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的事實,讓淑妃以一種酸楚的語氣說出來,聽入良妃耳中,心裏翻天覆地的難受。早前在香妃宮裏揚起的歡愉,如今好似被淑妃一頭冷水潑下,滅的幹淨。


    悶悶的咬著唇齒,良妃差點捏碎手中握著的絲帕。


    若說青梅竹馬,她與皇帝又何嚐不是。還是年少的時候,皇帝還未當上太子,拜在她叔父門下。


    打小家裏女兒便少,她又是嫡親的閨女,王府上寵的她跟絕世的寶貝似的,寵的她不可一世。時常跟在哥哥身後,一起學武習藝。而還是二皇子的皇帝,也是時常與她還有哥哥們一起玩耍。


    她還記得,那年青蓮寺的牡丹開的極好,他帶著她偷偷溜出王府去看牡丹。寺內的和尚長的一雙勢利的狗眼,看不出他們尊貴的身份,硬是不讓他們入內。後來,他與偷偷爬牆爬了進去。


    因她不小心鬧出動靜,被人發現。一路被人追逐下,他帶著她瘋跑,卻不忘給她摘下一朵牡丹。他說,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記在心上,極力做到,哪怕做不到,也會一直記在心上。


    就是因為這句話,讓她好似在心裏刻上烙印般,將他記在心裏。


    本來,先皇的未去之時,最屬意的皇子也不是他。若不是她與她父王直言,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哪來他今日的君臨天下。


    她對他的情意,哪裏不如冷妃。他竟是把冷妃捧在心尖上,處處冷落她。


    想起幼年舊事,良妃不甚覺得心中委屈,越發的怨恨起冷妃來。


    “妹妹。”瞧著良妃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淑妃探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妹妹,你這是怎麽了?”


    良妃這才從憤恨及回憶中醒過神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打濕。也不怕淑妃笑話,抬袖拭去臉頰上劃下的淚痕,與淑妃笑道,


    “讓姐姐見笑了。”


    淑妃倒是體諒,握著她的手,拍了拍手背。神色柔軟而溫和,帶著暖和人心的安慰,


    “妹妹,咱們都是深宮淪落人。誰笑話的了誰呢,妹妹也別太傷懷了。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宮裏的女人,哪個不是仗著陛下的寵愛過活,沒了陛下的榮光,誰又好的過誰。”輕言淡語,極盡哀傷。話落,淑妃無奈的搖了搖頭。


    又是坐了一會兒,淑妃似是乏了,踱步起身,攆平身上因坐立太久而微微皺起的衣角。出言與良妃告辭,


    “坐了這麽久,姐姐有些乏了,就不陪妹妹。妹妹也別想太多。”


    “好,多謝姐姐。”接下淑妃的話,良妃漠然的點了點頭。


    淑妃這才轉頭,抬步走出水榭。就在淑妃身軀稍稍移動的時候,從她的袖間跌下一顆青綠色的小草來,恍惚瞧著,有點像草,又是像花。良妃向來對花草沒有深究,倒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隻是知道是淑妃身上掉下來的,便開口喊了淑妃一聲,


    “姐姐,你有東西掉了。”說完,起身走過去,就要蹲身幫淑妃撿起。


    淑妃聞聲回頭,急忙踱步回到良妃身前,一把推開她的手,先一步將小草拾起。驚聲道,


    “妹妹不可,這東西不能亂碰。”


    不過一顆小草而已,良妃實在沒看出有何尊貴的地方,竟是連碰都不讓她碰。看著淑妃臉上的驚慌忌諱,良妃心下難免有些不快,


    “難不成是什麽靈丹妙藥,姐姐還怕妹妹糟蹋了不成。不碰就不碰,姐姐也不必如此慌張。”


    知道她定然是誤會了,淑妃無奈的笑了笑,將小草妥善的藏好在袖間,才道,


    “妹妹你誤會了,姐姐不讓妹妹碰那東西,是因為擔心妹妹的身子會受到損害。那東西可不是什麽靈丹妙藥,是毒藥。”


    “毒藥。”聽聞淑妃此言,良妃赫然一驚。臉色瞬間變的刷白,差點跌坐在原地。


    “妹妹別怕。”撐開雲袖拂到良妃跟前,淑妃扶住良妃差點被嚇的跌倒的身子。


    順著淑妃的攙扶,良妃微微穩住身形,難以置信的看著淑妃,


    “姐姐,你也是宮中的老人,怎可做這些傻事。宮中嚴禁私自待毒藥進宮,莫非姐姐忘了麽,還有景帝爺玉妃的教訓,姐姐也忘了麽。”


    相傳,景帝爺的皇妃玉妃娘娘出身醫學世家,娘家世代行醫,玉妃自己也習的一身好醫術。畢竟是跟花草藥材處的慣了,後來進了宮,玉妃也喜好擺弄一些藥材花草。


    宮中更是收藏著各種各種的奇藥,其中,不乏毒藥。


    後來,萬萬沒想到,玉妃所出的七皇子與景帝爺的其他幾位皇子到玉妃宮中玩耍。趁著玉妃不在宮中,私自拿了玉妃收藏的毒藥當成好吃的東西吞下。當晚,幾位皇子就中毒身亡。


    玉妃痛不欲生,難受打擊,也在宮中懸梁自盡。


    自此之後,景帝爺頒下嚴令,宮中除卻太醫院,各處不得私留藥物,無論是否是毒藥,皆是不得。若有違令者,定斬不饒。


    傳至當今聖上,這條禁令仍是宮中大忌。


    “姐姐自然是記得的。”此等宮闈憾事,宮裏的人哪個是不知道的,何況是高居妃位的淑妃。扶著良妃的身子,淑妃移開幾步,兩人一齊坐回到長椅上。淑妃投以良妃一記安定的眼神,


    “事情並非妹妹所想。這毒物,乃是姐姐用來保命的。在姐姐進宮之時,也是得皇上應允的。”


    “保命?”淑妃此話一出,良妃甚為不解,抬起疑惑的雙眸,詢問著。


    “嗯。”淑妃點了點頭,


    “姐姐比不得妹妹的尊貴,自然也沒有妹妹的好福氣。自姐姐出生開始,體內就帶著從娘胎裏帶來的熱毒,若不服用此毒物壓製著。不出三日,姐姐必定會因體內熱毒發作,高燒而亡。”


    “什麽?”倒是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奇怪的病,良妃一時間,驚詫了眉眼,


    “世間還有這種病,從娘胎裏待來的毒。”


    “嗬嗬。”淑妃不禁一聲苦笑,


    “世間無奇不有,隻怪姐姐命不好,福氣薄。縱然生在富貴之家,卻是天生的隱疾。”


    自知挑起了淑妃的傷心事,良妃忙忙斂下眸中的疑惑好奇,飄起愧疚之色,


    “姐姐,對不起。是妹妹魯莽,讓姐姐傷心了。”


    “無妨,這又不是什麽大不得的事情。幸好妹妹沒碰到那毒物,這東西毒性極大,不管是碰觸,還是聞到它的氣味,毒性都會慢慢的透入體內。若是不慎食用,量少還好,量大了,必然是要丟了性命的。還好妹妹沒碰到,不然,姐姐真的擔待不起呢。”搖了搖頭,淑妃朝著良妃婉婉一笑。舒下口氣,


    “好了,姐姐就不阻著妹妹賞花了,先告辭。”


    “好,姐姐慢走。”也不再耽擱著淑妃回宮休息,良妃出聲與淑妃告辭。


    待的淑妃走後,良妃才是細細的考量起淑妃的一番話來。自娘胎裏帶來的熱毒,需用毒性如此劇烈的毒物才能保住性命。看來,這宮裏無福的人還真是多,一個比一個短命。


    想著,良妃嘴角扯開一道嘲諷的淺笑。


    不知怎的,忽然間就想起冷妃那張柔弱的臉,想起皇帝對冷妃的寵愛,想起冷妃卑微的出身。又想起自己,身為玉陽王府嫡生的郡主,又與皇帝有過幼年的情意,哪裏不如冷妃。


    心下的怨恨,就越發的沉重。


    確實,冷妃的出身著實的不好,冷妃的母親,曾是皇太後的陪嫁侍女,後來經太後指婚,嫁給了太後娘家府裏的管家,生下冷妃。但冷妃的命格也是不好,自小體弱多病就罷了,五歲的時候,父母還因一場意外而身亡。


    而後在冷妃父母身亡的次年,還是皇後的太後回家省親,見著冷妃覺得投緣,才將其帶回宮中撫養。才有了冷妃與皇帝青梅竹馬的情意。


    但說到底,冷妃也不過是一個婢女與管家的女兒,身份算不得尊貴。所以,良妃一直瞧不上冷妃。偏生的,皇帝的心裏,就隻有一個冷妃。


    讓良妃如何不恨。論麵貌,她並不輸於冷妃,論家世,冷妃更是不能與她同日而語,論才華,她是帝都公認的才女。因此,良妃一直想不明白,為何皇帝的眼裏就隻有冷妃,就是沒有她。


    心裏一恨。良妃鼻端冷冷哼出一口怨氣,好看的娥眉,彎成猙獰的弧度。若是能夠,她恨不得將冷妃碎屍萬段。


    或者,當初設法打掉冷妃孩子的時候,她就該下狠一點的藥,反正有於緋詩那個替死鬼。如今想來,良妃不禁有些懊惱,當真是錯事良機。


    緊接,仔細想來,淑妃剛剛的那番話又好似提醒了她。良妃心裏,很快就生出一計。不就是下藥麽,既然一次毒不死她,就不信第二次她還有那麽好的運氣。


    還有便是,她良妃可是玉陽王爺的閨女,冷妃想獨占帝寵。她良妃拗不回皇帝的心意,難道皇帝還能漠視滿朝文武百官的諫言不成。轉念一想,良妃心下主意馬上定下來,霍的起身,匆匆折回自己的寢宮去。


    吩咐著懷袖,立刻傳召玉陽王進宮。


    玉陽王是所有異姓王爺中,權勢最大的一位,並且,他曾輔佐過三代君王。在先皇在位的時候,還曾救過先皇的性命。所以朝野上下,包括當今聖上,都是極為敬重玉陽王。


    也正是因為如此,皇帝特意給玉陽王權利,可以隨意進出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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