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響聲,一聲一聲的傳入耳中,於緋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


    索性爬起身,掌起燈,坐到書案前。


    外頭守夜的宮女見的內殿裏邊亮了燈,誤以為於緋詩需要伺候,匆匆的闖入殿內,


    “娘娘可有何吩咐?”


    於緋詩愣了一夥兒,明白過來,搖了搖頭,


    “沒事,你下去歇著吧。”


    “是。”宮女這才趕退身下去。


    瑩瑩的燭火將安靜下來的內殿照的通亮,於緋詩披著薄紗,精致的麵容洋溢在燭光裏頭,呈現出不可思議的美麗。


    素白皓腕輕輕執起,被手下的墨色硯台襯著,越發的白皙細膩。


    想起萬語別莊裏頭的千寒草,又想起還在別莊裏頭的慕婉,於緋詩總覺得心七上八下的,高懸在半空,放也放不下來。旎麗的秀眉,跟著心底的愁緒,娓娓簇成一座小山峰。


    “哎!”低低歎出一口氣,思及無奈之下,於緋詩拿起一旁的狼毫,執筆在台上的白紙上寫下一個安字。


    安!世間最難求的,不過兩字安好。


    慕婉,你一定要安好才是。仔細看著自己筆下寫出的字,於緋詩心裏一聲又一聲的輕歎著。


    是易無風闖進來的聲音,將於緋詩的魂魄從輕歎裏勾了回來。爽朗的笑聲發出,居然沒有勞師動眾的驚醒芳華宮的眾人,


    “在想什麽呢?”易無風頎長的身影走入殿裏來,玉公公一行被他遣在門口。


    見到易無風,於緋詩也是一陣恍惚,很快反應過來。從書案邊走出,走到易無風跟前,盈盈拜下一禮,


    “拜見陛下!”似乎沒有想到易無風會在這時候到自己宮裏來,於緋詩的眼裏浮過猜測,伴隨著擔憂。


    難道他……


    心裏的想象還沒有想完,易無風看到她擱置在書案上宣紙,還有墨色的字跡。緩身踱步過去,


    “怎麽,這麽晚還在練字?”


    於緋詩站起身,順著他話答,


    “回陛下,不知道為何,就是睡不著,隨便寫著玩玩,打發時間。”


    然而,在易無風看清楚於緋詩寫在宣紙上的黑字後,驀然臉色一變。剛還是爽朗柔和的神色,變得狠凜暴虐,抓起於緋詩剛寫下的“安”字,冷冷的看向於緋詩,


    “這是你寫的?”


    於緋詩不明他意,茫然著如實點了點頭,答,


    “回陛下,是的。”


    “於緋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朕耍的團團轉。”驚天爆出的一聲厲吼,易無風從袖子裏掏出鐵眼呈上來的信箋,扔到於緋詩跟前,


    “朕還想著讓你來瞧瞧,這是何種情況,沒想到,原來是你。”


    撿起易無風扔過來的信箋,於緋詩捧到眼前,細細掃過一眼。信箋上的字跡,筆劃,字體居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樣,絲毫的差異都不曾有。


    頓時間,於緋詩臉色變的刷白。又聽的易無風道,


    “難道你阻攔著朕重返萬語別莊。這是鐵眼從你口中栽植著千寒草的地方找到的,千寒草已經被燒毀了。朕還想不明白,從墨香聞出,分明是出自宮中的沉香墨。但是朕還未回宮,也未曾將行蹤告知宮裏,甚至太後。宮裏有誰能知道朕要去查萬語別莊,又有誰知道,萬語別莊栽植著千寒草。”


    無視著於緋詩蒼白的臉,易無風的黑眸一圈一圈的閃過狠凜,


    “沒想到,是你。朕這才明白,為何嫣兒出事的時候,是你在身旁,是你用金針之法發現嫣兒宮裏有人下毒,也是你發現嫣兒的藥裏有千寒草。在萬語別莊,又是被你的朋友所救。更是你發現的萬語別莊裏頭栽植著千寒草。於緋詩,你是不是要給朕一個解釋,或者一個借口?”


    “噗通”一聲,於緋詩跪在易無風跟前,


    “如果臣妾跟陛下說,一切皆是巧合,那陛下信麽?”自知自己在易無風心中的地位,於緋詩並不抱著他會相信自己的幻想,淡然的跪在他麵前,淡然的進行著無力的辯解。


    “你覺得朕該不該信你!”


    “哼嗯。”淡然的冷漠一笑,於緋詩笑著帶著苦澀,


    “如果陛下不信,那臣妾說的再多,又有何用?”說著,於緋詩抬起頭,目光如炬的看向易無風中。眸裏泛著清澈的光,那樣的幹淨,那樣的純潔,那樣的無懼。就像她此時的表情。


    唬的易無風一時啞口無言,定在原地。氣憤中的心情,一下被平定下來。很快又被挑起,轉過頭,別過臉,揮了揮衣袖,跨步離開了於緋詩的芳華宮。隻留下惡狠狠的一句,


    “於嬪禁足芳華宮,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芳華宮一步。”


    “嗬!”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握著的心微微鬆了下來,於緋詩跪著的身子,癱軟在一旁。


    他這是算相信了自己麽,還是不信。


    “娘娘,怎麽了,你沒事吧?”易無風的震怒驚醒了沉睡中的芳華宮,點紅也從睡夢中醒來,匆匆奔進內殿。看見跌坐在地上的於緋詩,忙忙俯身到她身邊,將她扶起。


    順著點紅的攙扶,於緋詩站起身,轉頭投給她一記溫和安心的淺笑,於緋詩答,


    “沒事,沒事。你回去歇著吧。”


    見她神色如此安定,誤以為她隻是跟易無風鬧著性子。點紅心中雖是疑惑,又不好多問。安撫於緋詩幾句,就退了出去。


    空落落的大殿,又剩下於緋詩一個人。


    剛寫下的安字也給盛怒中的易無風一起帶走了,書案上沒了筆墨的映襯,顯得格外冷清。


    橫來的禍端,讓於緋詩沒了再寫字的興致。索性移步到紗窗邊,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就快到八五了,那個人月兩圓,闔家歡樂的日子。可是,她沒有家,沒有親人,什麽都沒有。


    看著銀白色的月光一點一點的垂泄下來,照在身上,恍若給自己披了一層薄薄的白紗。似乎,還能感覺到月光的冰涼。


    將頭沉沉的倚靠到紗窗的木沿上,於緋詩的思緒早就亂成一團。


    能將她的自己臨摹的如此相似,簡直一模一樣。看來,自己早就活在別人的目光當中。可是,會是誰呢。能夠將她跟易無風的行蹤知道的如此清楚,是那個要是殺易無風的人麽。但,既然要殺易無風,為何又讓他回宮呢。


    還有便是,入宮之後,自己好像很少有機會寫字。易無風說,那信箋裏用的是宮裏的墨,那麽那人定是宮裏的人。拿起手中還捏著的信箋,於緋詩將其放到月光下,細細打量著。柔軟光滑的紙麵,在月光的暈染下,泛著柔和的光。


    摸了摸紙質,於緋詩好似明白什麽。


    這種質地,軟而滑,柔而硬,跟北方的一種蘭軒紙好像。記得她小的時候,無意闖入父親的書房,看見嫡姐於緋顏正在作畫,巴巴的湊過去。被於緋顏甩了一臉的墨,還被於緋顏數落道,她這條命連於緋顏作畫的一張紙都不如。那紙可是北方才有的蘭軒紙,價格昂貴。


    她不服氣,頂著於緋顏的嘲諷,還有大夫人的數落,硬是搶了一張紙過來。當時的觸感,跟眼下的這個,一模一樣。


    北方的蘭軒紙。那麽說,那個人來自北方。


    於緋詩想的正沉,“嗖”的一聲,一柄短刃插著一封書信迎麵飛來,定在紗窗邊沿上。鎮的於緋詩回過神,幸好沒有驚呼出聲。探身出去,環顧四周一遭,卻是沒有看見任何的人影。


    隻好拔下插在窗沿上的短刃,拿下書信,打開。紙上赫然寫著,


    “一切安好,勿念,婉。”於緋詩當下就明白過來,是慕婉給她的來信。


    不想再多生事端,於緋詩拿起看完的書信,放倒燭火上端燒毀。並將灰燼,揚在紗窗外的風裏。知曉慕婉一切安好的消息,於緋詩的亂七八糟的心緒總算平下少許,不再多想,踱步回到床上,酣然入睡起來。


    而在另外一頭。


    高雅別致的閣樓裏,慕婉正在房間內不停的踱著碎步,走來走去,等待著未歸的良人。


    聽的“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後,慕婉匆忙的迎上去,


    “怎樣,消息傳給她麽。”


    門後帶來一陣涼風,吹的房內的燭火無端跳躍幾下。進來的人是一體形修長的男子,長的一張雋秀的臉,劍眉星目,穿著黑色的夜行衣。


    一進門,就用腳踢上房門,攜著慕婉走入房內,


    “放心,給她了。”


    “那她還好不?”


    “看樣子,應該挺好的。”男子答。


    慕婉似是還是不放心,掙脫開男子的攜同,自顧坐到床上,自言自語起來,


    “真是奇了怪了,我在別莊裏頭呆了少說也有數個月,從來都沒發現石林子後頭有異樣。還有今日闖進來的那群人,到底是什麽人?”


    “慕婉。”跟著慕婉的腳步,男子坐到她的身邊,放大般的俊臉撐在她的眼前。表情有些凝重,


    “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並一定是好的。”


    “良鑰。”驀的心裏一沉,慕婉忽的握上男子撐在床邊的手,喚出男子的名字。是的,此時慕婉跟前的男子,正是玉陽王的三公子,良鑰。


    “你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對不對,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搖了搖頭,良鑰站立起身,從慕婉的床邊走到窗前,


    “也許,這一切跟我姐姐,還有冷妃的死。都有關係吧。”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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