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顧清的時候,紀南羨總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和她相處,盡管那個女人和她有著最親密關係,他們的血液中有著相同的因子。


    顧清看見紀南羨,鬆了一口氣:“還在裏麵,不知道情況……”


    紀南羨看了顧清一眼,並未作聲,走過去坐在了醫院長廊的凳子上,閉眼假寐。


    早上八點的時候,紀老爺子從手術室出來。


    紀南羨起身,匆忙迎上去。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是高血壓引起的心力衰竭,心髒供血不足,血壓升高,沒有及時就醫隨即引發窒息,好在……送來的及時。”醫生揭掉口罩,語氣凝重的說著。


    紀南羨像個聽話的孩子,一直安靜地站著,時不時點著頭。


    仔細聽著醫生的叮囑囑咐,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時候。


    紀老爺子轉進了普通病房。


    老爺子很快清醒,眼神蒼老了些,看見紀南羨的時候,眼神頓了頓。


    “爺爺,你醒了。”紀南羨恢複往常,蒼白的小臉帶著幾分笑意,怎麽看怎麽牽強。


    “怎麽在這裏?”紀老爺子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嚴肅。


    “如果你不在這裏,我就見不到你了。”紀南羨看著紀老爺子,起身掖了掖被角,責怪的說著。


    紀老爺子便不作聲了。


    顧清拿著飯盒走進來的時候,紀老爺子和紀南羨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顧清敲門,病房裏的聲音陡然停止。


    “爸,我熬了骨頭湯,您喝點。”顧清拎著一個不鏽鋼的飯盒走了進來,似乎也是帶著微微尷尬的。


    “你來了。”紀老爺子開口,不溫不火,似乎帶著幾分疏離。


    “出去吧。”沒有等顧清開口,紀老爺子便小聲咳嗽起來,語氣一下子冰涼。


    顯然,紀老爺子的話,是對著顧清說的,縱然這一次是顧清救了自己,但紀老爺子並不打算感謝顧清。


    紀南羨的身子僵硬,手中拿著的瓷白色杯子,險些流出了水。


    “你走吧。”紀南羨將白色的杯子放在醫院的小桌上,接過顧清手中的飯盒,淡漠的說著,眼神再無其他,平靜的像一汪水。


    紀南羨生了一雙極美的眼睛,眼睛不是很大,卻異常的清澈,紀南羨小的時候,紀朝就說紀南羨是上天賜給他明珠,尤其那雙眼睛,似乎能看清所有的霧霾。


    顧清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話,手還保持著剛才拿著飯盒的樣子,頓了頓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紀南羨放下飯盒,也跟著出去了,她知道顧清有話說。


    “住院費醫藥費,我都交過了,也有預存的錢……”顧清轉身,著急了些,身子微微趔趄,不自然的攏攏頭發。


    “照顧好爺爺。”顧清似乎是囑咐,說完了話,臉上的表情,也突然變得平淡了些。


    “南羨,那天晚上打電話說的話……”顧清抓著背包袋子的手緊了緊,欲言又止。


    “什麽?”紀南羨皺眉,不解看著顧清,有幾分不耐。


    “我走了。”顧清的眼眸帶著幾分淺淡,恢複如初。現在解釋又有什麽用。


    紀南羨點點頭,看著顧清略帶著單薄的身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顧清,你過得原來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好,紀南羨嘴角嘲諷了些。


    紀南羨再次推門進去,紀老爺子已經閉眼假寐了,紀南羨想問問紀老爺子還有哪裏不舒服,牽牽嘴角便退了出去。


    坐在醫院長廊的凳子上,紀南羨疲憊極了。


    這才發現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除了顧清給自己深夜打過的一個未接電話後,手機上幹淨的什麽都沒有。


    紀南羨眼睛微微斂下去,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她在期待些什麽。


    期待的越多,失望的會越多。


    誰比誰清醒,誰比誰殘酷。


    紀南羨唇角露出一絲輕笑,隨後扣上了手機。


    漆黑的手機屏幕就像此刻紀南羨的心緒。


    紀南羨重新打開手機,調到和江漠北手機短信的對話框,寫了幾個字。


    “江漠北,我到了,謝謝。”


    聽著叮一聲短信發送成功的消息,紀南羨合上手機。


    就在同一時刻,江漠北送走了路靜若,返回了江措小驛。


    盯著紀南羨發過來言簡意賅的短信,嚴肅的眸子動了動,有幾分看不出的沉靜。


    “好。”攥著手機許久,江漠北回了一個好字,便沒有了後話。


    紀南羨坐在凳子上睡著了,清醒過來的時候,看著手機上跳出的一則短信通知,紀南羨的眸子閃了閃。


    江漠北還是老樣子,比自己還言簡意賅。


    紀南羨作著抿唇的動作,站起了身子。


    紀老爺子恢複的很快,每天除了吃飯的時候安靜,剩下的時間,一直催促紀南羨給他辦出院手續。


    紀南羨不放心,想讓紀老爺子乖乖在醫院呆著,隻是紀老爺子就像小孩,一次次不死心的問著紀南羨。


    “南羨,我好了。”紀老爺子有幾分討好。


    “南羨,回家吧。”紀老爺子看著無動於衷的紀南羨,有幾分長歎。


    “你不知道……”紀南羨的聲音高了八度,隨後又低了下去。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也像紀朝那個男人,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紀南羨的手心帶著濡濕的汗意。


    “你不知道醫生怎麽說的嗎?”紀南羨彎唇,眉眼舒展了些。


    紀老爺子的臉色微微赫然,醫生說他需要住一段時間的院,最近千萬不要有出院的打算。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醫生是你讓他這樣說的?”紀老爺子瞪了紀南羨一眼,帶著幾分責怪。


    紀南羨嘴角莞爾,她的爺爺恢複到了先前的樣子,那個活力的爺爺,讓紀南羨的心,慢慢放下來。


    “喲,爺爺腦子還是精怪。”紀南羨開口,語氣輕鬆。


    誰都沒有提起顧清,誰都沒有提起那天的不愉快。他們之間,有很多話,從來沒有說過。


    就像紀朝離開的那幾年,爺孫兩個緘口不提當時發生的事情,紀老爺子一夜之間,花白了頭發,紀南羨活潑好動的性子,也變得沉靜下來,一年半的時候,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那些黑暗淒慘的日子,就像是無端的戳進紀南羨身體的利刀。


    紀南羨沒有開口說話,卻讓顧清慌了。盡管那時候,她已經和紀朝離婚,可是紀南羨卻是自己無法忽視的存在。


    找了很多醫院,也看了很多心理醫生,紀南羨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有一天,紀南羨站在紀朝的墓前,說了一句爸爸,希望你安好。


    那一刻的顧清,卻是前所未有的解脫。


    紀南羨知道,紀老爺子和自己一樣,對顧清帶著些許的介意,盡管那件事過去很多年。


    紀朝的死,隱秘的沒有人提起,所有人都覺得,紀朝的死和顧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紀南羨和紀老爺子說話的時候,病房有人敲門。


    紀南羨開門,卻看見了門口站著許久未見的人。


    那人一身清爽,身子欣長。嘴角浸著幾分笑意,看見了開門的人,笑意慢慢放大,帶著溫潤。


    “楚老師,你怎麽來了?”紀南羨開門,看著站在門外的楚京墨,有幾分驚詫,更多的是意外。


    “我來看紀老師。”楚京墨輕笑。


    她似乎比往常又清瘦了些。


    紀南羨嘴角彎彎,接過了楚京墨手中的水果,放在小桌子上。


    “你們聊,我先出去了。”紀南羨站著,有幾分笑意。


    楚京墨是紀老爺子的學生,紀南羨是楚京墨的學生,還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緣分。


    “老師,身體怎麽樣?”楚京墨看見紀老爺子有幾分親切,關心的開口。


    “瞎折騰。”紀老爺子看一眼楚京墨,略帶幾分和善的笑意。


    紀老爺子很滿意自己的這個學生,作為老師的他,最喜歡楚京墨對待學術的嚴謹態度,這些年紀老爺子已經很少參與學術的問題,楚京墨還是時不時會來請教自己。


    “南羨擔心你。”楚京墨浸著笑意,提到紀南羨的時候,語氣更加柔和。


    “這些年,多虧了你照顧她。”紀老爺子眼神悠悠,知道這些年楚京墨沒有少照顧紀南羨。


    “這是我應該做的。”楚京墨倒是不在意的笑笑。


    紀南羨出門便接到了顧清的電話,眸子有幾分慌亂,還是接了起來。


    “爺爺怎麽樣了?”顧清睡了一覺醒來,嗓子帶著幾分沙啞。


    “沒事,不用你關心。”紀南羨僵硬的回答。


    “……”


    “……”


    兩個人都沉默著,這是她們之間慣常的相處方式。


    “掛了。”紀南羨準備掐斷電話。


    “姐姐,我想你了。”電話那邊顧清的聲音消失,卻傳來一個清澈帶著俏皮的聲音。


    紀南羨想要掛斷手機的手,就那樣停在那裏。


    “恩滿啊。”紀南羨有點無措,眸子淺淺的。


    顧清的聲音在那邊傳來,說姐姐要忙去了,趕緊掛了電話。


    “姐姐,你記得來找我玩。”慕恩滿輕笑著,帶著更多的期待,聽筒裏傳來嘟嘟掛斷的聲音。


    捏著手機,紀南羨的表情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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