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罵咧咧的話剛剛落下,圍上的官兵們紛紛對著那日拳腳相加。圈的密不透風的禁錮,拳頭腳印齊齊落下,那人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整個身子蜷縮在地上,並不吭聲,隻是用雙臂保護著自己的頭。


    一群官兵越打越狠,越發的來了氣力。忽然間,有一官兵從腰間拔出長劍,


    “頭兒,難怪咱們天天貼告示,每日告示都無翼而飛。原來是這小子搞的鬼,小的看,他八成是一劍封喉的同夥,留著也是個禍害!”


    官兵所言,像是給他們的首領提了一醒。長著尖嘴猴腮模樣的首領,頓了頓,很快就拿下主意,接過官兵遞過來的長劍。高高的揚起,就要朝著撕告示的人揮去。


    明晃晃的長劍在半空亮開一道銀色的光,駭人的殺氣迸出。良鑰毫不遲疑的撿起地上的石子,朝著那隻拿劍的手扔去。利索的氣勁劃破虛空,打在官兵首領的手中,手背立刻出現一片烏青。手下一麻,手中長劍鏗然落地。


    警覺的轉身回頭,官兵首領爆喊出聲,


    “誰暗算老子,出來,給老子出來。”


    “是我!”悠悠然的應答,良鑰幽幽從一旁走出。徑直的走到一群官兵跟前,冷峻的眸色淬著壓迫的厲色,瞪過為首的官兵首領一眼,


    “誰給你的膽子,能胡亂殺人。”


    “你算什麽東西。”被壓在良鑰的氣魄之下,官兵首領暗暗吞下一口口水,斜睨良鑰一樣,故作出鎮定和囂張,與良鑰對視著,


    “你又是哪裏來的不長眼的家夥,沒見到大爺正在執行公務麽。你若是阻攔,大爺將你一起抓起來,一起處死。還不快滾,多管閑事。”


    區區州府的小衙門也敢跟堂堂的玉陽王叫囂,良鑰心中瞥過不屑的嗤笑。雙手負到背後,嘲弄的望著眼前的人,冷冷開口,


    “此事,我若是管定了呢。你能奈我何?”


    “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兄弟們,給我上,把他拿下。”見的良鑰如此斬釘截鐵的模樣,官兵首領氣不打一處來,頭腦一熱,大吼一聲,示意手下將良鑰一齊拿下。


    站在良鑰身後的護衛,趕忙靠上前來,護在良鑰及慕婉的周圍。


    “你們敢!”毫不在意的橫過劍拔弩張的一群人一眼,良鑰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掏出親王的令牌,撐在眾人眼前,


    “還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麽,看清楚本王是誰!”


    冷凜沉篤的一番話落,護在良鑰跟前的護衛統領接著大喝一聲,


    “放肆,玉陽王尊前,你等還不速速下跪行禮。不要命了麽。”


    遭這麽一下,並州城州府的官兵們哪裏還有先前的囂張跋扈,一個個都像被霜打了茄子,戰戰兢兢的扔下手中刀劍,跪到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


    “小的不知道王爺駕臨,多有冒犯,還往王爺恕罪。王爺饒命!”


    抬出身份本來就是想嚇唬這群仗勢欺人的奴才,見目的達到,良鑰也不想與他們多做糾纏。收起令牌,淡漠的啟了啟唇,


    “夠了,這人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帶走了。你們都滾吧。”


    嚇都嚇死了,官兵們哪裏還敢跟良鑰叫囂,聽良鑰說那撕告示的人是他朋友,也不敢再追究那人的罪過。跌跌撞撞的,你推著我我推著你就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等的那群官兵都跑的差不多,良鑰才命人將那人扶了起來。理了理身上沾滿了泥土,又淩亂不堪的衣裳,那人走到良鑰跟前,規規矩矩的給良鑰拜下一禮,磕頭問安,多謝良鑰的救命之恩,


    “小人給王爺請安,多謝王爺的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起來吧。”擺了擺手,良鑰淺淺的答,示意那人起身。


    起身後,良鑰才是再次開口,詢問著那人,他心中的疑惑,


    “本王跟了你許久,發現你一直在撕官府的告示。難道你不知道這是犯法的麽?”


    “知道。”那人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要撕?”


    “因為官府為官不仁,欺壓百姓。若無一劍封喉的救助,我們這些人早就死了,哪能活到現在。他們竟然還要殺一劍封喉,我們怎能讓他們如願!”一字一句,言語間毫不掩飾著對一劍封喉的包庇,還有對官府的怨恨,那人清清楚楚的道,應答著良鑰的疑問。


    良鑰忽然間,清楚的看到,在百姓的心裏,並州的官府是多麽的不得民心。


    原來,在澄江發大水之後,官府根本就沒有管過百姓疾苦,朝廷發放下來用作賑災之用的糧食,災民們是一粒米都沒有看到。


    不僅如此,官府還夥同黑市,將糧價抬高,趁著兩地農田全被淹毀,顆粒無收之際,大發災難之財。


    是一劍封喉,冒著生命的危險,洗劫官府的糧倉,給無家可歸,無米可食的災民送米送糧,還送銀子。


    此等恩德,讓百姓如何能看著他被通緝而坐視不理。


    夜色入幕,天地間如同被黑布籠下的沉寂,黑的像潑了墨的畫布,伸手不見五指。


    刺史府內,高懸在房簷上的風燈一一被點亮,暈黃的光圈投射在地上青色的地磚麵,染開一片不同與府外蕭瑟荒涼的旖旎。


    豔麗百花爭香,灑漏滿園,玲瓏剔透的亭台樓閣,琳琅滿目。


    氤氳在富貴華光裏的榮華,絢麗在榮光裏的隱香,讓人不免有著一絲錯覺。總覺得府外的光景,與府中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這會兒時辰尚早,還沒到入睡的時候。


    並州刺史安知信,褪去官服,換上家具錦服。腰間七尺玉帶,昭顯他四品文官的身份。兩側凸出的膘肉,使得他的身形看來極為的滑稽。此時,安知信正彎著身子,點頭哈腰的站在自己的房中。


    上好的紅梨花木點綴著精細木工雕刻而成的書案軟榻,太師木椅,書櫃妝台等堆滿房裏。徑直入目的香榻一側,案上擱在沉金色的狻猊模樣爐鼎,正燃著嫋嫋輕煙。


    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襟危坐,繚繞在輕煙彌漫裏頭。自鼻翼而下,遮著一方黑色軟帕,隻留下兩道橫眉星目,氣勢迫人。


    規規矩矩的見著禮,並不敢起身,安知信問禮的聲音裏無處不透著深深的諂媚阿諛,


    “下官叩見大人,不知大人前來,可是上頭有所吩咐!”


    “你大膽!”無視著安知信滿臉的討好,坐在榻上的黑衣人大手一揮,立馬厲聲喝下安知信一句,


    “你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看看偌大的江南江北兩府,被你整的烏煙瘴氣的。成什麽樣子。”


    “大人,下官惶恐。這天災之事,實在不是下官能力之所及呀。”威嚴震怒的語氣,讓安知信心中忐忑不已,低著頭越發的低下去。端著委屈的語調,跟坐在榻上的人喊著冤屈。


    “不是你能力所及?”坐在榻上的人不為所動,橫眉一挑,冷冷瞥他一眼,


    “不是你能力所及,你這麽大的膽子將朝廷撥下來的幾萬石糧食,還有幾百萬災銀,全吞了。還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噎死你。”


    “噗通”一聲,也沒將來人的話全部聽完,安知信顫抖的跪下身子,


    “大人明察,那幾百萬兩災銀,下官不是跟恩師做了匯報的麽。還有那些糧食,都全部運往……”


    “住口。”未等的安知信把話說完,來人狠狠剜過他一眼,將他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堵回到嗓子眼裏。


    安知信會意過來,連連點頭,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明白?”聞言,來人怒意更甚,


    “明白你還弄出這麽一個殘局,你知不知道聖上已經派遣玉陽王前來,處理江南江北的災情。你弄出這麽一個爛攤子,如何收場。”


    “這,這玉陽王是來查那些事情的?”管不得來人話中的震怒責怪,聽聞玉陽王是因此前來,安知信瞬間嚇的通臉發白。話都說的斷不成句,


    “玉陽王,玉陽王……那豈不是,豈不是……”


    “豈不是什麽?”見他說話吞吞吐吐,來人不耐煩的喝他一句。


    安知信越發顫顫抖抖的答,


    “白日裏的時候,下人們回稟,說在城裏頭見到玉陽王。原來,他竟是為此而來。大事不妙呀。”


    “他已經來了?”安知信麵無血色,來人亦是一怔,


    “動作還真快。”


    “這可如何是好呀?”一聲長歎,安知信跌坐到地上。


    “慌什麽?”鄙夷的瞅過安知信一眼,那人滿臉的雲淡風輕,不以為意,


    “不過區區的玉陽王,隻要將後事做的漂亮,讓他抓不住你的把柄,他能耐你何。左右不過一個剛繼位的小毛孩,翻不了天去。”


    當然知道老玉陽王已經歸天,如今的玉陽王是由老玉陽王的三公子繼承爵位。安知信也沒有見過這位新上任的王爺,隻是聽說,年紀極輕。如此想來,心中微微定下,答曰,


    “是是,大人說的是。”


    “但是,也不可掉以輕心。既然他已經開始查了,那你就得把痕跡全部給抹掉。還有那個劫了你糧倉的一劍封喉,此人不除,必成大患。若是讓他知道玉陽王就在江北境內,兩人攪合在一起,你這頂烏紗帽,也不定戴著了,連的腦袋一同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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