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玉佩是於緋詩的母親許如雲過世時留下的,也是許如雲留給於緋詩唯一的東西。一直以來,於緋詩都將它藏的很好,恍如藏著自己的心。不管在相府受著多麽恥辱的刁難,不管在皇陵受著多麽惡劣的折磨,不管在浣衣局受著多麽殘酷的迫害,她都不曾拿出來,仿佛這是她最後的一道防線。


    越過後,她的內心將無險可守,她的絕強將潰不成軍。


    “娘,當初你怎麽不把我一起帶走呢。為什麽?”無聲的低問,滑落的淚水,傾述著於緋詩濃濃的心酸。小心翼翼的捧著暖玉,貼在自己臉側,感受著它的溫度,想從中汲取著人世間最後的溫暖。


    陷在自己的思緒裏太深,於緋詩隻顧著自我療傷。絲毫沒有在意身後的屋子裏,悄悄打開一條縫的紗窗內正有一雙眼睛,貪婪的看著她手中的玉佩。


    無意間,露出狠戾的冷光。


    哭的夠了,於緋詩抬起衣袖,拭去臉上布滿的淚痕,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肖姑姑說了,於緋詩每晚都得抄寫一百遍宮誡,在第二天交給肖姑姑查看。以懲於緋詩藐視宮規,在內宮燒紙祭祀冤魂。又或者說,是罰她無意撞破肖姑姑深藏的秘事,用來堵她的嘴,告訴她,在深宮裏知道的多未必就是好。


    於緋詩自然不敢不從,吹燃火折子,點亮蠟燭。鋪開筆墨紙硯,認認真真的抄寫起宮誡。在相府的時候,於暻笙雖然不寵愛於緋詩,還是讓她跟著家裏的姊妹們一起修習琴棋書畫。大家閨秀該學的東西,於緋詩都學的甚好。


    於家的女兒向來被於暻笙當成換取權勢利益的棋子。既然是棋子,自然得好生教養著,以便能夠待價而沽,換取最大的利益。


    除卻琴藝超卓,畫工優越,於緋詩的字也是寫的極好的。寫的一手清雋秀麗的柳體,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細致婉約如她的人一般。都說是字如其人,在於緋詩身上體現的是一絲不假。


    一百遍宮誡雖說算不得多,可在短短一夜的時間裏完成,多多少少還是要費心氣力的。加上,早上起來還有做不完的活計。如斯想著,於緋詩不敢耽擱,提起筆,落筆如有神般,腕不停歇。


    被暈黃色的燈光籠罩下的廂房,靜晦如畫,於緋詩纖細的影子被拉的老長老長,隻聽見筆端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奮筆疾書很久,於緋詩抬頭時,天空已經發白。


    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今夜是不能睡了,仔細收拾好寫好的宮誡,於緋詩端著木盆出去打了一盆水回來。洗了把臉,醒了醒心神,換好衣裳,梳好妝。於緋詩捧著寫好的宮誡去肖姑姑房中複命。


    從於緋詩手中接過寫好的白紙黑字,肖姑姑細細掃了一遍,疏漠的神色染上少許的緩和。並沒有轉眸看於緋詩,隻是轉手將手上的筆墨收好,點了點頭,


    “行,出去幹活吧。”


    許是於緋詩的順從讓肖姑姑心情大好,沒有昨晚的那般苛刻,還讓人給於緋詩送了兩個熱乎乎的饅頭過來。一晚上的滴米不進,早讓於緋詩餓的前胸貼後背,此時一接到饅頭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沒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區區一個饅頭可以讓於緋詩饞成這個樣子。


    吃飽喝足後,就是幹活的時段。吸取昨日的經驗,於緋詩聰明一些,從房裏找出些許廢棄的衣物,撕出一條條帕子,將昨日磨破的手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這樣子就可以避免手上的傷口直接接觸到斧子的把手,就算劈柴的時候很用力,也不會再次把結好的痂磨掉。


    果然,於緋詩將手包裹起來後,劈柴的時候,雙手掌上的傷口並沒有那麽疼。就當於緋詩為自己的小聰明苦中作樂時,抬眼,忽看見肖姑姑帶著幾名內侍氣勢衝衝的朝著她的方向走來。於緋詩轉頭左右環顧一周,發現四周除了她,並無一人。


    仔細看去,於緋詩還看見肖姑姑身邊站著一麵容秀麗的宮女,穿著灰白色的宮裝,挽著高高的宮髻,烏黑的發絲間斜斜插著一根通體碧綠的珠花簪子。於緋詩當然識得那宮女,不同於冷宮被廢棄的妃子,記憶似於緋詩那般遭廢黜被打落冷宮當粗使宮女的妃子,那宮女是整個冷宮品階僅僅低於肖姑姑的女官,名叫墨雲。


    平日裏,也不是好相與的主兒。因為她的姑姑是昭元宮的掌事姑姑,可謂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倒也沒人敢招惹她,在冷宮裏可是逞盡囂張跋扈。今日此等陣勢,莫非是自己不知何處得罪這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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