圍圈裏。


    學武的人眼力都極好,在黑暗中適應過一段時間後,宣無亦漸漸的能在黑暗中視物。縱然還是未能看見來人的真麵目,卻是能夠看清來人的身影。


    這些,已經足夠。


    不停的揮舞起手中的長劍,霍霍的舞出,殺手們哪裏是宣無亦的對手。


    一輪對戰下來,已有好幾日身受重傷。


    “大哥,不行,他太厲害了。”不知是被宣無亦打出來的恐懼,還是怎的。黑暗中,不知是誰發出一眼。


    “住口。”又一道聲音,狠狠的厲喝著,


    “一劍封喉,你殺我大哥之仇,今生若不手刃你,我誓不為人。”


    即便著恐嚇的聲音說的極狠,但宣無亦全然的不以為意。輕輕的一記冷哼,答,


    “是麽,那看來今生你是做不成人了。”


    聽的這話,坐在房梁頂端的於緋詩差點沒笑出聲來。


    又是一輪刀光劍影的打鬥,宣無亦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俠客。很快就將剩下的殺手打的落荒而逃,剩下房內屍體無數。


    這樣的情景,這屋子自然是住不得了。


    連夜帶著於緋詩從窗子離開,牽著馬,尋了一個破廟。宣無亦將廟裏的幹草草草的給於緋詩鋪了一床,示意於緋詩先在此地委屈一晚,


    “於姑娘,客棧我們是不能回去了。那些人沒有得手,想必回去帶人之後再次折回。此地簡陋,還望姑娘委屈一晚。”


    “無妨。”眼下的情形,於緋詩也明白不能太過講究。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見於緋詩不責怪,宣無亦不再多話,輕身一躍跳到破廟的房簷上,閉目養神起來。


    盡管他是練武之人,但趕了一天的路,都打了一晚上的架。第二天還得額繼續趕路,他就算是鐵打的,也得闔闔眼。


    一晚上非常不舒服的難眠之後,在陽光的照耀中,於緋詩與宣無亦從淺眠中醒來。


    尋了個地方,用過早膳後,兩人繼續趕路。


    現在他們連江北府都沒走出,若想穿過江南府,到達明山,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程。


    雲箴的情況可是刻不容緩,特別是此時於緋詩已經離開了煙雨島,無法時時刻刻看著雲箴。倒是越發的擔心,越發的想快速到達明山。


    心中太急,逼的手上的馬鞭也急。


    本是五日路程,被兩人生生縮成三日。


    好不容易,終於出了江北府,進入江南府境內。似乎江南的情況要比江北好一些,沒有看到太多的流民。


    想來是易無風跟良鑰的手段起了作用,要不就是江南府的官員沒有江北的那麽荒唐。


    於緋詩略略在心中尋思著,一路走過去。


    正值正午時分,於緋詩不禁有些渴了,也有些餓了。剛好前方有個茶寮,宣無亦便提議歇歇腳。


    將手中的馬交給宣無亦,於緋詩先一步進入茶寮。


    這個茶寮處在江南府的入境處,荒郊野外的,算不得大。零零散散的擺開幾張桌子,稀稀疏疏的坐著幾桌客人。挑了一個沒人坐的位置,於緋詩屈身坐了下來。


    立刻就有小二上來伺候,於緋詩隨意的要了一壺茶,跟一些吃的。


    許是還要喂馬,等了有一會兒,宣無亦還沒進來。於緋詩不好先用膳,便擱著小二已經端上來的膳食,左顧右盼的亂瞄著。


    不瞄還好,一瞄就讓於緋詩看到了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茶寮入口的地方,似乎有一群人不知道在爭執著什麽。於緋詩挑的位置本來離的入口就不願,從於緋詩坐的地方望過去,正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是一群彪形的大漢,在纏著一個弱質的女子,拉拉扯扯的,女子怎麽也掙脫不出大漢的禁錮。


    想想眼下的環境,荒郊野嶺的,這麽一群人。不用問,於緋詩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邁開腳步,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擋在女子的跟前,大聲厲喝著


    “你們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要強搶民女?”


    聽聞於緋詩的厲喝,一群大漢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哪來的娘們,長的倒是不錯。怎麽,不讓大爺搶那小妞,讓大爺搶你麽?”風言浪語之下,肥胖的手還朝著於緋詩的臉襲來。於緋詩險險避過,拉著身後的女子退後幾步。


    得於緋詩相助,女子微微從於緋詩身後探出頭。於緋詩這才看清,還真是一妙齡的女子,長的清姿卓約的,還真是一個沒好的姑娘。心裏的想著,絕不能讓這群給糟蹋了。不自覺的就握住女子的手。


    故作出鎮定,瞪大眸子盯著眼前的大漢,


    “你們大膽,如此放肆,莫非就沒有王法了麽。”


    “王法?哈哈,她居然跟我們講王法。”於緋詩的話,讓大漢好似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更歡了,


    “你這娘兒們,還真有趣,居然跟山賊將王法。”


    “你們……”於緋詩素來受著傳統禮儀的教養,哪裏能跟眼前這群粗人的粗鄙言語講的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場麵瞬間靜諡的有些可怕,僵持著。


    忽然間,於緋詩隻覺得眼前一陣清風撩過,整個身子已經被一陣力道拉開,跌入一個溫暖的胸膛當中。


    於緋詩還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宣無亦英俊的側臉放大一樣的在自己頭頂。


    “毒娘子朱砂,什麽時候也做這種勾當了。”冷冷的言語,從於緋詩頭頂緩慢的淌下。於緋詩聽的出,是宣無亦的聲音。


    再定晴望過去,剛剛那個於緋詩極力想救的女子,正手捏著銀針,站在眼前不願,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與宣無亦。答,


    “對付你一劍封喉,總得用些不一樣的法子不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晦莫忌深的江湖,有著太多鮮為人知的殺戮以及血腥。


    站在於緋詩眼前的女子,有著一張姣好容顏,極致魅惑的眉眼。染著江湖的殺意,騰出的冷意,暈熏著她手中的銀針。冷凜的光,望的於緋詩有著不合時宜的出神。


    這樣美好的年紀,這樣美好的佳人,著實不該浸在江湖的腥風血雨中。


    而後想想,若是可以誰不願被細心收藏,妥至安放。其實相比著江湖,她深處的後宮又幾時寧靜過。


    無聲的嗤嗤在嘴角扯開一抹隱匿的微笑,於緋詩再次望向女子的眼,悲憫中轉為不以為然的淡然。


    拉著於緋詩往後邊退開幾步,宣無亦扯開兩人與眼前殺氣騰騰一群人的距離。不管怎麽說,於緋詩畢竟不諳武藝,宣無亦總要得顧及著她會受傷。


    追纏宣無亦多年,外號毒娘子的朱砂從沒見過宣無亦這樣的神色。不禁輕蔑的唬起嘲諷般的輕笑,


    “倒是沒想到,向來無心無情的一劍封喉,還有此溫情的一麵。還真是我等的福音呢,看來這女子,是你的軟肋呐。”


    對於朱砂的出言挑釁,宣無亦並不以為意,忽視的斂開眼眸,掃著薄涼的目光,掠過眼前的女子,


    “再多的無心無情,也比不上你們毒醫門的人不是。”


    “我等本來就是強盜,若有心有情,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你還真是喜歡說笑。”聽入宣無亦的反唇相譏,朱砂也不以為逆耳,反倒悠悠笑靨出聲。


    “既是如此,你何苦揪著我不放。”應聲接話,冷凜的男音自宣無亦唇角灑下。連帶著他的麵容,都浮上不容置疑的冷若冰霜。


    “若不是你多管閑事,殺我兄長在先,我等又怎會尋你麻煩。”一劍封喉的威名在江湖之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想起殺兄之仇,朱砂眼底對宣無亦的忌憚,如數變成埋怨,憤恨。隻是,在那些憤恨裏,夾雜了一些拋不開舍不下的旖旎雲彩,


    “當初我好心收留於你,賞識於你,未料想你如此的不知好歹,居然。居然還殺了我哥。殺兄之仇,今生今世,有你沒我。”斷然裂開的決絕,恨意迸發在朱砂的眸底。濃烈的字裏行間,不時透著求而不得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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