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無風的聖旨下來之後,慕婉不僅搖身一變,變成清平縣主,還被賜婚給新任玉陽王良鑰。這個消息,可謂震驚朝野,對於這個新冒出來的清平縣主,沒有人知道她的來頭,隻是知道,她是於妃的義姐。


    並且,得皇帝恩典,成親那日,她可以從宮中出嫁。


    玉陽王的喪事敲敲打打的鬧了一個冬季,來年開春的時候,所有的噩運終於塵埃落定。


    宮裏頭的桃花,仿佛是春風的輕輕一噓,就漸次綻放盛開。丹雲彤霞似的桃花,夾著嫩黃的垂柳,沿著兩岸敷水爭競綻放。妖嬈嫵媚的麗影映入清澈的湖水中,倒影出波光瀲灩的旖旎春色。


    大紅色的燈籠一盞連著一盞,掛在芳華宮高高的彎簷上,換下淡金色的九枝鳳鳴宮燈。豔麗的紅色,點綴在盎然的春光裏,拂開一片喜氣洋洋。


    給慕婉與良鑰賜下婚事之後,易無風特下旨讓欽天監算出良辰吉日,給他們成婚。


    今日,正好就是欽天監算出來的良辰吉日,三月初八。


    響震天際的喜慶鼓樂,早早奏起,芳華宮的宮人們來來往往,為慕婉的婚事張羅著,忙碌的要勝過春天裏采集花蜜的蝴蝶蜜蜂。


    半片花容含著勝喜吟羞的怯澀,慕婉穿著大紅色的喜袍,正襟端坐在金銅色的菱花鏡前。暗沉色檀木雕刻著浮花的妝台上,依次擺開著鳳冠珠釵,胭脂花粉。濃烈的香氣散在芳華宮殿內狹小的空間裏,繞在慕婉的鼻端,泄開壓都壓不住的欣悅。


    於緋詩執起放在台上的木梳,眉眼噙著盈盈漾開的笑意,溫柔的給慕婉梳著頭。紅唇輕輕啟起,聲音清悅靈動,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欣,


    “一梳梳到底,二梳舉案齊眉,三梳兒孫滿堂!”一梳,兩梳,三梳,梳梳梳下,慕婉烏黑柔亮的好似上好水緞的黑發,從於緋詩白皙的指間垂泄直下,傾至腰間。在春光明媚的豔陽裏,攏上一襲淡薄的輕煙。


    細致妥當的拿起描筆,幫慕婉描開彎若柳月的新眉,胭脂水粉淡淡抹開。額間恍若用朱砂暈開的梅花花鈿,邊緣灑著細膩的金箔。金色與紅色相互交雜映襯,潑開當下最為時興的梅花妝。


    慢慢的,於緋詩將手中發絲挽起,八支鳳頭銜珠步搖斜斜插在慕婉的發間。


    用上等赤足金熔煉而成的鳳冠,鑲著八顆通體晶瑩剔透,閃爍著熠熠奪目的晶石。依布羅列開,亮麗白光耀在赤足金富貴的金色裏,儼然淌出讓人豔羨的榮光。


    噙著喜帶著笑,輕輕的將鳳冠戴在慕婉的頭上,於緋詩細心的用撥了撥兩邊步搖垂下的串珠。看過一眼,讚出一聲,


    “慕婉,你今天真好看!”


    聞聲抬眸,慕婉靜靜的看著鏡子裏站在自己身旁的於緋詩。緩緩的抬起手,握住於緋詩的手,輕言軟語,道不完心中感激之情,


    “緋詩。”隻喚的出一聲名字,兩行清淚立即落下,濕了描好的紅妝。


    “大好的日子,哭什麽。擦擦,往後就是玉陽王妃了,可不能這般輕易的掉眼淚。”見的慕婉落淚,於緋詩頓的一笑,立是拿出袖間的帕子。幫她拭去掛在兩頰的淚,邊輕聲勸慰著。


    慕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穩穩的,於緋詩伸手下去,抓緊她的手,再次開口,


    “慕婉,別怕。隻要我在於妃這個位置的一天,你玉陽王妃的位置,必定能坐的安穩。”


    輕言淡語的一句話,硬是將慕婉心裏滿滿的感動傾巢引出。轉過頭,慕婉眼中含淚的望著於緋詩,


    “緋詩,大恩不言謝。但慕婉此生,若不是遇你,哪來如今。哪來如今。”


    “傻話。”揚起手帕,擋住慕婉眼底就要溢出的淚,於緋詩輕哼一句,


    “往後莫說這些,你我之間,如果要算,怎麽都算不清了。當初在皇陵,在浣衣局,若是沒有你,我如今也隻是陰司地府的一縷孤魂,又哪來如今的皇妃之尊。往後了說,於家的人對我恨之入骨,那個娘家我是倚靠不著了,有你在玉陽王府,還不是我的倚靠呀。”


    字字句句,於緋詩說的皆是在理。


    但慕婉更加清楚,她自幼父母雙亡,是被姑姑跟姑父養大。姑父雖說在皇陵裏頭當個不大不小的統領,若和玉陽王府相比,無異於天上地下。所以,她的娘家,亦是於緋詩。


    想必於緋詩也是明白其中道理,怕她嫁入玉陽王府後受委屈,才讓她從宮裏出嫁。


    皇帝的一道恩典,無疑告知世人,她這個玉陽王妃,乃是聖上寵妃於妃的義姐。清平縣主不過一個虛名,配的上良鑰的一個虛名。為了讓人家知道,她的娘家是於妃,才是真正的目的。


    點了點頭,慕婉咧開一道會意的笑,回複著於緋詩,


    “緋詩,若我還是玉陽王妃的一日,那麽玉陽王府就是你的娘家。”


    “好。”於緋詩答,緩慢蹲下身子,輕擁著慕婉。


    沒過多久,點紅從外頭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看著於緋詩跟慕婉當下正姐妹情深。自覺不好打擾,礙著吉時將到,又不得不開口提醒著,


    “娘娘,慕姑娘,吉時已到。花轎都宮門口了,請慕姑娘上轎,仔細誤了吉時才好!”


    兩人這才應聲回過神,齊齊揚袖抹去眼角冒出的淚,齊齊扯開會心的笑,答,


    “好。”


    用著金絲銀線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被於緋詩一把拿起,蓋在慕婉頭上。隨著點紅一聲高呼,


    “新娘子出閣!”於緋詩親自扶起慕婉,緩步走到花轎旁。


    宮裏頭是不允許外頭騎馬進來的,因而,良鑰領著迎親的隊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等在宮門口。


    隻待的花轎出來,便奏響喜樂,隊伍浩浩蕩蕩的往玉陽王府走去。


    老玉陽王已逝去,老王妃也早已故去,族內直係的長輩也是寥寥無幾。慕婉跟良鑰,隻能對著靈位拜堂。所幸的是,因為他們的婚事乃是易無風親自賜婚,因此婚禮上,易無風也是帶著於緋詩親臨。


    皇帝親臨,畢竟不同小可。


    看出些許門道,朝中的大臣們哪敢失禮。婚禮席上一時間座無虛席,盛況空前絕後。


    吵吵鬧鬧過後,慕婉被侍女扶著進入新房。


    於緋詩要陪著易無風,加上這是慕婉的新婚之日,於緋詩自然也是不能再陪著的。慕婉隻能隱在紅色的蓋頭裏,由陌生的侍女牽著,由熱鬧一路走向安靜。


    聽的房門推開的聲響,移開碎步,任由侍女攙扶著坐到床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又聽的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伴隨著穩健的腳步聲。在腳步聲停下來之後,沉穩純厚的男音從頭頂流瀉之下。慕婉當然可以聽的出,是良鑰的聲音,他說,


    “你們都出去吧!”


    “是!”侍女們弱弱的答,答完後,紛紛移開蓮步,退去門外。


    突起的嘈雜過後,房裏瞬間安靜下來。使得的慕婉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不禁抓緊手中的帕子。


    似乎是感覺到慕婉的緊張一般,良鑰哼了哼嘴角,瞥開一抹輕微的淺笑。拿起一旁擱下的杆稱,挑開了慕婉的蓋頭。


    籠罩在頭上的沉重一下子被掀開,慕婉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一番。深呼出一口氣,不經意抬頭望入良鑰似笑非笑的眼中,猛然湧起臉上的兩片潮紅。不甚羞澀的,又低下頭。


    踱開步子,良鑰屈身坐到慕婉身邊。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定定的看著她,聲音儒雅穩重,他說,


    “婉兒,從今以後,你我就是夫妻。相信我,我一定會待你好的。”


    沒有山盟海誓,也沒有信誓旦旦,很溫軟的語調,平坦的讓人安心。像被他的話蠱惑了一樣,慕婉抿著羞澀,再抬頭。濃妝豔麗的嬌顏觸入良鑰漆黑的眸子裏,不甚嬌羞的模樣,讓良鑰喉間霎那間一緊,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她說,


    “公子,婉兒往後就是公子的人了。”


    “還叫公子,”接過她的話,良鑰接下一句,儒雅的音色裏染著壓抑的沙啞,


    “都已經拜過堂成過親,娘子,你該叫相公才是。”說完,英俊的麵容放開般貼近慕婉眼前,削薄的唇徐徐親上慕婉的額頭,她的眼,她的唇。


    絲絲纏綿,流連忘返。


    魅惑入骨的悸動,從慕婉的唇角挑開,顫動在心裏的甜蜜一圈一圈的擴散。慕婉遲緩的閉上眼睛,湧動的情潮在良鑰的牽引下隨風起舞。


    長指摘下慕婉發間的步搖鳳冠,柔順的長發垂泄之下,欲掩還羞的模樣匿在昏黃的燭光裏,比任何的催情藥都要來的動人。


    良鑰哪裏還把持的住,壓著慕婉倒到一旁的榻上,遊離在她身上的手掌挑開腰帶。繁複的嫁衣在他手下被層層撥開,在旖旎的熒光裏劃開一道道優雅的弧度,像一直美麗的蝴蝶翩然落在地上。


    大紅的紗帳也緩緩的落下,滿園春色隱匿在熄滅的燭火裏。


    春宵幾度,一夜纏綿。天忽然就亮了。


    慕婉臉上的紅潮還為褪去,闔在眼瞼上的睫毛微微顫動幾下,終於睜開眼眸。墨黑色的眼瞳潤著水色的澤光轉動幾下,閃過嬌羞茫然驚蟄,靈動的神色讓躺她身旁的良鑰看在眼裏。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伸手過去拂了拂她的臉,道,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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