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辰一路踏著月色回到坤寧宮的時候,耶律婉婉已然睡下。


    站在榻前,看著耶律婉婉恬靜而不設心防的睡顏,沈良辰淺勾了唇角,小心翼翼的退出寢室,朝著偏殿走去。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在她的世界裏,很少有純粹的東西。


    但,耶律婉婉的身上,最不缺的,便是這種純粹。


    世上,總存在兩種極端,一種是極致的美好,另外一種,則是極致的黑暗。


    有父母嗬護的耶律婉婉,童年一定是美好的。而她的童年……前世的,不太好,今生的,也跟前世一模一樣!


    想到自己童年的遭遇,沈良辰不禁嘲弄的抿緊了唇,緩緩躺在偏殿的軟榻上,她無比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心中……卻有一種酸澀,迅速發酵。


    她的童年,那是另外一種極致,暗無天日,時時都充斥著黑暗和陰霾的……極致!


    記憶,像開閘的洪水,無情的自腦海中奔湧而出。


    親生母親無情扼殺時的瘋狂神情……


    鴇母揮舞的鞭笞……


    那一雙雙猥瑣覬覦的眼睛……


    在這一刻,腦海中不停浮現的過往種種,陰暗淒涼,伴隨著那早已遺忘的恨,竟使得沈良辰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良辰雖然早已經曆過生死,但是過去那些午夜夢回,不停折磨著她的苦難記憶,卻仍舊是那麽的熟悉,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本能的恐懼,沈良辰緊皺著眉頭,想要克服心中的夢魘,卻發現話說的輕巧,但想要真的將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壓下,實在太難!


    “別怕,沒人可以再傷害你……”


    口中如此自言自語著,她蜷縮著身子側臥在軟塌上,緊抱著雙腿,不停的安慰著自己,強迫自己入睡,但越是如此,那恐懼的感覺,便越是無孔不入。


    “走開!”


    沈良辰心裏的恐懼,漸變成那一雙雙肮髒的大手朝她伸出,她像是瘋了一般,胡亂的,無助的揮舞著雙手:“滾開!不要碰我!”


    慌亂之間,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良辰身形驀地一顫,很快卻掙紮的越發厲害:“滾開!放開我!不要碰我!”


    可是,不管她如何掙紮,始終無法掙脫那人的手!


    是噩夢!


    一定是噩夢!


    沈良辰模糊的看著身前的人影,卻看不清來人的容貌,眼底有淚光不停閃動,她緊閉著雙眼,用力掙脫那人的手,抱緊雙膝向後退去。


    “別退了!”


    眼看著她就要摔下軟塌,那人瞳眸微縮,清冷一喝後,驀地伸手將她帶入懷中,眼底滿是不悅的,卻緊鎖著眉頭,耐著性子低聲哄慰著她:“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入耳的聲音,溫柔低緩,卻並不陌生。


    沈良辰感覺到周身傳來的暖意,心弦微微顫動了下,整個人鬆弛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神思也漸漸清明。


    緩緩的再次睜開雙眼,她微仰著頭,看向此刻正懷抱著自己的男人。


    此人,正是再次易容成宋雲寒模樣的蕭湛!


    “清醒了?”


    月華下,蕭湛臉上的銀白色的麵具泛著幽幽光華,薄唇輕輕勾起,他的語氣裏透著幾不可察的的如釋重負。


    沈良辰深深地凝了他一眼,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卻是微眯了眸子,“你怎麽會在此?”


    “美人兒,你可是忘了,方才我便說過,讓你稍等,要與你一敘?”戴上麵目,變了聲線的蕭湛,如今又恢複成以往沈良辰所熟悉的宋雲寒的樣子,聽到沈良辰的問話,他言語至此,語氣微頓了頓,淡淡抿起唇角,置於她腰間的手,再次收緊:“既是你先跑了,我便隻得來追!”


    “大膽!放手!”


    沈良辰拂開他扣在腰間的手,將身子挪開些許,像是嬰孩一般,再次抱膝而坐。明亮的水眸,微微揚起,她總覺得眼前之人哪裏不對,一臉戒備的看著眼前男子,語氣不善道:“你不是方才那個人!”


    蕭湛神情微怔了怔,眸光斂起,他饒有興味的看著沈良辰,滿是玩世不恭道:“我若不是方才之人,又怎會知道,方才自己說過什麽?”


    沈良辰迎著蕭湛目光如炬的雙瞳,眸中蕩起寒意。


    是啊!


    他若不是方才之人,又怎會知道方才自己說了什麽?


    難道,是她的感覺錯了?


    “或許……”


    深凝著沈良辰秀麗如畫的眉眼,蕭湛忽然傾身上前,邪~魅笑說:“你想讓皇上知道,那日在雨中,你我做過的好事?”


    “你無恥……”


    方才覺得不是,現在分明又是,沈良辰心裏一時間疑惑重重。被眼前男人漆黑的眸,盯得心底暗暗發毛,她黛眉緊蹙,轉而嬌聲斥道:“宋雲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堂而皇之的闖入皇後寢宮,就不怕皇上怪罪,要了你的腦袋麽?”


    蕭湛看著沈良辰色厲內荏的模樣,微微抬手,掩著唇微微低咳一聲,淡笑道:“你還別說,早前你不說的時候,我倒不覺得怕,現在倒真有幾分怕怕的!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才行!”


    聞言,沈良辰黛眉一擰。


    蕭湛則靜立榻前,眼看著沈良辰雖然黛眉緊擰,但是臉色卻漸漸恢複如常,他如寒星般的瞳眸,輕輕一眯,隨即朝她伸出手來:“把我的東西還我!”


    “你的什麽東西?”


    沈良辰借著月光,低凝眼前修長美好的手掌,佯裝不解的輕輕眨眼。


    “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蕭湛手掌微揚,卻是絲毫未覺不妥的輕輕拍著沈良辰姣好的臉頰,挑眉輕笑:“我的金牌令箭何在?”


    沈良辰心下一抖,險些變了臉色,隨即將頭歪向一側:“本姑娘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聽不懂也無妨!”


    蕭湛不以為然的輕歎著,唇角一揚,伸手攫住她的下顎,傾身上前,雲淡風輕道:“你隻要記得你當初說過的話就行了!”


    “本姑娘說過的話多了,怎可能全都記得!”


    沈良辰眸色微慍,抬手拂掉蕭湛的手,步下軟塌,與他隔榻相對。


    她這下顎,是多招人眼,這個捏一下,那個捏一下的!


    皮都快給磨破了!


    “不記得也無妨!”


    麵具下漆黑的瞳眸熠熠閃動,蕭湛輕挑來挑眉梢,微微一笑:“你隻要記得,從今日開始,我會幫你便已足矣!”


    “你會幫我?”沈良辰臉色微微一變,滿是狐疑的低聲問道:“為什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從來不相信會有天上會掉餡餅這種好事!


    “那日你說,我若帶你出宮,你的人便是我的……”沈良辰說不記得,但某人卻記得十分清楚,蕭湛淡淡的笑凝著她,眸色清明深,滿富侵略之意:“比起你的人,我如今,更期待你的心!”


    “我不會喜歡你!”


    沈良辰聲音清清冷冷,看清蕭湛眼底的獵豔光芒,她的眼神頓時充滿敵意。


    蕭湛和蕭策都不是好東西,眼前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他的身份,若想幫她,自然能幫。


    但,這人早就自己說過,他是個好色的,她還不會傻到與虎謀皮!


    “我們拭目以待!”


    蕭湛並沒有因為沈良辰的拒絕,露出絲毫不掩,而是邪肆一笑,幽深深的眸,深不見底的緊盯著沈良辰:“眼下……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沈良辰被他忽然一問,問的微微愣了下。


    不過轉念一想,她現在易容了,蕭湛也不可能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宋雲寒,眼下他不知道她是誰,也屬正常。她略一沉思,又看了看眼前靜等著她回答的男人,知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定然不會離去,她幽幽出聲:“辰兒!”


    這,是前世親近之人,對她的稱呼。


    該死的,蕭湛和董淑妃,也這麽稱呼她!


    “辰兒?!”


    蕭湛薄唇輕蠕,眸色卻漸漸黯淡,唇角噙著笑:“日後在宮裏,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幫你!”


    “我不需要!”


    沈良辰拒絕的幹脆利落。


    “需不需要在你,幫不幫是我的問題!”蕭湛眸中含笑,臉上的麵具,讓人看不出他的神情:“我們打賭,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愛上我……”


    “不知所謂!”


    沈良辰將他的大言不慚直接當成了笑話,轉頭看向門口,訕訕冷笑:“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讓本姑娘喊人!”


    “你盡管喊!”


    蕭湛有恃無恐的雙手抱胸,垂眸拿餘光睨著沈良辰。


    那模樣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你……”


    沈良辰氣到無語,隻得深吸一口氣,不停在心中告誡自己,現在的情況不樂觀,她不宜再生是非!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衝動是魔鬼!


    “我既是想要你的心,日後未經你應允,便不會逾禮!”蕭湛口中如是說著,卻因沈良辰強作隱忍的樣子淡淡笑著,對沈良辰輕眨了下眼,他旋步飄然離去。


    片刻之後,見他果真離去,沈良辰方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想到他方才勢在必得的話語,她淺淺勾唇,冷笑著撫上心口。


    要她的心?!


    那也得她有心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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