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芳華宮後,昨天夜裏的差點擦槍走火,讓於緋詩在第二日的時候仍然心有餘悸。


    卻也明白過來,冷妃是易無風的軟肋。也許,她可以借著冷妃,換的易無風一個許她離宮的承諾。出了皇宮的高牆,沒有爾虞我詐的爭鬥,更加沒有相府裏的刁難。天地浩大,總能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心中主意一定,於緋詩頓時計從心來。吩咐著點紅,


    “點紅,擺駕玉宸宮。”


    “什麽?”聽下於緋詩突如其來的話,點紅先是一愣。才答,


    “娘娘,玉宸宮現在是……”而後,覺得說出口的話頗有些折辱皇帝嬪妃的意思,仔細思考一般,才再次開口,


    “反正這個時候,還是最好別去玉宸宮!”


    “你呀,胡思亂想。”輕聲細語軟軟的將點紅的一番思量堵回去,於緋詩揚起素腕,悄無聲息的爆栗在點紅額角落下。說出口的語音裏,透著毫不在意的淡然,


    “哪來那麽多的計較,人死為尊,我們過去拜祭拜祭也是應當。”


    見拗不過於緋詩,點紅撇了撇嘴,隻能吩咐下去。


    於緋詩到達玉宸宮的時候,易無風還沒有下朝。空曠的靈堂,隨風起舞的白幡,怎麽看著都有一些冷清的寂靜。


    垂淚的長燭還沒熄滅,在青天白日裏耀著亮眼的光。


    因為皇帝的偏愛,還有太後的不待見,冷妃在宮裏並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雖然,這深宮裏本就不會有好朋友。所以,沒有多少人來拜祭冷妃,至少,於緋詩來的時候,偌大的靈堂隻有於緋詩一個。


    玉宸宮的宮人們閑來無事,領著於緋詩進入靈堂後,自顧整理起冷妃的遺物來。太後那邊早有密令傳下,冷妃的遺物,細無遺漏的通通都得銷毀,免的讓皇帝睹物思人。


    這些,於緋詩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踱步走到冷妃的靈位前,拿了三支香,神色恭謹的在靈位前鞠下一躬,插上香後。見易無風不在,於緋詩打算返回芳華宮。臨出宮門的時候,看見一內侍拿著一罐子藥渣,匆匆從跟前走過。


    隱約的藥香飄至於緋詩的鼻端,使得於緋詩感到不同尋常,出聲問著,


    “慢著,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被喊住的內侍忙忙止步回頭,給於緋詩見過一禮,


    “奴才叩見於嬪娘娘,回娘娘,這是冷妃娘娘生前服用的藥渣子。”


    “藥渣?”於緋詩擰了擰眉,


    “拿過來,我看看。”


    內侍不敢違抗,端著藥渣子遞到於緋詩跟前。於緋詩伸手接過,從罐子掏出一把藥渣子放到鼻下,聞了一聞。刺鼻的味道,讓於緋詩瞬間花容失色,這味道,明明是……壓下震驚,於緋詩淡然的將內侍遣下去,


    “行了,我再看看這藥,你下去吧。我回頭讓人處理掉便是。”


    “是。”內侍巴不得有人幫他處理掉這難聞的藥渣子,應著於緋詩的話,開心的彎下一躬,


    “多謝娘娘。”


    “嗯。”餘音裏哼出來的一聲輕微應答,於緋詩點了點頭。目送著內侍蹦蹦跳跳的退下去,於緋詩才是神色謹慎的環視下四周,巧身溜到玉宸宮的內殿,並囑咐著點紅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進入內殿後,於緋詩才把藥罐裏的渣子掏出一把來,放到一旁的木案上,仔細的翻尋著。


    翻了許久,不辜負於緋詩的一番努力,在藥渣子中找到千寒草。雖然已經被熬的幾乎爛了,於緋詩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氣味,於緋詩是怎麽也不會忘記的。


    於緋詩還記得,她初初跟師傅學醫的第一年,就是有人拿了一棵千寒草讓師傅辨認。於緋詩也是在那時,才認的千寒草。那時候,於緋詩見千寒草跟一般的花草無異,而且模樣要比一般的花草都要好看些。欲伸手去碰,被師傅一把推開。


    師傅說,千寒草奇毒無比,品性極寒,遠遠聞著它的氣味都有可能中毒。並且,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但是,世界萬物,皆是相生相克,誅心草品性燥熱,正是千寒草的克星。


    不過,誅心草也不能解掉千寒草的毒性,隻是緩和。


    而那日,明媚供出是良妃指使她用毒草給冷妃熏衣,那毒草於緋詩曾經看過,正是誅心草。


    心裏猛然一顫。同時服用誅心草還有千寒草,兩種毒草的毒性可以相生相克,互相牽製,不會使人立刻身亡。更為神奇的是,兩種毒性的互相壓製,還會讓人看不出身中兩種毒之人,有中毒的跡象。


    隻是,身中這兩種毒的人,身子會越來越差,越來越虛,最後體能被毒慢慢的耗空,最終走向死亡。


    驀然間,於緋詩明白過來。


    其實,冷妃不是死於久病沉屙,而是,死在千寒草的毒性裏。先前太醫們都斷不出冷妃有中毒的跡象,是因為明媚用誅心草給冷妃熏衣,而還有人在冷妃的藥裏添了千寒草。


    兩種相互壓製的毒匯聚在冷妃的體內,使的冷妃的身子越來越差。而眾人隻是認為冷妃是因為小產,才會體虛。後來,冷妃在於緋詩麵前命懸一線,於緋詩怕冷妃會有不測,用金針之法救她性命,讓看出冷妃脈搏裏的異常。


    也是因此才揪出用毒草給冷妃熏衣的明媚。


    易無風將明媚發落了後,再沒有人拿誅心草給冷妃熏衣,但是仍然有人在冷妃的藥裏放千寒草。所以,失去誅心草壓製的千寒草,毒性在冷妃身上發作,才導致冷妃身亡。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這樣看來,他們都上當了,包括良妃。


    來人真是好深的心思,這計中計,把所有人都算計在裏邊。如果,如果不是她看出冷妃的脈象,揪出明媚,也許冷妃不會死的那麽快。


    思及此處,於緋詩不禁一陣懊惱。小產之事,她已經夠對不起冷妃,如今又害的冷妃連性命都丟了。可是,轉念一想,於緋詩又有些釋懷。其實,縱然沒有揪出明媚,冷妃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了。


    兩種如此劇烈的毒存在冷妃的體內,她的身子已經被掏空。左右也不過是一個月的事情。


    但是,於緋詩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人能設計的如此周密,肯定是與良妃合計好的。那為何又要殺了良妃呢,還是在冷妃死之前。


    放眼後宮,誰人不知,良妃乃是玉陽王的女兒,連中宮的皇後都得忌憚她幾分。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把良妃給殺害了。


    心裏的疑惑好似一團慢慢聚起的迷霧,籠在於緋詩心頭,茫然的抓不住頭緒。


    一點點的亮光,一顆顆微薄的碎片,逐漸的在於緋詩腦海中連成一條線。難道說,那人本是想讓良妃當殺害冷妃的替死鬼的,後良妃不知撞破了他什麽,逼的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大事不好了。


    於緋詩霎那間,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就在這時,外殿裏頭傳來一聲高亢的呼喊,


    “皇上駕到!”一聽是易無風到了,於緋詩忙忙走到外殿,走到易無風跟前,盈盈拜下一禮,


    “臣妾叩見皇上,陛下金安。”


    易無風並無回答,隻是迷惑的掃視於緋詩一眼,


    “你怎麽在這裏?”


    於緋詩也不忙著給易無風回答,朝著易無風使了使眼色,裝成腳一軟,跌向易無風。接到她的眼色,易無風順手扶住她跌過來的身軀。於緋詩趁機窩在他懷裏,小聲說道,


    “陛下,借一步說話。”


    易無風會意過來,扶起於緋詩的身子,作出關切的慰問這,


    “愛妃,你沒事吧?”


    “陛下,我好似扭到腳了。”於緋詩答。


    於是,就著於緋詩的小計謀,易無風扶著於緋詩進入內殿。而站在易無風身旁的玉公公早已看出端倪,守在內殿門口。


    堪堪進的內殿,於緋詩就掙脫出易無風懷裏。因是懷裏軟玉生香的離開,易無風懷裏一空,頃刻間浮起深深的失落感,沒等的易無風感慨太久。


    於緋詩稀薄的嗓音,已經傳入易無風耳中來,


    “陛下,冷妃娘娘的死有蹊蹺!”


    “什麽?”俊秀的眉目忽的一冷,易無風上前一步,抓起於緋詩手,逼近她幾分,再次確定般問著,


    “你說什麽?”


    並不反抗,於緋詩盯著易無風的視線,一字一句的答,


    “原來,冷妃娘娘身上不止中著誅心草,還有千寒草。之前太醫看不出冷妃娘娘中毒,是因為兩種毒草在冷妃娘娘體內相互牽製,混亂了太醫的判斷。造成大家都以為娘娘隻是因為小產而身體虛弱。”


    於緋詩的一番話,讓易無風的眸緩慢的深沉下去,


    “接著說。”


    “後來,我用金針之法看出娘娘中毒,陛下抓出明媚。於是,誅心草的毒一停,沒有了誅心草的壓製,千寒草的毒性開始在娘娘身上發作。才造成娘娘她……”說到這裏,於緋詩不敢再講下去。


    “千寒草,那毒下在哪裏的?”


    “藥裏。”於緋詩答。


    “什麽!”不同於之前的陰沉,此刻的易無風恍然一愣,


    “竟然有人敢在嫣兒的藥裏下千寒草?”似是難以置信般,易無風握著於緋詩的手一鬆,往後後退幾步。


    於緋詩不敢接話,隻是在易無風麵前微微的低著頭,


    “陛下,請節哀!”


    “節哀?”似是嘲諷般,易無風扯開唇笑了笑,


    “我自以為將她保護的極好,竟讓人在她藥裏下了毒而不自知。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眼見著易無風又要觸景傷情,於緋詩忙忙出聲將他的神誌輕喚回來,


    “陛下,此時不是悲傷的時候,應該早日找出謀害娘娘的凶手才是。”


    “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易無風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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